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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皇长子(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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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边走边听严宽在一旁解释:“皇后娘娘,这个宫里除了我们四个侍卫,还有一位粗使嬷嬷来照顾…”
他或许意识到“照顾”这个词有些讽刺,有些尴尬的住了嘴。我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小跑着进了殿内。我踏入大殿时,便见严宽在抢夺那个粗使嬷嬷手里的鞭子。那嬷嬷生的五大三粗,他身板子小又吃不饱饭,一时间竟没抢下来。
只听那个嬷嬷道:“严小子今日又编排出什么话来,想骗我这个老婆子?!今日不拘你说什么,我非得打死他们不可。”
我看向地上的那个丫鬟,大约二十岁,瘦的有些脱相。她像老鹰般死死地护住怀中的孩子,眼中噙着泪,狠狠地咬着嘴唇,脊背上有几道血淋淋的鞭伤。
我也不说话,只身上前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那个婆子的后腰上。那婆子不防,“哎呦”一声,猛地栽了过去。我不想听她说那些诸如“在冷宫我就是皇后娘娘的屁话”,扔了一颗失音丸过去,世界顿时清净了许多。
我看了旭华兄一眼,道:“这个药回去给我多配些,我很喜欢。”
说话间,严宽将那个老婆子打昏了放到一边,我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简单粗暴的方法,很不错。严宽在我的目光下颇有些不自在,有些扭捏的扶起了在地上蜷成一团的丫鬟,眼中多了几分不舍,道:“思思姑娘,快见过皇后娘娘。”
那个叫思思的丫头神情有些茫然的望向我,愣愣的开口道:“皇后娘娘?那个战绾?”
我挥手制止了春雨的呵斥声,道:“不错,我就是战绾。”
那个丫头方才回过神来,抱着怀中的孩子在我面前跪着道:“奴婢失仪,还请皇后娘娘赎罪。”
除了她那微微颤抖着的手,还算应对得宜,不卑不亢,不错。
我朱唇轻启:“是叫思思吧?起来回话吧。”
思思将那小孩抱在怀里,仍跪着,道:“奴婢贱名思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奴婢斗胆问一句,不知皇后娘娘今日踏足此地,所为何事?”
我揉了揉额头,道:“自然是为了你怀中的孩子。”
思思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不等我开口解释,她视死如归一般,抬起头来盯着我道:“小姐没有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情!我怀中的孩子是皇上的血脉!皇后娘娘竟想对皇子动用私行?!当初小姐嫁入东宫,皇上不也称赞小姐冰清玉洁、遗世独立吗?怎的就不听小姐的解释,不相信小姐的清白了呢?”
冰清玉洁,遗世独立。我听着她一声声的辩白,大抵明白了宏成为何没有处死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的母亲,很得宏成的信任。
那孩子原本木然的脸上因为思思的哭喊声变得有些惊慌失措,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去擦思思下巴上悬着的泪珠。旭华兄有些不忍看她声嘶力竭的模样,道:“姑娘误会了,我们此番前来的目的并不是像姑娘想的那样。”思思禁了声,脸上还是一副怀疑的神色,旭华接着道,“姑娘想想,若皇后娘娘想处死这孩子,又何必亲自前来?”
思思脸上有些松动,脸上一喜,道:“那是皇上相信了小姐的清白?要接小阿哥出去?”
