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之刃》利夏尔

60、第 60 章

　　六十
　　茉莉走回举行军议的房子时候，看见众人围坐桌旁，默默地吃东西，今日的饭菜是众人的各自拿手的菜肴：红菜汤，橙汁烩鸭肉，寿司，奶酪，玉米饼和玉米黑粉菌。哈斯陶吕克还炖了一锅黑乎乎的五圣汤，配上一尺长的大芭蕉捣细做成的饭。茉莉坐下来，却没有吃任何东西。
　　大战在即吃什么也是浪费。

　　这场战斗不仅仅是为克尔伦诺斯报仇，茉莉要以‘知行合一’的方式，验证自己的全部理论：女性被自然和男性双重奴役，自然又用性的快乐蒙蔽女性，让她们无法看清自然和男性的面目。女性唯一的抗争就是以死解脱。
　　对于这个论点，茉莉也有充分的论据：有朝一日，失去了外在的条件，也就是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魔法和科技，女性的身体条件就决定了她无法与男性抗衡。女性的身体是无力的，孱弱的，在男性的力量面前毫无反抗的余地，男性可以凭借力量杀死不想被他奴役的女性，控制苟且偷生的女性。

　　男性可以让任何一个女性怀上他的孩子，享受女性的财产，她生下的孩子被他夺走处置，而女性的感受不值得一提。自然赐给男性的暴力，正是为了让男性控制女性，让女性给种族繁衍后代，这是被自然许可的。不然女性为何至今尚未进化出反抗不符合她心意的男人的力量？她什么都没有，排出不想要的或基因不符合自身的胎儿，更要付出身体虚弱，生命危机的代价。自然将女性变得必须依附男性而生，她的力量决定她不能打猎，她的身体构造决定了被哪怕不爱的男人所占有都会感到快乐。这就是夏娃，在自然决定的地位面前，夏娃的思想，看法，行为全都无足轻重。即便拥有了权力和力量，命运也会在她生育时候，将孩子横起来，卡在产道里卡死她。

　　女性是何等劣质的性别。
　　唯一摆脱自然施加的桎梏的方法，只有犯罪：诛杀国贼之后自尽。
　　但小队中的人，也不是完全像茉莉那样偏激，很多人都只是单纯地为了复仇而战，自认复仇之后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必须像是樱花一样完美地凋落。

　　狡诈，个性阴暗的贾茜，明朗博大的兰达，沉默寡言的玛查，总是说一些令人反感的话的哈斯陶吕克；乡下神官的孩子，总是用剑说话的伊希塔布；眼珠红如烈焰，皮肤和头发如同新雪，喜好独处的罗薇塔；身体瘦小，行动机敏的阿伯霍斯；因文字律令而患病但肩膀依然有力的斯卡哈，活泼的帕皮尔萨格，喜爱文学的保守党人玛娜加拉。

　　他们都是懂得殉国的志士。
　　这反而让茉莉感到自惭形秽。
　　无论如何，茉莉的思想里掺杂了一些忠义之外的东西，有另外的因素驱使着她去做这件事情。

　　魔域自古以来有着这样一个奇异的民俗：性侵案受害者有权在黎明时分的路口等待并且随机痛打路人，只要那个路人和性侵犯性别种族一致，而犯人又没有受到惩罚。
　　茉莉并没有在奈洛的路口打过任何胡蛮或人类，因为没有任何除了使者之外的人来过奈洛，而使者又被外交律令所保护。
　　也因为如此，她迫切地寻找着‘路人’的替代品，其心情之急切，任何人都不知道，连她本人都不知道。
　　但茉莉知道：自己的思想并不像是剑术社里的其他成员一样纯净无暇，它在考虑忠义，也在考虑两性之间隐晦却恶意的矛盾。一时之间茉莉羡慕起嘉烈和塞穆尔他们，他们的存在不只是为了性，更多的含义是为了破坏：破坏性别导致的矛盾，破坏文明，破坏任何一个兴旺的种族，他们拥有世界上最纯粹的暴力和最纯粹的性。

　　一个破坏神存在的地方，竟然不允许人们用最原始的破坏能力去反抗不公，而是用精致的法律来控制朴素的正义。当普通人受到伤害时候，法律会提出种种‘证据不足’的理由宽恕加害者，而受害的人反击时，法律这把利剑一下子就将受害者的首级砍下来了。因为制定法律的人，本身就是能够手握强权，为所欲为地伤害他人的人，法律自然要保护他们，让他们的权力不容置疑。

　　回过神来的时候，茉莉听见了伊希塔布的声音：
　　“我本来打算做鱼肉饼的，但因为斋戒，还是做没有鱼的饼吧。”
　　男人是一种为了获得繁衍权而无时无刻会使用暴力的生物，而女人生来就是女人，至于女人会不会想着剑，想着自刃，没有人会关心。一个被基因所控制的女人不会想到反抗，唯一的例外多是出身武家的女人，女人在提起鱼肉饼的时候，和提起剑的时候，表现是不一样的，但这种不一样是先天激素的造就，。还是后天所学的速成呢？
　　“刚刚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想什么？”
　　斯卡哈撕开手中面包的时候将头侧向她，问。
　　“论玉米饼和妇女的想法。”茉莉说。

　　“惊人了，你一向是妇女之敌，怎么会想起研究妇女问题？”
　　“我哪里是妇女之敌？”茉莉狡辩道。
　　“败胃口，前天练剑的时候，你往我小腹上刺，是怎么回事？”
　　茉莉沉默不言。
　　斯卡哈又闲闲地抛下一句：“我解释也不要紧，不解释更是没事。”

　　负责望风的玛查拍了一下手，大家警惕地站了起来，纷纷拿出了兵器。茉莉却面不改色地喝下一瓶白酒，问玛查道：“外面几个人？”
　　“道罗斯带头，三百个人，全是精英。”玛查说。
　　道罗斯麾下的这批精英宪兵们打扮得很漂亮：都穿着长衣襟的墨绿大衣，内穿红色护身小铠和白衬衣，穿着乌黑的低帮皮鞋，深蓝马裤和长筒袜，戴着三角帽，三角帽上还镶着婊气冲天的白鸡毛。
　　“跑是来不及了，道罗斯要动真格的。准备打出去吧。”兰达说。
　　“别管他。”茉莉坦然地说，“让他进来。”
　　记忆自己都毁了，要紧的情报文书也都毁了，武器之类的东西人人都有，不足以作为证据，他要进来搜，就请进好了。
　　茉莉让大家喝下记忆词语紊乱药剂之后，走到门厅，隔着门问道罗斯：
　　“先生小姐们，是哪一部的宪兵？请允许我向道罗斯先生通话确认。”
　　不过茉莉的这句话却激怒了道罗斯：“别说多余的话了，搜查。”
　　一声令下，三百个精英宪兵齐齐动手，茉莉见他们施展起了破坏法术，就急忙做个手势。结界破坏的一瞬，一道深红的烟雾瞬间炸开，除了道罗斯之外的众人又急忙施展起净化法术，避免烟雾的干扰。
　　道罗斯提剑飞向房内，只见桌上杯盘狼藉，但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原来茉莉出去的时候，众人就作鸟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