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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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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的时候,今日的修造泥事才算是完毕了。
顾飞鱼两个膀子几乎都快抬不起来,去找支账的要了工钱,荷包里兜着两升米回去的时候,才有了踏实的感觉。
他先是去朱雀门外州桥一带买了些干脯点心,花去了五十文才回去。
顾飞鱼回的时候没有走正门,而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从偏门溜进去的,径直去了灶房。
这会儿天色渐渐晚了,他就担心小将军会饿着肚皮,毕竟他们这三个都是男人,除了顾飞鱼以外,其余二人皆是严格的秉行君子远庖厨的圣人之言。
所以顾飞鱼揉着肩膀进厨房看见顾管事在里头转悠着摸着那些厨具的时候还暗自吃了一惊。
顾管事这是…想做饭?
顾管事看见他也是动作一顿。
“...管事是饿了吗?且等我把米蒸上。”顾飞鱼知道这二老都一样脸皮薄,就没把话挑明。
“呃...”顾管事一向精明的脸上表情有些尴尬,“恩...你说得没错,我饿了...”
“好。”顾飞鱼好笑地瞅了他一眼,去柴房找了几根柴火点燃了往灶里头塞。
火渐渐地燃了起来,疱房里头就不似外头融雪时那般冷了,所以顾飞鱼也没赶人。
府里头现在的条件比不上以往,采买的石炭虽还有,可也得省着给少将军用才行,所以他们这些下人的屋子,都是冷如冰窖的。
“不如叫着顾老一起过来?”顾飞鱼建议,正好可以一同烤烤火。
顾管事摆了摆手,“你不在了,他就要留下侍奉少将军,我问过了,他说他除了看着少将军哪儿都不去。”
“嗯。”顾飞鱼点头示意知道了,在顾管事的盯视下做起了饭。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管事,放慢动作在家伙里头加了米和水,端在火眼上慢慢地煨,又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
“做羹花的时间可长,我这下工回来才开始做饭,若是饿坏了小将军可如何是好。”
他愁眉苦脸地,似是真很困扰。
顾管事便干脆急急接过,“如此交由我做便是!”语气焦躁而欣喜。
顾飞鱼于是道了声有劳,在等待饭好的时间里开始细细教着顾管事当如何生活做饭,又教他应当去哪儿买菜,几时去才好。
顾管事也听得认真,不时点头应声,在讲到不懂之处,也细细询问,好似个好学的学生。
顾飞鱼觉得很是忍俊不禁,但是也明白顾管事如此主动究竟为何。
这个已近不惑之年的精明管事操劳了十余年,如今突然无事可做,当起了闲人,便开始觉得心慌了罢。
顾飞鱼做好了饭,留了些在锅里,也顾不上自己吃,拿官窑刻花碗装了羹就急急去灵堂。
灵堂本是在南院的,因着将军和夫人的墓在梅林,因此刻意设在了北面叫做弄简居的偏院。
这处一向荒凉,以往下人之间看多了志怪话本,也惯爱传些神鬼一类的说法,所以平日里在这儿当值的人,都走得战战兢兢。
顾飞鱼端着碗却走得稳当。
比起鬼怪,他真正厌烦害怕的人已经走光了。
弄简居外头还连着梅林,这一块就是用来赏景的,虽是个偏院,楼却修得名不符实。外头是琉璃瓦,下面曲尺朵楼,朱栏彩槛,凭栏而立的时候,便能将整个梅林乃至汴京街市的一角都尽收眼底。
顾飞鱼在弄简居外头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就给打开了。
如顾管事所言,应门的是顾老。
“少将军怎样?”他先是问了顾榕榛的状况,自将军和夫人殁了以后,听顾老说这几日他在灵堂跪坐着的时候总是一副悲痛的模样,似是完全没能从那阴影中走出来。
“老样子。今儿个还不知怎的就突然发了通脾气,还摔了副茶具。”
顾老心疼完少将军,又想到如今将军府没人使唤,还得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在雪地里来回一通跑,就为了拾掇个碎瓷,也叹了口气。
但还是赶紧督促,“你快进去把饭送了,别饿着人。”
他年纪大了,在灵堂守了一天,身子骨始终是不爽利,纵使还想继续待下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和顾飞鱼交接了一番自己去灶房找点儿吃食充充饥。
顾飞鱼皱着眉心里也不免担心,还是点着头往里走,把饭菜放在弄简居底楼饭堂的八仙桌上。
他刚想唤“少将军”下楼,才察觉到自己身上全是泥灰,就勉强抖了抖才朝楼上喊道:“少将军,该吃饭了。”
“恩。”顾榕榛过了许久才应了一声。
他自灵堂内的蒲团上站了起来,从雕花扶梯往下,而后在那放了吃食的八仙桌旁稳稳当当地坐下了。
顾飞鱼于是替他试了试温度,将勺子递给他,顾榕榛就微微露出个浅笑。
也就是看着他,顾榕榛才能露出没有阴霾的笑容,似乎先前顾老所说的悲痛也好,生气也罢都是假的一般。
顾飞鱼也稍微放下了点心。
“今日累吗?”顾榕榛吃了两口,叹了一声飞鱼的好手艺,就转而问到顾飞鱼的情况。
“还成,小的每日能赚三百五十文,眼下不用房屋租赁的费用,这些钱就足够我们四人的开支了。若是加上将军留下的那些钱,省着点小暑的时候还能请人把将军府修缮一下。”
这偌大又华丽的府邸,是需要定期精心维护的。
“唔...”顾榕榛喝了口汤,又唤顾飞鱼来近旁坐下,“你累了也歇歇,可吃过了?”
