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之刃》利夏尔

14、第 14 章

　　之十
　　迪亚很满意嘉烈的言行，但并非言语本身。此人是个做谋士的好料子：又聪明又能打，而且恰到好处地勤快。恰到好处的勤快是一种很好的素质，和恰到好处的懒一样珍贵——太敬业的将军，手下一般懒到火上房都不会动，勤快和敬业会削弱属下的才华主见，而太懒又容易被过于勤快聪明的手下架空。
　　因此她心情很好地安慰道：“既然玛伊雅弥和我重新订立契约，茉莉这个人就没有威胁了，她是个心胸坦然的人，对自己的善恶并不掩饰，即便是恶人，也比布兰特等人容易对付。”

　　“但愿如此。”嘉烈说，“不过，真的如此吗？”
　　迪亚将那本书藏得很好，嘉烈不可能发现，但能够推断出来茉莉给了迪亚一些书，因为迪亚问到茉莉的学习了。良久，迪亚没有回答，他就叹了一口气：
　　“您是我在魔界的主公，我自然要尽到属下的责任。您待我很好，我自然要报答。”

　　“无论茉莉做了什么，都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迪亚说，“虽然这种纯粹的人能做出很可怕的事，但也会像烟花一样骤然破碎。我们恰到好处地拉一把，将她活着拉回来。”

　　“只有活着吗？”塞穆尔睁开眼睛，问。
　　“死亡……我是说那种在外人看起来极为壮烈的自刃，是需要勇气的。然而活下去，一次一次反抗，一次一次失败，一次一次地燃烧，燃尽，矢志不渝……则需要更大的勇气。”迪亚说，“因为自己要自己死，是可以确定，并且能够做好充分应对的一件事。活着要面对各处，各种隐藏的敌人，各种未知的打击，有人会在种种打击之下不由自主地耗尽生命，成为他人的附庸，猎物。也有人不敢面对任何事，从而逃避，沉沦，郁郁度日。这两种人，在存活的人中，是大多数的。可以说，只要活着就不会有幸福。活着，就是拿幸福的期盼来欺骗自己的过程。”

　　“那你还要她活着干什么？”塞穆尔诘问道。
　　“很显然，她是第四军团的军团长茵陈星的转世灵童。”迪亚说：“茵陈星和第四军团的灵魂联系是生生世世的……除她之外，任何人在第四军团任职都磨合不好。所以她活着，比白白死去有价值多了。”

　　“这也太牵强了。”塞穆尔以一副苦恼的样子揉了揉头发。迪亚见他如此，就又解释道：“她是天生对诱惑无感的人……你知道人类的女人为什么比男人更不敢反抗吗？”

　　“不就是力气小嘛。还有，敢反抗的都被杀了，留下的是顺从的女人。”塞穆尔说：“顺从的女人，又会生下同样逆来顺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女儿。”
　　“只是一个方面。”嘉烈说，“女性可以借由性从男性手里换取资源，在某些地方，身为女性的奴仆生下男主人的儿子之后，地位也会获得一定的提高。因此，加在女仆头上的剥削，虽然更加惨烈，但不像是对男仆一样直接而且残酷，甚至女仆不会意识到那是剥削。”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迪亚说，“那就是：女性在性过程中，由于肌肤比男性敏锐，所以能感觉到的快乐是男性的七倍。众所周知，当人想要因为愤怒而反抗的时候，一点点快乐就能冲淡愤怒和仇恨——因此在性带给女性的快乐之下，女性就无法组织起反抗的力量了。会认为她的丈夫是无所不能的神，即便是反抗，也要等到丈夫年老力衰的时候，为了儿女们而反抗。所以，能够克服性的吸引的人，都是强大的人。”

　　“说了这么多，直接说她对美人计免疫不就行了吗？”塞穆尔叹口气道。
　　“我还不是怕你听不懂？”迪亚说完，向厨房走去，“我先做些杂烩汤给你们，面包在哪儿你们应该知道。退烧药和蓝药应该不够了，今晚我出去吃饭，给你们带回来……不要乱说话，乖乖在家待着。若有突然上门的监察官，就对他们说，我去买退烧药了。他们应该知道你们的身体状况，明面上不会为难，若当面给你们难堪，就直接打电话给道罗斯，道罗斯能把他们的官位撸下来，要小心。”

　　“是。”
　　嘉烈谨慎地答应着。

　　迪亚出了门，将戒指摘下来放到衣服的里兜。
　　她算准时间：奈亚拉托提普少将总是跑到她所住的这条街附近的喷泉公园遛狗，就是这个时候。今天刚好。
　　一出门就走到喷泉公园，其实这个公园，也就是二十多棵作为屏障的红花杉围成了一片并不很大的绿地，绿地当中突兀地有一个天青大理石水池，像是平白无故摆上去的。水池的中心就是一股小喷泉，十点喷水，六点停水。阿撒托斯的狗很喜欢来这里喝水。因此奈亚拉托提普牵着毛皮白亮的小狗在树荫之下溜达——他没有穿制服，而是穿了棕色的风衣。

　　迪亚跟他打了个招呼，和气地问：“今天我赚了些小钱，不介意我请你吃饭吧？”
　　“不介意，哪儿？”奈亚拉托提普问道。
　　“老地方，我做东，放开吃。”

　　两人说着话，迪亚就将他带到熟悉的，充满东方风味的餐馆里，两人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点了菜，很快，热乎乎的酥皮鸡蛋茴香馅饼，油炸鸭头，茶叶煮虾和青笋蛇蛋汤就端了上来。

　　奈亚拉托提普心怀鬼胎，但见迪亚吃得挺愉快的样子，他也只好跟着喝了一大碗汤。迪亚就带着愉悦的笑容放下汤碗，说：
　　“我想，你送给阿斯季卢尔的那柄剑不错，什么时候让我看看……我真没想到的是，若非阿斯季卢尔及时撤剑，他就消失了，但太子殿下就痊愈了。”

　　奈亚拉托提普抬头看看迪亚，一口馅饼噎在嗓子里。
　　须臾他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掰下一块饼扔给了在桌角旁不停地闻着香味的小狗，漫不经心地说：“那剑是殿下给的，殿下从人间弄来的，只强化了一次……就是普通的玉钢打造的好武器。但我见阿斯季卢尔没有顺手的剑，就给了他，有什么问题？”

　　迪亚略带嘲讽地在自己布下的结界里提高了音量：“有什么问题？您做的真不错呀。虽然我不方便说这个剑的来历，但我知道这是阿撒托斯从人界看中的宝物。正因为它是人间钢铁打造的武器，所以殿下可以以它为基础，随心所欲地将它改造成你我所能想象得到的最好的武器，也可以将它吸收成为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据我推测应该是后者。殿下对灵魂有着与生俱来的渴望，因此这把剑作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同样在寻求灵魂，刚好阿斯季卢尔是没有肉身的灵体，这样……”

　　“他差点被这个剑吸走，若他不及时松手，他的灵魂就会通过剑与阿撒托斯融合，是不是？”奈亚拉托提普不服气地问：“可外面没有肉身的灵体千千万万，我怎能确定殿下一定会和阿斯季卢尔融合，而不是别人呢？”

　　迪亚用筷子指指餐盘里的油炸鸭头，说：“您真跟这个一样嘴硬呀，少明知故问了。恕我直言，问题不在于吸收谁，在于‘吸收灵体’这件事。阿斯季卢尔已经很不高兴了。”

　　“你解释解释。”奈亚拉托提普还是有点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