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之刃》利夏尔

53、第 53 章

　　第五十三
　　当等待门卫电报通报的时候，茉莉回头凝视着暗蓝的天空下那些白桦树俊秀的身姿和金黄的叶片，这些叶片锋利而坚固，初学武技的人，喜欢将它作为飞刀的替代品。她萌生了这样一个危险的念头。

　　因为她想到了钟室之变的典故，在这个军校学生口耳相传的故事里：手握重兵的将军被皇后诱捕，杀死在暗室之中。这个故事寒了不少年轻学生的心，就连迪亚上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听过这个故事。
　　自然，因为这个故事，每一个谒见皇室的将军都会有点准备。她已经准备了一个脱身术：这个脱身术从灵魂的层面起作用，纵使自己被杀，封印，魔法的效果也会支撑同志们安全疏散完成任务。

　　即便自己被杀，只要自己的记忆没有被道罗斯揭开，那么同志们就会安全。
　　一个门卫收好电报机，转过身去，另外一个门卫始终保持着戒备的姿势，透过门卫室的窗户，茉莉能够看见屋内陈设的床铺和雕花的桌椅。在宝蓝的灯火之下，盘旋着几只无害的飞虫，它们没有影子。

　　不久，两人并排走在了两旁长满了小桦树的车道上，桦树后面是一些石头雕刻的装饰灯柱，灯柱上固定的灯，发着柔和淡黄的光线，灯柱被雕刻成了向上盘卷的水柱的造型。两人走在路上，都是小心而慎重。

　　走过车道，还需要穿过侍从，女官和事务官们值班的门。出来迎接的事务官并非人形，看上去像一只漂浮在空中的八须海螺。官邸中也有几个警卫在走动，他们的态度恭敬而认真，带着温和的笑容。茉莉觉得他们有点熟悉，不过没什么稀奇的。

　　道罗斯和茉莉都端正地坐在事务官安排好的客位上，两个都没有说话，不久，两杯绿茶和两盘色泽犹如上好的樱花玛瑙的小块茶点被送了过来。墙壁上挂着体现春天森林气息的壁毯，各种花草，动物和菌类在鲜嫩的树木之后躲躲闪闪。茉莉不禁联想到：也许人们很想要一个欣欣向荣，如同春林的世界。但春林最为自然的状态就是不被胡乱修剪的状态。

　　此时门开了，皇帝走了进来。
　　巴风米特七十五世依然是那副文雅随和的举止，甚至有些志气折堕的儒善。墨水色的头发扎成宽松的发辫垂在右肩，身材也不是很健壮，身上一领深紫色长礼服和层叠的领结，完全体现一副文雅的气度，他眼睛细长，看人时候似笑非笑，目光流动如水。眼型和阿撒托斯太子完全相同。

　　两人站起身来行礼。
　　巴风米特七十五世很随便地说：“这是在我的私宅，是啊，不要客气，随便坐好了，不是初次见面，也不用那么多礼仪。实话说，我今日想要请两位过来，是想要讨论一下关于青年们的思想问题。之前我请女性写作大臣和她麾下的写手团过来谈话，她们的确是一片忠心，只是思想方面还有不尽人意之处，甚至有人打着忠诚的幌子，做一些欺压他人，巧取豪夺的恶行，因此我也要听取位于军方的茉莉小姐和法务部长道罗斯的意见。”

　　“文字律令可以缓和一些。”道罗斯说，“我们不能立刻将所有律法下压。先处理掉书中宣扬异端思想的人，就可以处理掉在小说中有性描写的人，处理掉这两种人，就可以诛杀不鼓掌的人，除掉不鼓掌的人，就可以杀掌声不够响亮的人了。只要如此循序渐进，方能把百姓牢牢地控制在法律和国家的掌控之下。法律的意义是人人各安其职，因此百姓没有权利和资格去质疑法律，因为他们的职责是劳动和缴税，提供兵源。而且他们也是愚蠢无知的，容易被异端思想所控制。我们的责任就是引导和保护他们，从而不被人人平等的思想所毒害。”

　　巴风米特就问：“茉莉小姐的意见呢？”
　　“一切按照陛下的心意办，而我等则是陛下最锋利的剑刃。”茉莉回答道。
　　“如果可以的话，你想铲除传播异端思想的人，还是在小说中带有性描写的人？”巴风米特七十五世问道。
　　“首先铲除利用这两条规则打压异己的人，再次铲除宣扬男尊女卑等异端思想的人。利用规则告密，打压异己之人，也是能为了获得高官厚禄出卖任何人的人，此等小人若打着君父的旗号伤生害命，争名夺利，必然会对陛下的声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使得陛下与国家陷入危险之中。”

　　“那么，为什么要打击宣扬男尊女卑思想的人呢？”巴风米特又问。
　　“因为陛下的权威和尊严才是至高的，只有您才有高高在上的资格，除了您之外，一切贵族与平民，都没有资格抬高自己在他人面前的地位。但男尊女卑思想的本质，是使得女性将任意一位男性如同侍奉您一般地侍奉，无限抬高男性的地位，这实在有悖于民众对陛下的无限忠诚，同时也会助长男性居民的悖逆气焰，使得他们妄想每个女性都会像侍奉您一样侍奉他们，甚至连公主殿下也无法摆脱被他们妄想的局面。难道这种思想，不是在从根本上毁坏朝纲，藐视皇室尊严吗？”
　　用皇权打击男权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茉莉是这样想的。

　　巴风米特像是挺赞成这番言辞激烈的话，说道：“这也不是现在才如此的，在早之前的西则事件里，就是如此——本应该成为民众的希望的年轻女孩，甚至宫中的某些嫔妃，对徒有外貌实则无能的男演员强烈追捧，甚至放下修养，藐视整个皇室的事情，尚未完全过去，正需要有识之士认清这一点，来，我要跟我的两个勇士喝一杯。”

　　于是，女官们就端来了皇室庄园生产的上等白葡萄酒和麦茶，又用银质的餐车推来各种点心和酒菜，包括广受人们喜爱的鲜虾奶油脆饼和菌子烧兔肉。两人按照传统的礼仪感谢了皇帝的款待，巴风米特七十五世按照主人招待客人的礼仪给他们斟酒。茉莉心无芥蒂地端起杯子，道罗斯犹豫了一下，觉得喝陛下的酒不算破戒也就喝了。

　　“在这里和我喝酒说话的人，只有不到十个人是不犹豫的。”巴风米特说：“我并不喜欢那些连喝杯酒都考虑再三的人，可是这样的人总自以为是。”
　　“将喝酒作为评判的标准，对无法喝酒的人是否有失公允呢？”
　　“一个心无顾虑地在皇帝面前喝酒的人，也许他会触犯皇室，但肯定不是什么坏人。”巴风米特七十五世回答道。
　　茉莉一声不吭，只顾专心地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