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途漫漫--战府嫡女》梓盛

48、第四十八章 除夕夜

　　旭华兄和另一名太医在一盏茶的功夫后到来。旭华兄把一把脉，又看了舌苔，又问了些所用的药物膳食之类，须臾方道：“无事。”又转头看向另一名太医，“时针，你一直照看着淑良娣小主的身子，想必比我熟悉小主的情况，在下就不打扰了。”
　　旭华兄对着我投过来肯定的眼神，我心下稍安，正欲举步离去时，淑良娣有些柔弱的开口：“娘娘方才说的，除夕夜准许臣妾赴宴一事是真的吧？”
　　我安慰道：“本宫既答应你，便不会食言。你且安心养胎便是，乐嫔不必出来送了，好好陪着你妹妹才是要紧事。”
　　折路去了养心殿，同宏成商议了一番，又将子嗣之事一再强调，宏成自然是允了。
　　新年那一日，家宴便设在麒麟殿，宫中素喜热闹，更有玉婉仪、淑良娣两位嫔妃有孕，所以愈加操办得花团锦簇，极尽铺排。白日一整日的百戏自不必说，角抵戏、找鼎、吞刀、吐火、狮豹、掉刀、蛮牌、神鬼、杂剧等各种杂技幻术引得素日养在深宫的嫔妃宫女们欢笑不迭，一扫平日里的幽怨。至黄昏时分，俳优调琴吹笙，乐伎闻歌起舞，笙簧琴瑟之声悠扬不绝。
　　外头下了几日的大雪已停，窗外依旧是银妆素裹的世界，殿外丛丛林木积着指余厚的冰棱凝成水晶柱，如冰晶琼林一般，在宫中艳红灯火下折射出格外雪亮的光芒，直似琉璃世界。
　　待酒过三巡，太后姗姗来迟，一众人等忙迎着太后入了席。我与太后虽素来不睦，但这种大喜的日子，也不好冷言冷语的对着。我微带绯色醉意，略略倾斜了身子，轻轻啜饮着杯中的葡萄美酒，目光有意无意停驻在正与太后说话的顾才人身上。
　　华灯灿耀如星，映照出顾才人姣好的容颜。太后今日穿了一身家常的衣裳，虽芳华已逝，但身上那股子从容沉静的威严让人不敢小觑。太后轻咳了一声，一时间整个麒麟殿中的嫔妃皆噤声，我亦抬眼看过去，只听她状似漫不经心地道：“这些丝竹歌舞年年如此，一点子新意都没有。”
　　我微微挑眉不语，只将手中的葡萄酒送至唇边。太后此话必定是为谁接下来的表演铺路的，我此时说话倒显得不懂事一般。果然，得到示意的顾才人起身，脸上有些熠熠生辉的色彩。道：“臣妾幼时习得‘霓裳羽衣舞’，若姑母不嫌弃侄儿愚笨，侄儿愿为太后解闷儿。”
　　太后颔首，看向宏成微笑道：“好，若你舞好了，哀家与皇帝必定重重有赏。”
　　我瞥见宏成眉头轻皱了一下，答了一声“是”。顾才人依言退下更衣，殿中一时间有些安静，但众人皆知这是太后为自己的侄女铺路，虽各自心怀鬼胎，但也少不得违心的应和几句。等了须臾，听见丝竹声从远处缓缓响起，抬头却不见顾才人，只有数十名宫女身着青衣个个手执一大株盛开的梅枝在殿中站定。一时间竟宛若将整个梅园搬过来了似的，只是虽红梅灿灿，到底少了一分天然的神韵。
　　一片红梅丛中有顾若若着柔嫩的鹅黄色轻绢衣裙翩然而出，衣裙上笼着粉色攒银丝线绣的重重莲瓣玉绫罩纱，如烟雾一般。金光烁烁的曳地织飞鸟描花长裙，裙摆缀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细碎晶石，光辉璀璨。与她华丽夺目的衣衫相映的是满头参差不齐的水晶流苏挽起的青丝，夺目飘逸。每一次舞动间，枝上的梅瓣纷纷扬扬拂过她的云鬓青丝，落上她的衣袖与裙，又随着奏乐旋律飞扬而起，漫成芳香的云，仿佛红花是出自她的呵气如云。温暖的大殿里，轻薄罗衣下纤纤娇躯散发出的浓郁芳香冲淡了梅花的清馨，中人欲醉。
　　她身姿轻盈飘逸，婉如游龙，翩若惊鸿，柔美自如的舞姿宛若凌波微步一般。我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宏成，只见他只自顾自的低头饮酒，看也不看在殿中起舞的顾才人。太后脸色微微有些不虞，此时殿中众人的目光表面上虽在看着顾才人的惊鸿一舞，实际上却是在盯着宏成的一举一动。
　　我面上不动，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饮下，酒在喉头有芳醇的甘甜，我坐在宏成身边，只听他低声道：“怎么你壶中的酒分外甘甜吗？今夜已经饮了一壶了，不能再饮了。”说罢取走我手中的酒杯，一时间我感到殿中众人都有些松口气的样子，只是投向我的数十道目光中有那么几道其中的怨怼之意清晰可察。
　　我看向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顾若若，她舞姿变换之间与我对视时眼神中的不甘与怨恨似要溢出来一般。我轻轻按下宏成的手，“此刻你不是应该入迷地看着在殿中起舞的顾才人吗，你好歹也看上一看，不是我吹，我若是个男儿身，见此一舞也会沉迷不已。”
　　他看着我，眼中有淡淡的笑意：“看了之后呢，召她侍寝抬她的位分，让她在这宫中变得炙手可热？”
　　我打趣道：“你若不想，还有人能逼你不成。你若不想做这些，便把她当做一个寻常的舞姬即可。不是我说，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他牢牢盯住我，眼中有化不开的回忆神往之态，“我曾见过一人于云间起舞，她之后，再无旁人可以入我的眼。”
　　“云间？你莫不是发怔了，难道是神仙不成？”
　　他却不再理我，只低了头去看桌案上的菜肴果蔬之类，
　　顾若若一舞方罢，静静伫立在原地看着宏成，眼中蓄了几滴泪，盈盈欲坠，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的楚楚动人。我只是端坐在宏成身边，便被这眼神波及的有些吃不消。身侧的宏成却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举起手“啪啪啪”地拍了几声，在空荡的大殿里显得愈发的响亮。
　　宏成夸奖的话有几分敷衍，转向一侧的太后道：“顾才人一舞惊艳非常，不知母后可满意？”
　　这舞美必定是极美的，但是却没有达到太后与顾若若想要的结果，自然谈不上满意。饶是如此，太后脸上并未有丝毫不悦之色，道：“若若的舞小时候是跟着她姐姐学的，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赏顾才人黄金百两，金锣绸缎十匹，玉如意一柄，还有…唉，这孩子这么好，哀家都不知道该赏些什么了。”
　　“顾氏如此得母后欢心，儿臣心里也十分宽慰。传朕旨意，封顾氏为正六品顾贵人，以示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