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途漫漫--战府嫡女》梓盛

35、第三十五章 梦里不知身是谁

　　回到战府已是巳时，阿泽早已沉沉睡去，由小丫鬟伺候着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便睡下了。大概被幽凉湖上的凉意侵着了，早起便觉得身上酸痛得很，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裹了被子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的甚是不踏实，恍惚间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小丫鬟，伺候一个大官家的公子哥。因是家生奴才，与那公子一同长大，互生情意。只是我心知尊卑有序，公子不可能娶我，便按住了自己的心思。公子成年后便娶了另一个大官家的小姐，那小姐进府便想抬我做通房，却被我以“不想与人共事一夫”为由拒绝了。
　　那小姐一气之下便将我绑了起来，对我百般凌辱，生生将我折磨至死。临终前一刻，那公子在地牢中寻得了我，只是我已阳气尽失，在他面前含恨而死。
　　梦中，我心中的委屈与不甘如困兽一般左冲右突，几乎要在心上剜开一个口子。顿时化作毒蛇猩红冰冷的信子，牢牢地缠上我的双足，蜿蜒其上。似乎是那个小姐的手紧紧掐住了我的脖子，那样用力，仿佛在叫嚣着要我去死，掐得我喘不过气来，胸口似被万箭穿心般刺痛，生生地如要裂开一般。
　　有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大力地推着我的肩膀把我摇醒。我猛地从梦境中挣脱开来，一时间口中焦渴得发苦，连嘴唇也仿佛黏连在了一起。心跳突突地蹦着，仿佛是战场上的雷雷鼓鸣。衣衫尽被汗水湿透了，粘腻地附在身上。我吃力地伸手抚一抚额头，缓缓直起身来坐着。
　　神思游离的一个瞬间，唯听见冷风呼啸，寒意逼人。
　　睁开眼见到秋霜和冬梅关切不安的面容，嘶哑着声音道：“我没有事。”
　　冬梅坐在我床边拉了我的手，关切道：“小姐做噩梦了？”
　　那梦境太过真实，骇的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摆摆手。接过秋霜递过来的茶，徐徐喝下。出了这么多汗，热尽退去了，从梦境中缓过来后精神也大好。身上有些黏腻，命人抬了水进来，由冬梅服侍着擦了身子。
　　这一通闹下来，惊醒了在院子一侧睡着的阿泽。只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阿泽睁着一双大眼爬上了我的床，见我醒了，眼中透出几分高兴之意。
　　我伸出手摸了摸阿泽的额头以示安慰。
　　“什么时辰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仍有些病后的虚弱。
　　冬梅忙道：“小姐睡了整整一天呢，夫人急的什么似的，请了好几个大夫，还好小姐醒了。”
　　我示意秋霜将困得快要睡着的阿泽抱回去，“竟睡了这么久，怪不得觉得腹中空空，有些饿。”
　　“小姐等一等，我这就让厨房送些小菜过来。”冬梅会意去了，我则依靠在枕头上，回想着方才做的梦。梦中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清晰地看得清任何一处细节---那丫鬟被生生拽下来的指甲、深可见骨的伤口，那小姐温柔的皮囊下的疯狂，那少爷万念俱灰的脸色…
　　不消几刻，娘便带着几个丫鬟来了房里。我责备冬梅这么晚了不该惊扰母亲，母亲口中责备，面上却是关切之极，“不许她告诉我，怕我知道你醒了就来责备你？大冷天的，哪家小姐如你一般去湖上泛舟惹了这一身病痛回来。”
　　我笑嘻嘻地下了床，见那些小丫鬟从食盒中端出来了一盘玫瑰豆腐、一碟秋葵、一碗鸡汤，并着白粥，都是清爽且适宜病后进食的小菜。母亲陪我吃了，又看着我将熬好的药喝了下去，才放心离去。
　　待到长夜霜重雾朦时，我穿衣起身，星河灿灿的光辉在静夜里越发分明，似乎是漫天倾满了璀璨的宝石，那种明亮的光辉几乎叫人惊叹。
　　轻而易举地绕开了府中的护院，宏成指派的两名紫金御卫功夫在我之上，若是他们想跟着我，我也甩不掉。如此一想，便也释然，沐着满天的星光往怡红院去了。
　　在离怡红院不远的一处暗桩等了约有半个时辰，品茶间，琉璃推门而入，“琉璃来迟，请主子恕罪。”
　　我知她并非故意来迟，何来有罪一说，“无事，坐吧。”替她斟了一杯茶，“最近有一个李公子名声极大，是什么来头？”
　　她微微错愕：“主子不知道这个李公子是谁？”
　　我闲闲地道：“难道我应该知道不成？”
　　琉璃愣了一瞬，旋即快速道：“属下唐突了，只是说起这个李公子，倒是与主子有一段渊源。”我示意她继续，“主子记不记得仁和二十一年秋天，与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圣上在西郊璜山遇袭？”见我点头，琉璃继续道：“胡人行凶的代价是，送过来了一个人？”我亦点头，好像是有此事，“便是李公子了。”
　　我低头饮下茶，徐徐问道：“他什么身份？”
　　琉璃颇有说书的潜质：“此事牵涉到皇家密辛，不过也甚是传奇。这便要从天下大乱，太宗皇帝于乱世中雄起，一路遇神杀神、见鬼杀鬼建立大元朝之后说起。太宗皇帝有一一母同胞的妹妹，建国之初被太宗皇帝封为昭仁长公主。昭仁长公主生性洒脱，不愿拘于宫墙之内，便隐去了自己的身份，云游四海。
　　“昭仁长公主云游到雍州城时，与驸马相识相遇、情投意合。回上京城大婚后，便生了一个女儿，先帝封为凌夕郡主。凌夕郡主的性子与其母昭仁长公主如出一辙，还未及笄便四处云游。游至雍州城时，与郡马相遇，生了一子，便是如今的李公子。”
　　听到此处，未觉出有何异样，“若只是这样，倒也不足以当作皇室密辛。主子驻守边关，自然知晓雍州城乃边关重镇，只是在边关安宁、没有战事的时候，城中不免会有胡人进入。这些胡人当中有的是来做生意的，有的便是间谍，混入城中刺探情报。”
　　琉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不巧的是，无论是那位驸马还是后来的郡马，皆是胡人部落的密探。”
　　我挑眉不语，琉璃话未尽：“先帝登基初年，与胡部落之间爆发过一场持久弥艰的战役。那场战争中差点就失了雍州。主子自然是知晓雍州位置的重要性，雍州易守难攻，在这之后再无天险可挡。在一望无际的平原面前，胡人的骑兵便会如入无人之境。
　　“后来锦衣卫查出他们的密探身份，他们原是胡族部落分支之一羌釹族族人。这一分支的胡人面貌与汉人无异，只是有将额顶头发剃去的习俗。大元朝律法森严，对敌国密探自然是杀无赦。只是昭仁长公主与凌夕郡主…怕是动了真情，在他们被斩的那天夜里双双自缢而亡。”
　　“当时李公子刚刚出生不满周岁，先帝将此事翻过不提，赐名为李子乾。封为灵榇郡王，只是…”琉璃稍作停顿，我亦觉得有意思，也来了兴致，“灵榇郡王也爱好周游四方。灵榇郡王游至雍州时，恰逢与胡人开战…主子想差了，李公子并不是娶了一个羌釹族女子，而是被羌釹族捉了去，直到三年前被救回来。回京途中，又绕路去看了一些名川古迹，直到半年前才回到上京城。”
　　“回到上京城后，他便不许别人以郡王相称，而是流连于诗词歌赋之间，博得了才子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