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千尘》齐天新娘

5、郡主

　　墨枫异便和花遣子一同回了府。
　　墨显见到花遣子心情很好，把他招呼到身边说:“你师父已然传来书信让我看顾好你，就在府中住下吧。原本以为你不会露面，我只差了人寻你住所，现在看来不用了。”
　　花遣子一个拜礼:“多谢盟主，只是师妹与我同行，需要照顾。”
　　墨枫异立刻开怀:“笑笑也来啦？”
　　墨显放下茶杯道:“不必担心，昨日我已差人将她安排好，你就住在这里。毕竟你们任务不同，不是同日进城，她要忙自己的，更何况别人已知你与枫异相识，现在再去见她，只怕会将她一起暴露。”
　　花遣子不再推辞，只道:“盟主思虑周全，晚辈明白。”
　　墨枫异撇撇嘴:“还以为能和笑笑小师妹一起呢，敢情现在连面都不让见啊。”
　　墨显懒得搭理他，但还是解释说:“之笑原本就要来皇城做事，你不要打扰她。遣子，你也知道枫异不需要保护，让你来更多的是帮衬之笑，我身份多有不便，枫异更是不可指望，这些事需要你上心，待时机合适，我便安排你们会面。”
　　花遣子点头道:“是。”
　　墨显这才想起什么，吩咐仆人道:“去将前日与书信一同送来的东西拿来。”
　　然后笑着对花遣子说:“这戚夭可是真心疼你，他知道你出阁匆忙，托人把你最喜欢的物件送来了。”
　　仆人进门，把包件放到花遣子旁边，花遣子还没打开便清淡一笑:“之前放到师父那里保管，他原是不打算让我带上的。”
　　墨显也笑道:“戚夭为人谨慎，武林之中自然不想你被非议有官场书生模样，现在皇城需要遮掩，佩剑最近就不要带了，这个你喜欢，想来你会愿意。”
　　墨枫异也猜到是什么了，打开包裹来看:“银羽雕骨扇，果然啊。”
　　那扇子扇骨为玉，扇面为纱，纱面双纹，绣图奇巧，看似厚重，实则轻盈，扇面纱纹细密，白而润泽，与扇骨相衬也如玉般泛着光泽。
　　墨枫异把它拿起来把玩:“这东西从溯洄阁送过来可真不容易，得小心翼翼地捧着呢。那老头平时看着古板，看来还是对你宽纵啊，不好意思当面给你，还差人专门送来。”
　　花遣子把扇拿回:“盟主与师父为晚辈着想，遣子定当不负所托。”
　　墨显点头:“你从来都让我们放心，去收拾住下吧，就和枫异同院。”
　　花遣子起身拜礼:“晚辈先行退下。”

　　二人等着仆人把房间收拾好，坐在院中。
　　墨枫异看着那扇子，触手生温，煞是喜欢:“这扇子还是你十岁生辰的时候，你师父给你的吧。嘶，后来前几年他见你天天带着，觉得不妥又收回去了，还以为他不还了呢。”
　　花遣子回道:“师父知道我心之所向，不会打压我的喜好。”
　　墨枫异反复抚摸扇面:“那你那把曙雀，暂时就放在墨府吧，不要带出门。反正这扇子你也能当武器，就怕你不舍得。”
　　花遣子点头:“我明白的。”
　　墨枫异这才好像想起了什么:“诶，我刚刚出门寻了一件好东西，跟你很配。本来还准备回磐啸台再给你呢，结果一出门就遇到你了，还真是巧。”
　　墨枫异从怀里拿出那只笔，递到花遣子面前。
　　花遣子见到此物果然嘴唇一挑，心生喜悦，接下笔道:“此非俗物，从何得来？”
　　墨枫异挑眉:“一个有趣的店家送的，他说要找到有缘人，你天天读书习字，这个你肯定喜欢，比我合适。”
　　花遣子轻抚笔杆，纤长的手指和宝物相得益彰，花遣子不常笑，但他笑起来是绝对的清风拂面，舒舒服服的好看，令人想要和他一起:
　　“这笔精巧，实为难得，乃是前朝的天下第一工匠冯廉所制，我这扇子，也是出自他手。”
　　墨枫异当然知道花遣子识货:“我就说你懂吧，诶，你这扇子也是他做的？这可就是真巧了。”
　　花遣子眼睛都没往墨枫异那里看一眼，兀自继续欣赏:“是，冯廉喜欢雕刻纹绣，一生作品无数，这龙劲毫我早有耳闻。而扇子也是我师父年少时收藏的，后来见我喜欢，才送给我。”
　　墨枫异不觉感叹这个人真幸运，喜欢什么别人都愿意给他寻来:“真厉害，名家珍品现在都是你的了，我当时进到店里一眼看中的，就知道你肯定心悦。”
　　花遣子清浅一笑道:“你自然知道。”
　　墨枫异摆摆手:“那当然了，诶，刚刚与我一同的那位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花遣子挑眉问道:“什么？荀公子吗？”
　　墨枫异不满地一撇嘴:“明知故问，还能有谁。”
