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之刃》利夏尔

57、第 57 章

　　五十七
　　“什么啊，突然问这个……”
　　虽然塞穆尔如此不耐烦地说着，可他一点也没有猝不及防的紧张感，而是从容地将脚尖收到椅子腿后面，应付道：“阿烈……我又不是生头一个孩子，你记得前两年你被流放的时候，我给你生了布沙思普，然后去年贝鲁赞巴布也出仕了，我也给他生了……”
　　“你给他生了条水螅，然后不负责任地扔了。你这祸害，专爱给人生孩子当贺礼。”嘉烈没好气地说，“要是你生孩子跟猴生小猴一样难，我看你还生不生。”
　　“这你就冤枉我了，孩子没扔，给我四表舅带着呢。”塞穆尔说。
　　“给你四表舅带着和扔有什么区别？你四表舅今年又没联系。”嘉烈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是说你，只是你也要确定能养孩子之后再生，现在你看看，布沙思普在部队里，那个名字挺长的水螅子又下落不明，现在你又怀上了，两个。”

　　嘉烈说完，同样气馁地坐在椅子上，不久又补充道：“好了，你别用孩子绑住一个想要自刃的人了，绑不住的。”
　　“那你说怎么办？你还有没有牌可以出？”塞穆尔皱着眉问。
　　“你先别急。”嘉烈说，“我们也有办法，不过在那样的手段使用之前，我们还是换一些比较平和的方法吧，虽然我们掌握了奈洛的保卫权，不过，中心仅仅限于宫内，因此不要忙着出底牌。”
　　“可是呢，如果我们在保卫奈洛京期间胆敢做点别的，道罗斯会自刃，他一自刃，我们会因为他的自刃而被封印力量。”塞穆尔说，“这是我们与道罗斯的契约。所以我觉得我的孩子应该要，道罗斯的契约对于怀孕的人不起效。”
　　谁会遵守他这个烂契约。
　　嘉烈心里考虑着：不公平的契约在拥有强大的破坏力的六翼天使和上位恶魔面前是有几率失效的，道罗斯的法律契约绝对有效的前提条件，是契约的甲方也就是皇室以及诸位公卿不作出严重伤害民众的事情。如今来个文字律令，要了许多性神和词神的命，很难称得上‘不严重伤害’这个前提了。

　　不过呢，虽然这个契约在他们面前不起效，但约束其他力量小的人绰绰有余，而若成事，所依赖的不光是一两个破坏神就可以了。
　　“虽然这么说……但你在这种时候将孩子带到世上。”嘉烈摇摇头，不再往下说了。
　　“我是一个创造天使啊。”塞穆尔无奈地笑道：“四个月无法创造文章，我只能创造孩子了。我想，国家打压创造者的初衷，就是让人们的创造力从创造文章和艺术品变成创造孩子，为上层贵族提供劳力。打死了会写文章的人，不会写文章的人也就不敢写，不敢将力量耗费在生孩子之外的创造工作了。但是……”
　　“但是……？”
　　嘉烈含糊地询问着。
　　塞穆尔抿嘴一笑，道：“写出十篇人看了不一定相信的有害文章，和生出十个杀人犯，骗子，强盗，甚至反贼，哪个杀伤力大？战犯的父母不一定是文学家，可一定能生孩子。生的孩子越多，生出祸乱天下的孩子的概率就越大。所谓的强制生育的措施，更是一把双刃剑，强制的措施本来就有被憎恨的可能，强制生出来的孩子，会被爱吗？他们长大之后，会不会因为不被爱而恨这个世界呢？即便这个国家无时无刻地不对他们教育，但那些因为强制生育而憎恨国家的父母们呢……？”
　　“所以你想说什么？”嘉烈问。
　　“我会暂时顺从国家的意图生下孩子，然后教他们如何叛逆。”塞穆尔双眼炯炯地说：“孩子的教育在于我们，与其将孩子教成忠诚顺服的苦力和生育工具，不如教他们如何向国家说‘不！’会说‘不’的人多一些，国家对于民众的薄待就少一些。”
　　就像塞穆尔说的那样。
　　一个国家若强行命令人们生育，无非是想要更多的士兵和劳动力。但国家并没有考虑到的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难题，多一万个人就会多一万个难题。这些难题若没有得到尽可能合理的，令人满意的解决方法，那会如何呢？
　　那样，一群人的孩子会带着另一群人的孩子揭竿而起，这个国家会长久地陷入战争之中，直到多出来的人被毁灭为止。
　　“你是皇家的军官，别忘了皇家就是国家。”嘉烈心里虽然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但还是沉下脸来制止了他：“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呀。”

　　两人又兜了半天圈子，塞穆尔是想要试探嘉烈是不是因为自己乱生孩子的事生气——而且孩子还是茉莉的。嘉烈并不为这件事生气，毕竟塞穆尔是大天使，绝对不会因为难产而死掉，而且塞穆尔的孩子实力也都不错。

　　只是嘉烈想要告诉塞穆尔：他应该考虑一下孩子出生之后的事。虽然魔族的孩子从出生到生活自理，时间也不过十几天，但是国家并没有关心生孩子的人在这十几天之中需要什么帮助，每一个工厂主和大贵族都希望手下生了孩子就去工作，而且不许将孩子带到工作的地方，孩子也没有学校可以念，很多地方的孩子直到八岁才能去上学。茉莉就是在学龄前走丢的。
　　“塞穆尔，你总要想想，你的孩子是因为什么才改口叫你哥哥的吧？”嘉烈说，“布沙思普只能在部队里长大，她也不认你。”
　　“好了好了。”塞穆尔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保证下次不再犯了。”
　　“最好别再犯，这可是出人命的事。”
　　嘉烈说着，无奈地拽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直到下班时候道罗斯都没有见到阿斯季卢尔。
　　虽然天气好，但冷风时不时地从窗户里漏进来。于是道罗斯就回忆起了他那个冰锅冷灶的宅邸。他将斗篷的扣子扣紧了，又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片抗寒药吃了。疲惫地走过他的办公室门口的迪亚无奈地摇了一下头。

　　道罗斯却想要向迪亚打听一下阿斯季卢尔的事情，因此叫住了她问道：“今天阿斯季卢尔没有来值班吗？”
　　“请假了。”迪亚知道他心里急切，因而不紧不慢地回答着。
　　“因为什么事请假？”
　　“今天是奥加斯伯爵夫人的忌辰，他去神殿拜祭去了。”
　　她看见了道罗斯脸上一掠而过的酸意，就又不紧不慢地说：“无论如何，奥加斯伯爵夫人是为了太子殿下而死的，他去拜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您去拜祭的话，他也会很高兴，何况他今天要和您说一些心里话，您也知道他的记忆力不好，如果明天忘了说什么，那可就没有趣味了。”
　　“反正下班了。”道罗斯说着，就也不打算加班，站起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