春雨她安静些,向旭华福了一福,道,“这位是太医院的首席太医,此事须由陆太医来诊治。”旭华兄亦是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听到春雨的话也只是微微颔首,很有一代名医的风范。
思思久在深宫,何等聪慧,已然明白这又是一场“滴血验亲”。她自然是信不过我,有些苦涩的冷笑了一声,春雨看她这副样子,皱眉道:“思思姑娘且放心。若真如思思姑娘所说,顾大小姐是清白的,我们娘娘自然会回禀了皇上,给这孩子正名。”
“思思姑娘可否将怀中的幼儿交给在下?”旭华兄在距离思思不远处蹲下,与她视线平齐。
思思眼中的戒备在看向旭华兄时减了几分---旭华兄总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感觉他是值得信任的。
只是,这样的本事并不是对谁都有用---旭华兄朝着思思走过去的时候,我便听到那孩子发出了“呜呜”的警告声。思思哭笑道:“请陆太医安,只是小阿哥受了惊吓,任何人靠近了,他都会攻击。”
旭华颔首,挥手将小凳子招过来,从小凳子手中拿了食盒,打开放到那孩子面前。宏成偏爱甜食,小厨房新制的点心自是香甜无比。旭华兄将点心的香气对着他们二人轻煽过去,从食盒里随意那了一块桂花糕放到嘴里,以证明这点心无毒。
思思小心地从食盒里拿了一块莲子糕,揉着那孩子的头顶,劝道:“小阿哥不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吗,要不要吃些点心。”
那孩子警惕的环视一周,看到地上昏迷着的婆子的时候身子几不可见地抖了一抖。我命严宽将那婆子扔去慎刑司,又让春雨等退下,只留了我与旭华兄在此。那孩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思思手中拿起莲子糕,掰成了两半,将大的那一半送到思思嘴边。
我心中蓦然一紧,从步入冷宫开始压抑着的怒火不受控制的滋生。那两个侍卫对思思的侮辱、那个婆子对他们二人的苛待、整个后宫对这个孩子的漠视甚至是踩上一脚的欺凌。而这个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对自己的身边人还保持了这样的心性。
旭华兄亦是有些惊讶,但还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幸而今日这孩子的身上还算干净,头发也束成了一个小总角。细细揣摩起来,除了那双蓝色的眸子,脸的轮廓、鼻唇等处与宏成相近。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旭华兄拿起几块糕点放在手中递过去,那孩子仍发出警告声,思思将那几块糕点分次取了。如此周而复始,五六次之后,那孩子总算伸手从旭华兄那里拿了几块糕点。
我倒了一杯牛乳递给旭华兄,思思惶恐道:“不敢劳烦皇后娘娘。”我让她不必在意,顺手又给她倒了一杯。
旭华兄轻声问道:“他叫什么啊?”身份还未证实,旭华总不能也同思思一样叫这孩子“小阿哥”。
思思小声道:“小阿哥出生时,先帝曾赐名为李昶泽,只是后来…”思思提到“李昶泽”这三个字的时候,那孩子抬头看向思思,蓝色的眼睛方法是在问思思叫他有什么事情。可见思思这丫鬟私下里经常会如此称呼了。
旭华想了想,道:“那便暂且叫阿泽吧。”
我看向旭华,眼中有些不解。要知道这是先帝赐的名字,出了蓝瞳这档子事儿之后,这个名字便无人再提起。旭华既动了这个名字,想必是判断出了这孩子的身份。果然,思思闻言一喜,看向旭华兄的眼神多了几分希望。
我不动声色道:“陆太医有几分把握?”
“六七分,最重要的一处证据,我需要近身查验。只是阿泽现在的状态,怕是不会让我近身查看。”说着,看向思思道,“姑娘若信得过在下,这麻醉散可否让阿泽服下。姑娘放心,不会对阿泽有什么损害,只是方便在下查验。”
思思犹豫了下,终是信了旭华,将那麻醉散掺在牛乳里面,看着阿泽饮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阿泽便在思思的怀里熟睡了。
旭华接过阿泽放到榻上,将思思请了出去。我有些疑惑,问道:“你还有什么好的法子不成?”
旭华兄又有些玩世不恭起来:“木兰兄可记得木头脸的左腿受过伤?”
我自是记得,那时我刚与宏成认识不久。战场上刀剑无眼,在与胡人近战厮杀之时,宏成的左腿被砍伤。刀伤深可见骨,刀上又涂了毒,毒蔓延到了腿骨上。旭华兄竟用刀将骨头上的毒素生生刮净了,自此后,我对旭华兄更是尊敬非常---对我而言,无论地位高低,有本事的人,都值得被人尊重。因此,他大感我不是那等子守着规矩之人,我与他才成为这么多年的生死之交。
“我当时给木头脸诊治的时候,发现他左足的小拇指多了一节趾骨。前几天小规矩--啊,就是你教他驯马的那个靖清王---他驯马时候不下心崴了左脚,你不是还差人送去膏药来着。我去看的时候,发现他左足的小拇指也多了一节趾骨。正巧今日我去找木头脸的时候,那个大炮仗…就是…什么王来着…是木头脸同父异母的哥哥,被封了什么亲王的…”
我提醒道:“和亲王李宏颉。”
“啊对!就是那个一点就着的大炮仗和亲王,他来找木头脸给他拨银子修王府。木头脸就找了个由头,让我看了他的左足,也是如此。”
我微微颔首,旭华兄说到这里,我已有些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