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浪漫》有夜

4、Chapter 3 秋泓

　　何栖去了高三教学楼下的小卖部——这是这所高中里唯一一所小卖部。
　　他拿了袋牛奶，又拿了两个肉松饼，付钱后他又想起了些什么，把牛奶又给了小卖部老板，让老板帮忙热一下。

　　何栖站在小卖部门口等着，高三教学楼没有一楼，所谓的一楼两边是停车场，中间是过道，过道里有一个逼仄而低矮的小卖部，从高二教学楼去宿舍、食堂都得从这条过道过。

　　何栖百无聊赖得拆了一个肉松饼，正吃得开心，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去一看，是一张和温行止略微相似的脸。
　　王彻站在暗处，弯着嘴角问他：“回学校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何栖猝不及防，一口咽下嘴里的饼，说：“今天刚回，还没来得及。”

　　“刚回学校就逃课？”王彻笑他。
　　何栖讪讪一笑：“没有，饿了，下来买点吃的。”
　　王彻不置可否，说：“如果需要资料笔记什么的，可以去我那儿拿，我住307。”
　　“好，我住616，现在在高二十四班。”
　　王彻比了个OK的手势，这时小卖部老板拿着袋牛奶朝何栖走来，何栖接过，逃也似的说了句“我先走了”就溜了。

　　一直走到高二教学楼，他的脚步才慢下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捏着半块肉松饼。
　　他看着这小半块饼，上面的牙印整整齐齐，心里突然有些窝火，顺手就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因为王彻，何栖吹了会夜风，闻了会新鲜空气好不容易稍稍缓和的脸色，又变回了原来那副冰冷的模样。

　　温行止听到动静的时候，何栖已经坐到了位置上，他动作很轻。温行止朝何栖看过去，何栖浑身上下都冒着冷气。
　　何栖把牛奶和肉松饼都放在了温行止桌面上，冷言冷语地低声说了句：“吃点吧。”

　　温行止的目光在牛奶和何栖两者之间来回了一圈，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何栖用眼神制止了他，直接给牛奶插上吸管，塞到了他握笔的右手里。

　　“我……”温行止乳糖不耐，不能喝全脂的牛奶，却因为手里热热的温度没有说出口。
　　他轻轻抿了一口，浓郁的奶香味在口里弥漫开来，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很罕见的香甜味道。他轻声说了句“谢谢”，而后在纸上写：多少钱。

　　何栖心想：‘小时候你吃我家那么多顿饭也没说给钱啊，现在反倒客气起来了。’
　　“明早请我吃早饭就行。”何栖在纸上写，把纸推了回去。

　　“好。”温行止把牛奶换到左手上去，他有些舍不得这个温度，纵使在闷热的教室里。

　　临下课的时候，温行止和何栖说了句：“我去收卷子。”说完站了起来，还问了句“你交嘛？”
　　何栖摇摇头，也起身拉了下椅子给他腾地方。
　　腾完地方后，何栖才意识到，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后面的空间大得很，根本不需要给身材瘦削的温行止腾位置。

　　何栖稍一抬头，也许是因为离得太近，他察觉到一丝压力——温行止比他高，至少是五厘米。
　　两人的身高差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虽然小时候是他比温行止高五厘米。

　　温行止身材挺拔，个子又高，皮相也好，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定很招桃花吧。

　　何栖起了好奇心，目光随着温行止收卷子的轨迹游走，因为考完了，教室里逐渐喧闹起来。
　　何栖丝毫不意外地发现有个女生看温行止的目光很不一样，但温行止全然不知，该怎样收卷子就怎样收卷子，不时有人跟他说话，他都笑着回两句……

　　看着看着，何栖不仅发现有女生对温行止很有意思，还发现温行止对待其他人都是大方有礼的，脸上的那抹笑容给人一种和煦稳重的感觉。
　　但与温行止和他说话时的感觉截然不同，温行止在他面前好像是一副腼腆忸怩、犹豫不决的模样，给人想要保护他的欲望，但这种欲望没给他厌烦的感觉。

　　按理说，他不喜欢这样的男生，他喜欢什么样的呢？

　　最好温柔一点，最好阳刚一点，最好睿智一点，至少能化掉他心里的一些东西。
　　就好像在别人面前的温行止，就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类型。

　　不，应该是错觉。何栖收回目光，因为他是住校生，所以要比走读生多上一节晚自习，他得好好思考一下等会该干些什么。

　　英语还是物理呢？

　　温行止收了试卷交到老师办公室回来的时候，下课铃刚打响，是熟悉的萨克斯《回家》。
　　温行止收拾好书包，轻声和何栖说了句拜拜，何栖差点没听见，反应过来后朝他摆了摆手。

　　他是走读吗？那他家住哪儿？何栖想，如果还住小时候那个地方，来回路上一个单程岂不是就要花费半个小时？何栖转念又想，温行止现在住哪儿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温行止走到门口，隔壁班上的邱泓刚好也走了出来，和他打了个招呼，便与他并肩同行。

　　“怎么，不开心？”邱泓问。

　　“没，今天班上来了个新同学。”温行止顿了顿，又说，“坐我旁边。”

　　邱泓觉得温行止脸色有些不太好，试探着问：“相处不好？”

　　“觉得有些不对劲。”
　　新同桌好像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根荆棘，破土而出的时候有点痒，现在是微微的刺痛……
　　温行止想讲讲新同桌，却发现没什么可讲的，更不想和别人分享自己与他之间发生的那点微末小事，就是何栖知道他没吃饭，还专门去买东西给他吃的事情。
　　于是温行止生硬地岔开话题，“今天可能跑不了多久，做卷子做得有些头疼。”

　　“今天卷子不难吧，”邱泓提了提书包带子，顺着温行止的意思没再多问，“我都觉得简单。”

　　“物理倒数第二题，你怎么写的？”温行止问。
　　邱泓想了想，说：“就是……”

　　两人边走边聊，没一会儿就到了操场。
　　温行止活动了下手脚，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一定是那袋牛奶……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喝了那袋牛奶，为什么没有拒绝他，还喝完了……难道是因为那一点手中的温度？

　　邱泓见温行止停下了动作，走过来问了句：“不舒服吗？”
　　温行止摇摇头，无奈地笑笑：“有点，喝了点牛奶。”

　　“不能喝还喝，”邱泓皱起眉头，“不然今天就别跑了，回家休息吧。”
　　“那你呢？”话音刚落，温行止腹部一阵抽痛。
　　“我也休息一天呗。”邱泓看温行止好像疼得有些受不了了，便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温行止摇摇头，“不是很想回家。”
　　“今天家里没人？”邱泓问。

　　温行止走到看台上坐下，看着天上残缺的月亮，笑着解释道：“今天星期天，明天我妹要上课，我妈妈她带着妹妹去那边住了，我爸爸他基本不过来住。
　　“从小时候开始，他们就是一家人，我不是。”

　　“今天晚上我陪你走走？”邱泓朝温行止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温行止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安稳而平静地流动。

　　温行止微哂，缓了一会儿，觉得肚子没那么闹腾了，起身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