《孤身之刃》利夏尔

65、第 65 章

　　六十五
　　“我知道啦……”塞穆尔低低叹了口气。
　　“不然你就回去等我们，你除了怀上和茉莉的孩子之外，跟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嘉烈柔声劝说道。
　　“同僚遇难，兔死狐悲，陛下有好生之德，臣子岂无忠义之心？此去上可偿还雨露之恩，下可尽共事之情。”塞穆尔眼睛一眯，背起了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上书。
　　“好了，拿你没办法，反正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
　　虽然嘉烈并不喜欢塞穆尔掉书袋的作风，但这也不是不可容忍的。相反，茉莉屠城的事情，就要斟酌一下了。

　　一件件事情犹如三亿年的沙尘那样打着飞旋从眼前经过。他看见茉莉端着一盆沉重的衣服，脚上拴着沉重的铁链走向河边，彼时的茉莉也不过是八，九岁的幼童相貌，河边早已经有了十几个明显衰老肥胖的人类女人在洗衣服，显然，她们属于有福之人，因为在索多玛，无福的女人根本活不到变老。
　　茉莉将洗衣的大盆放下，就有一个女人站起来，以尖利刻薄的声音对茉莉开口了：“哎呦，这个魔族的丫头，我昨儿见你在你男人的房间里光着身子唉。”
　　女人们都笑了起来，茉莉懵懂半天才开口道：“我……本来就是嘛。”
　　茉莉此话一出，女人们个个捂着肚子张嘴大笑。‘妈呀’‘娘呀’的快乐喊叫此起彼伏，女人们开心到了极点。
　　这个镜头又飞快地转折了。
　　他看见茉莉坐在索多玛的城主大厅之中，纯金的宝座之上鲜红的天鹅绒遮挡住了她的表情。那些嘲笑过她的女人们的后代被押了上来。
　　他们手足颤抖着匍匐在地。
　　茉莉从宝座之上款款站起，掀开天鹅绒的帘子，宛若美丽的冰块般的脸庞，在贴身而华丽的铠甲的衬托之下，即便在华丽的厅堂里也如此耀眼，然而在美丽之下的血液全然流淌着火与邪恶，此时的安然姿态，将美丽与纯粹的复仇之恶完美地融合了。

　　“男的，祭旗。女的阉了放走。”
　　茉莉的声音如同珠玉落地，眼睛毫无感情表现，贪婪，志气，得意洋洋，全都消失不见，似乎是一个不再存活的人，一个机器。
　　死去的是女人，活着的是茵陈。嘉烈得到了形势发展之后的最佳答案：茉莉身上属于女性的部分，想要爱与被爱的部分，已经灰飞烟灭，活下来的是空中君王，苦毒大军的君主——茵陈星。也就是说，他救下茉莉，茉莉的血也冷了，她不会有青年人那样炽烈而纯粹的感情了，残酷将会是她的唯一内核。

　　茉莉会因为看到某个女人因性行为而陶醉的艳姿而杀了那个女人吗？会因为某个女人□□现出自己的身体器官或性征的样子而杀了那个女人吗？是的，答案是肯定的，只要她能够看见那样的女人。毕竟，茵陈星自古以来就是动辄灭杀对面的暴君，这种残酷的特质，不会因为茵陈星的转世是什么性别而改变。
　　可以说，现在茉莉的自刃和斩杀，都是为了完成冥冥之中对自我的残酷特质归位而进行的工作。仅仅是斩杀，并不能成功地脱离‘女人’的范围。
　　女人有两个属性，一种是怀孕生子，作为容器的根本属性。另一种是服从于男人，服从于男人，自然也包括‘为了男人而斩杀’的项目。茉莉可以用自刃的方式来对这两种属性造成一定程度的解离，使自己成为无法被男人所役使的存在，于是，茉莉的自刃，就是为了自我的正当化而必须进行的终极反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少个茉莉而被震撼。男人们的自信并不会因为茉莉脱离‘女人’，成为‘死人’而有所动摇。男人往往因为自己是男人而感到心满意足，并不在乎女人会有什么样的痛苦。
　　这个世界小到一个人可以因为爱情的丧失而发疯，又大到无数遭遇不幸的人们的哭声被尚且走运的看客一览既忘。眼泪入海不会出现水花。
　　有人会举报她的自刃行为也是正常的，世界上并不会缺乏将自己狭隘的人生观放大到所有人身上的斑蝥，他们的眼中只有歌舞升平，丰年瑞雪，没有被扔去街角等死的落难歌女和瑞雪之下的饿殍骸骨。

　　嘉烈找到了他早已藏匿在山上的东西：一辆从医院里偷偷地开出来的小货车，这货车原本是用来装一些需要冷冻保鲜的药水的，车厢是封闭的，有一套急救设备，一个急救药箱和软垫，还有一些押镖用的常规武器。嘉烈仔细地检查了车子，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两人就默不作声地上了车。
　　“你在车上睡一下。”他拿出药箱，对塞穆尔说：“你不想惊吓早产吧？到时候我叫你，咱们带着急救药直接飞上去。”
　　塞穆尔一身纯黑紧身劲装，外套乌黑铠甲，看起来不像是怀了孕的样子。不过孩子们往往是寄生在翅膀上，因此别人也看不出来。
　　“早产晚产都一样。”塞穆尔说，“我也不是第一回生孩子，反倒是你，一直不见动静。”
　　“你个狗咬吕洞宾！”
　　身穿银灰道路迷彩铠甲的嘉烈骂了一句脏话，下车抽烟去了。
　　“你个忘八犊子，别抽私烟，给我一根。”塞穆尔从车窗伸出一只手，说。
　　“别抽了，我担心你抽了烟就把孩子生车上，晦气！”
　　“那又怎样？”
　　“急救设备就一套赊来的二手货，到紧要时候我是救你的娃娃还是救茉莉？”

　　茉莉将自己的打刀‘彼得一世’用魔法缩成一把肋差，又揣上一把从精灵族那里买来的掰刀，将脱离亲子关系的声明书放在自己的写字台上，压好了，就乘车前往贵族们居住的山庄。
　　艾西哈特夫妇在碧玺村的别墅过冬假，夫妇两人身为文字与青年文化大臣，生活非常任性，因为艾西哈特夫人认为碧玺村优美的景色和寂静安闲的氛围有利于身体，刘易斯先生就将整个村落买了下来，令家仆住进村中，营造一番夫人心仪的男耕女织，岁月静好的景象。
　　茉莉被软禁的事情在奈洛贵妇圈小范围地传扬了一下。
　　艾西哈特夫人就认为任何威胁都排除了，就来碧玺村别墅度假，碧玺村的布局也是错综复杂的八卦阵，她们知道，仅凭八卦阵，一般刺客就无法闯进，艾西哈特夫人更是公然宣称即便是贝洛希尔公主和迪亚联手，外加犹格索托斯作为后援，也解不开这‘博大精深的异世界东方文化的结晶’
　　在碧玺山庄附近下车的茉莉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碧玺山庄背靠碧玺山，正对伊川河，被无数小小的红顶白墙小屋簇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