　　花遣子这才抬头，静静看着墨枫异:“一面之缘，只觉他风度翩然，那便是你童年玩伴？我方才见你很是欢喜。”
　　墨枫异被他看得身上有些不适，似乎那目光能将他穿透，可明明花遣子目光非常淡然，和他人一样。
　　墨枫异只能讪讪笑道:“是啊，多年未见了，感觉还挺亲切的，晚上还要和他一同赴宴呢，你要不要一起？”
　　花遣子把目光收回，低头掩去情绪:“小时候多听你提他，近些年少了些，如今再见你自然高兴，我还是暗中行事较好，你去吧。”
　　墨枫异心下一慌，赶忙开口:“我哪有从前多提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认识他，当然要亲切些...况且他也不觉得生分。我可都没跟紫冥说过我认识他呢，你独一份，。”
　　花遣子轻轻点头:“你寻得旧友，如此甚好。”
　　墨枫异自然知道他从来不会乱说，刚刚开口不过掩饰心慌，这才转过话题:“那个宴会可是迎亲，卫斌王娶亲，笑笑的任务应该跟他有关吧。”
　　“你怎会知道？”花遣子如此问到，不过他似乎并不好奇，好像知道答案，只是例行公事般询问。
　　墨枫异嘁了一声:“我又不傻，笑笑在这个时候进皇城不跟我们一起，她又需要隐藏不暴露江湖身份。要么是因为那个要嫁过来的郡主，要么就是那位卫斌王，不然什么大事需要你们师父把最好的两个弟子派出来？还保护我，也不知道挑个好点的借口，一看就没骗过人。”
　　花遣子默认一瞬，又开口道:“所以今夜师妹定然也会前去。”
　　墨枫异点头:“嗯，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配合她，虽然我爹不告诉我这次要干嘛，不过我也不感兴趣，就护着小师妹就好。”
　　花遣子点点头，没有出声。
　　“小花哥哥!”凌紫冥从外面跑进院中，叫喊一路不停。
　　花遣子回头笑道:“紫冥。”
　　凌紫冥匆匆忙忙坐下:“刚刚听叔父说你也来了，我还好奇呢，平日见你从不喜欢凑这些热闹，皇城这么繁杂，你怎么愿意来？”
　　墨枫异给凌紫冥沏了茶说:“他天天待在溯洄阁都快闷傻了，戚师父让我带他透透气，玩一玩。”
　　转而他又笑道:“笑笑也来了，不过不会回府中，她有事。”
　　凌紫冥点点头，脸色更是欢喜:“之笑来了就更好了，那些仕家小姐总是循规蹈矩，不如江湖姑娘来的潇洒。”
　　墨枫异撇撇嘴:“别想了，她可要忙，爹都不让我找她玩呢。”说罢又觉得不满足，再加一句:“是不是那些小姐们觉得你太莽撞不像个姑娘啊？”
　　凌紫冥瞪他一眼，状似不屑，现在她已经不被他气的跳脚了: “你自然不许，我可不会。”
　　墨枫异立刻不高兴，这小姑娘如今也敢拿他开涮了？他气呼呼地压下茶壶:“诶你这丫头，我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挤兑我。”
　　花遣子不想打断他们斗气，可是又不能一直纵着，只好想想还是开口打断了他们，摆摆手示意墨枫异不要生气，又问:“紫冥，晚上你也要去赴宴吗？”
　　凌紫冥点点头，一脸笑意哪里遮得住:“是啊，我和胧曦郡主同去，叔父已经同意了，我还没见过结亲呢，也想看看。”
　　墨枫异好奇，他似乎听过这个称呼，一偏头问:“胧曦郡主？那个南式国的二公主江芒？”
　　凌紫冥快速点点头:“是啊，她很好的，今日一路和我介绍城中风光呢。”
　　墨枫异懒得搭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那你说人家循规蹈矩？”
　　凌紫冥思索一下，才开口道:“那也没错啊，她很懂礼节，可能是我太随意了，总觉得拘束。”
　　花遣子也问:“那位胧曦郡主便是和亲之人的妹妹吗？”
　　墨枫异点头:“对，就是她，她比她姐姐早来皇城三年，被封为郡主了，没有和皇子成亲。”
　　凌紫冥不解道:“可我听闻，这胧曦郡主，本来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的，只是来皇城时年岁太小，便只封了郡主。如今年岁应该是可以结亲的了，不知为何皇上没再提起这事。”
　　墨枫异一皱眉:“年岁太小不结亲？那也可以指婚先定亲啊，而且现在什么都没有，应该只是谣传吧。当年胧曦郡主进皇城，更多的是传言当今圣上以她为人质，克制南式国，避免再次战乱。”