“还未...”顾飞鱼却不从。
“那便与我同吃。”顾榕榛说着,心疼地看顾飞鱼满是灰尘的衣裳,干脆想要站起来拿勺喂他。
顾飞鱼躲了一下,赶紧推拒,“不好...哪有下人和主子一道用饭的...小的不敢...”
“唉...”顾榕榛打断了,“飞鱼你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听那些主子啊下人的话,就当是为了我,可千万别再说了。”
顾飞鱼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叹气,点了点头,却仍随侍在一旁并未上前,斟酌着问道:“少将军今儿个...可觉得好些了?”
“兴许是好些了吧...”顾榕榛心不在焉地答,只皱着眉看固执地与他保持距离的顾飞鱼,还是将那勺没喂出去的羹塞进了自己嘴里。
“少将军放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顾飞鱼心头那股子担忧泄去,更是站直了像根松似的,人也放心地走得更远了些。
顾榕榛于是睁着那双潋滟的凤眼瞅着顾飞鱼看了好一会儿,悄悄丈量着他们俩愈来愈远的距离,面上露出丝气恼,甚至吃个饭也弄得劈啪作响用以宣泄情绪。
可这一切都给垂着头的顾飞鱼忽略了去。
他本是恼怒,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一转眼珠子,突然就流出了泪来,“飞鱼,我好难过啊。”
“少将军?”顾飞鱼一直眼观鼻鼻观心,这才赶紧抬头,也傻了。他是嘴笨的说了甚难听的吗?还是做了点什么?怎的又惹到了这伤心人…
顾飞鱼苦恼不已,他想拿衣裳给顾榕榛擦擦泪,但又怕抹他一脸黑灰,踟蹰地向前走了两步又作罢了。
可顾榕榛却不干了,他以为流泪这招是屡试不爽的。毕竟前几日他这么没脸没皮的哭了一通这人不是有温柔地哄自己吗?怎么如今他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飞鱼还不拢来?真是气煞人也!
这么一想,顾榕榛气得眼泪更是一颗颗往外坠。
“别哭了...”顾飞鱼手足无措又只能言语安慰。
“我就哭。”顾榕榛娇纵的脾气这会儿也上来了,“你也不知道哄我!”
“这...”他急得抓耳挠腮,半天才微红着脸想出了个不用弄脏小将军也能安慰他的办法。
顾飞鱼凑近了些,轻轻地吹着顾榕榛的脸,“你哪儿疼?小的…给吹吹就好了?”
顾榕榛这下是真愣了,“我眼睛不疼...”
顾飞鱼也不知当如何解释,只能学着顾榕榛当年说的那话,支支吾吾地鹦鹉学舌,“那...那个...小的看见少将军眼里有伤口...我给吹吹就好了...”
他硬着头皮把这话说完全了,才抬眼看顾榕榛。
岂料顾榕榛反应比他还大,臊得脸皮都红透了,大着舌头说道:“你你你...你在胡乱说道些什么呢!”
脸红像是能传染,顾飞鱼光是看着顾榕榛,自己也从头红到了脖子,他平时的好口才、面对小娘子时的游刃有余全然作废,吞吞吐吐好不滑稽。
顾榕榛红着脸都不放过他,他转了转眼睛,终于得偿所愿,拉着顾飞鱼灰扑扑的领口让两人贴近了。
他看着顾飞鱼躲闪的表情,看着他滚烫如霞的双颊,忍不住往他脸上舔了一记。
“...少...少将军?”顾飞鱼也惊了,捂着湿了的脸想退又退不得,不知当如何是好。
顾榕榛手已经向下,牢牢搂着他的腰格外认真地注视着他给了提示:“我不要你吹,吹是好不了的,飞鱼你说我眼里有伤口,那就给我舔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