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之刃》利夏尔

44、第 44 章

　　四十四
　　走出界树围绕的栅栏，就来到了荒草萋萋的无边平原，褐色的潮湿泥土蒸腾出刺鼻的植物气息，大平原上长满了一尺青，紫苏，荆芥，霜毛，麦收花，117,375,1360等有名字或没名字有编号的野草，偶尔会见到一棵或几棵枝叶延展成弯弯曲曲的河道的金色合欢树，和烛台一样的大戟。

　　平原上总会有动物的。在一条条被踩出来的小径的尽头，是一个小湖，湖畔围绕着几棵面包树，这些树很高，树皮光亮。动物们也可以饮用湖中洁净的水。
　　很快就能看到动物的影子。
　　荒原的尽头是一座传送门，穿过传送门可以到达人类的村庄。
　　如果到了村庄，就可以向带着婴儿的女性开枪了。不，还是用刀比较好，尤其是婴儿。对待婴儿，要比对待成人要更加仪式化，因为只有斩了婴儿，才能将男人与女人之间的联系一并切断。
　　在剑术社的观点中：婴儿是肮脏的性关系的产物，是征服者得意洋洋地利用被征服者的身体造就的果实，婴儿长大，重复上一轮的轨迹：男人征服女人，女人无计可施，女人力量比不过男人，只能被征服，成为培育新的征服者和容器的容器，如果不成为容器，女人的基因就无法传承下去。

　　如果斩断了婴儿，毫无疑问斩断了痛苦轮回的链条，征服者们延续后代传递基因的意识也会被斩断。男人们一边喊着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一边跳着脚指责杀害婴儿的母亲，可是，婴儿对母亲而言，难道不弱吗？既然弱肉强食天经地义，那么斩断婴儿，为什么没有道理呢？

　　不知不觉间，茉莉来到了湖边。
　　湖边青翠的霜茅丛扰动了一下，飞起一只动物：一只孤独的秧鸡，不是茉莉想要的。
　　茉莉悄悄地放低身子，看向湖对面。
　　那儿有一群黄灰色的动物围成一个圆环，圆环的中心有两头动物——一雄一雌正连在一起，那是平原特产的黄羊。
　　对茉莉而言，散发着浓重膻味的黄羊，似乎也可以作为目标。
　　她小心地趴在草丛里，调整了一下枪的角度，动作娴熟地开了枪。
　　一颗子弹穿过了雌黄羊的前胸，打进了雄黄羊的腹部，炸开一个洞。它们很快倒了下去。
　　其他的黄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直到这两头羊倒下，它们才意识过来，向四面八方漫无目的地跑。
　　茉莉打死的是羊群的头领，和一头娇小丰肥的本年生的雌黄羊。
　　茉莉站起来，眼睛很冷。
　　羊群跑远了。水一般的绯红亮光依然在天边弥漫着。天与地沉浸在温和的寂静之中，她在两头羊面前停了下来。
　　它们依然保持着相连的姿势，两双长方形的眼睛半闭着，一动不动。
　　她拔了刀，将刀伸到雌羊的肚子里一通割刺，确定切细了雌羊的花肠和雄羊的鞭。更多的红出现在地面上。
　　黄羊能够成为‘罪’的象征吗？
　　似乎可以。
　　雄羊也是征服了雌羊，使用雌羊作为自己的欢乐，之后产出羊羔，产出拥有雄羊基因的后代，既然天下的雄性有着相同的快乐，那么，雌性也会拥有相同的痛苦，拥有相同的恶和罪。作为雌性，斩了另一个雌性，就是斩了一个痛苦之身，斩了雄性，就是斩了造成痛苦之身的原因。
　　她并不想要将羊带回去，因为她要的是斩，是让被斩者脱离痛苦和罪因，若食用了这一对黄羊的肉，自己也无可避免地沾染上性的不洁了。

　　一尺青正在结果，那些长得像是刺梨的小果实粘在了她华丽的深蓝骑马服上。
　　此时她看见了向这边走来的练习会的同学们，迎着他们走过去。她也看见了迪亚相较这些少年高出简直不止一个头的影子。
　　“什么？打的不是人类，是黄羊吗？这太好啦。”
　　迪亚身旁还跟着一只动物，那是巴斯特的豹侍，现在豹侍正兴高采烈地向大家报喜，茉莉很想要开枪毙了他，但碍于情面又不方便动手。

　　“这就太好啦。”迪亚开玩笑一般地说着，而她身旁的豹侍去看打到的黄羊了，迪亚又说：“伤脑筋啊，你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暴烈的邪神，一点也不错。”

　　仿佛清亮的铃音在湖水里回响一下，紧接着一只白鹳从绮丽静谧的长空飞过。
　　迪亚在回奈洛之前，将自己的戒指交给了嘉烈。
　　“这个东西你拿着，你和茉莉不是住在同一间卧室吗？如果茉莉对你发难，这个东西能保护你不受伤害。”
　　“您不需要保护吗？说实话我都想要回去了。”嘉烈说。
　　“我还没有孱弱到那种地步，再说一有危险我也有把握和你们快速会合。”
　　“但只有我们有陛下的特许，特许在您身体不适的时候代您谒见陛下。”嘉烈说。
　　迪亚知道他考虑的是什么，立刻笑着安慰道：“我的参谋官请放心，我不是韩信，也不是岳飞，他们对付我，也要看看我答不答应。”
　　嘉烈知道了迪亚现在不是什么好吃的果子，也就放心了，他接过那个外表朴素的戒指戴上，这个戒指只是一个银质的环，没有花纹也没有镶嵌，但一戴上去，就感觉冰冰冷冷的，一种沉静的气息从戴上去的地方径直延伸到心里。

　　晚饭就是烤黄羊肉。
　　（看到这里你应该发现你现在特么永远吃不着了，特么比违忌把法的，死尼孖币心吧。）

　　巴斯特为今天的食材找到了合适的菜式来满足孩子们吃肉的胃口：每头烤黄羊肚内嵌塞一只大柴鸡，柴鸡肚里有一条河鱼，鱼肚里有四个鸡蛋。烤肉又香又脆。
　　但茉莉还是只吃面包和莎草芽，喝啤酒。
　　“真是太可惜了。”塞穆尔说：“鞭没了，花肠也没了。”
　　“有肉吃。”嘉烈说，“别不满足了。刚好明天狩猎季结束，接下的三个月里，我们只能吃鱼，想要吃肉只能去猫粮盆里找了。”
　　“猫粮盆里也是鱼。”塞穆尔说。
　　“……毕竟有鱼吃。”嘉烈也很赞同他的话，“不过你的话没错，这种黄羊，公羊最好的地方是老头羊的蛋，闻着臭吃着香。母羊最好吃的地方是花肠，又脆又滑。”
　　“黄羊身上最好吃的地方，让茉莉打烂了。打猎却不知道留下最好吃的地方，那猎物是白死了。”塞穆尔说。
　　估计是故意留不下的。嘉烈心想。
　　饭后茉莉坚持和嘉烈同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