　　凌紫冥一惊:“就一个小小女子，能避免战乱？而且那个南式国王也愿意把他的女儿送来？”
　　墨枫异道:“不过是一个求取和平的借口罢了，南式国地域偏远，国力远不如北易，即便不愿意，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也只能把女儿送来，同时送来的，还有金银珍宝无数。”
　　墨枫异想了想又道:“其实她也不仅仅是个小小女子，传言她出生时天降异象，降雨一连数日，南式北部多年旱灾得以缓解，南式国人都当她是救星，对她极其尊敬。当年把她送来而不是长公主直接和亲，想必也是看她更得民心，更能表达诚意，所以南式王宁可小女儿来北易当个没名没分的郡主，也不送大女儿当王妃。”
　　凌紫冥又问:“那为什么现在要把大女儿也送来？”
　　墨枫异回道:“南式这两年内乱频繁，国力式微，旁边阪奈又多次进犯，此次茵莎郡主和亲，看来是南式王有求于我们北易，希望北易出兵援助。”
　　凌紫冥仍然一脸不解:“前几年南式北易战争未歇，要不是南式求和只怕现在还在打呢，现在皇上能愿意一个和亲就出兵援助吗？”
　　墨枫异一笑:“原本可能不想，可是也已经过了多年，人家两个公主都送来了，足显诚意。更何况现在阪奈国力日趋强盛，已经显出野心，两国合作压制阪奈，也是正常。”
　　凌紫冥摇摇头:“可是百姓和武将会同意吗？当年一战死伤众多，民心怨愤啊。”
　　墨枫异押了一口茶:“不同意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打吗？这样死伤更多，为了大局考虑，当然要合作，难道看着阪奈壮大吗？”
　　“那干嘛不直接让胧曦郡主和亲？她已经在北易了啊。”凌紫冥越想越奇怪，总是说不通。
　　墨枫异见她茫然的样子有些失笑:“她早就来了北易，南式国想求援助，这还不够，而且皇上虽然愿意和亲，这个茵莎郡主却仅仅是嫁给卫斌王而不是太子，说明皇上也没太重视。如此看来，或许胧曦郡主还有别的用武之地，不仅仅可以和亲。”
　　墨枫异正说着，看到花遣子在笑:“你笑什么？”
　　花遣子开口道:“我没想到，你身在江湖，却对朝野之事多有看法。”
　　墨枫异皮笑肉不笑道:“我可不像你，你是人间仙君花遣子，读圣贤书的仙界君子看不上污浊官场是自然的，我这种闲人，平时没事听说了这些，当成饭后谈资罢了。”
　　花遣子径自喝茶，懒得听他再胡言，反正只要墨枫异不愿意，他压根听不到这人好好说话。
　　凌紫冥这样一听便有些难过:“这么说来这两位郡主都很不容易呢，我刚刚与胧曦郡主一起，见她还挺高兴的，没想到她这么难做，被当成人质送来，郡主说来好听，可其实什么都不是。”
　　墨枫异失笑道:“你可真容易心疼别人，她就算难做也是郡主，身份尊贵着呢，太后皇后各位娘娘都喜欢她，你有什么可心疼的。”
　　凌紫冥一个不高兴:“你怎么知道都喜欢她？真是的。”
　　墨枫异支着下巴道:“若是不喜欢，她能随意进出皇宫还跟你到处逛？况且嘉贵将军收她为义女，她在皇城不会吃亏的。”
　　凌紫冥不语，花遣子开口道:“那今夜便一同前去吧，我们互相照应。”
　　余下二人点头。

　　天黑入夜，卫斌王府。
　　墨枫异把花遣子拉到一边:“你穿一身白这么亮眼，不知道的以为参加丧礼呢，还想隐蔽行事？”
　　花遣子合扇回到:“我的衣物皆是青白，不喜其他。”
　　墨枫异觉得他身边可能都是这种货色了，瞬间想要感叹自己:“荀粲也喜欢青白色，今天都知道换个黄的穿，你还真是不解风情，好了好了，我进去了，你到后院看看吧，紫冥和女眷一起不方便出来，也不知道笑笑在哪儿呢。”
　　“好，你多注意。”
　　花遣子越过众多客人，刚刚走到后院无人之地打算舒口气，就看到前面湖心亭中有位红衣女子背对着他，似乎在说什么话，他稍稍凑近，才听到一阵女声:
　　“长夏村墟风日清，檐牙燕雀已生成。蝶衣晒粉花枝舞，蛛网添丝屋角晴。”那声音清清冷冷，如铃声空灵，在偌大的院子里更显得空洞，她有意压低声音，但是此地无人，声音还是十分明显。
　　花遣子听闻此诗不觉起兴，便接到:“落落疏帘邀月影，嗜嗜虚枕纳溪声。久斑两鬓如霜雪，直欲渔樵过此生。”
　　那女子一惊，匆忙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