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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蓝胡子（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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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爵原先一共有三个孩子，二子一女，都是公爵第一任妻子所生。
文森特·勒菲弗尔，其实是老公爵最小的儿子。
也是三人中唯一活到最后的。
一切还得从老公爵第一任妻子说起。
那个时候，公爵还不是公爵，只是一名普通的贵族。他渴望权力与财富，为此还随军队参与过远征，却在战场上伤了一条腿，换来的只是可有可无的几个头衔，并没能填满他的野心。
回到家中，失意的贵族开始酗酒成瘾，对自己的妻子孩子动辄打骂。妻子在他的折磨之下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不知道早出晚归的丈夫今日回来，砸破的会是酒瓶、还是她自己的脑袋。在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压迫下，她的生机被一点一滴抽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具躯壳，变得无比憔悴虚弱。
然而贵族对女人的态度从来都是不屑与轻蔑的，就连自己的妻子也不外如是。无用的妻子无法助他获取权势，于是他就将她等同于下人看待。妻子愈发沉默寡言，只会对着窗户发呆，他便每每暗自疑心，觉得她是不是偷养了情夫，正盼着会情郎。
直到有一日，妻子的表哥来信，说是不日将来他们的庄园拜访。正巧那日贵族不在家，妻子接待了自己的表哥。表哥察觉出异常，她便和盘托出，并哀求他带自己离开，像是绝望之中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善良的表哥答应了她的请求，却在将要离开之际撞上了喝醉酒、提早回来的贵族。贵族顿时觉得果不其然，终于抓住了妻子红杏出墙的证据，勃然大怒之下，就挥剑将这对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情”的男女一一砍死。
清醒后的贵族非但没有悔意，连一丝杀人后的愧疚或害怕也无。他冷静地处理地面的血迹——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藏在角落里的几个孩子看得一清二楚。之后，为了掩埋尸体，他在翻找工具之时发现了自己远征缴获的战利品之一——一本绘有咒语与神秘法阵的旧书，告诉使用者如何召唤恶魔。
他曾经对这种小儿把戏嗤之以鼻，早就将这本书扔进了犄角旮旯，但犯下罪行的他已然疯魔，于是按照书上所写绘制魔法阵、点燃蜡烛，将妻子同她表哥的尸体作为祭品奉上，于阴暗狭小的密室中念出呼唤的咒语。
果真招来了恶魔。
恶魔同他交易，他为恶魔奉上源源不断的新鲜灵魂，助恶魔在人世间的力量不断壮大，而恶魔则慷慨地给予他权势、财富，与长久的寿命。从此，他的地位一路水涨船高，由普通贵族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公爵，而他也娶了一任又一任的妻子。
那些年轻女孩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踏入城堡，殊不知公爵早就对女人深恶痛绝。第一任妻子的事使他坚信女人只有满口谎言欺骗，于是他便拿出城堡的钥匙，充满暗示性地反复叮嘱她们不要打开密室的门，然后躲在暗处看她们“果然”如此虚荣、如此贪婪——明明拥有了城堡的一切，却还是不知足，想拥有更多，最后不出他所料按捺不住打开了密室的门，成为密室里恶魔的盘中餐。
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公爵从不厌倦，还乐在其中。他觉得自己是在执行正义，对那些令他恨之入骨的肤浅女人们施以惩罚。而他的两个孩子，由于城堡里驱散不去的血腥味给他们制造了难以承受的压力，以至于在夜晚的睡梦中哭喊着想要自己的妈妈——这一切勾起了路过公爵关于第一任妻子的回忆，暴怒的他又开始重蹈覆辙。
这一次虐待的却是孩子。
孩童的身体何其脆弱，在公爵变态的折磨下，一子一女先后殒命。如果不是公爵记得自己需要一个继承人，总算懂得收敛些许，那文森特·勒菲弗尔现在也只剩下块墓碑。死去的长子长女化身为鬼，藏在这座城堡里，每当公爵带了新夫人回来，他们便开始闹腾，只现身给新夫人看。
等到寻安他们第一次进入这个副本，被这俩小孩折腾了几日，才后知后觉他们并无恶意，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想吓跑那些新婚妻子们，避免她们惨遭厄运——只可惜这种方法从未奏效过。
“他们当时的力量也并不强大，只能依靠些小打小闹，”此时的寻安回忆往昔，难免会有感慨，“虽说是小打小闹，但也竭尽全力。”
彼时的“寻安”站在那对早逝的孩童墓前，埋好了最后一捧土。他从自己的篮子底部最后摸出两朵洁白水灵的花来，悄无声息地摆在了墓前。
“你猜我最后在哪里找到了他们的尸骨？”寻安言语中极尽讥讽，“在老公爵主卧的墙里。他日日夜夜对着亲手杀害的、亲生孩子的尸骨，竟然还觉得安心，夜里还能好眠。”就算是NPC，也让他出离愤怒。
坟墓边，黑衣“寻安”在月色下默默站了会儿，背影有些许孤寂寥落。他那时经历的副本还有限，又是多愁善感的年纪，虽说自家的队员还好好待在身边，但乍一目睹公爵这样的恶行，难免会触景生情，联想起在绝境之域见到的许多人间惨剧。
扛的担子太重，四下无人的时候，不□□露出对未来的迷茫与担忧。
只是换现在的他来看，才知道那时的担忧还太过稚嫩，哀愁也不是真哀愁、暮气也不是真暮气，只是还没经历过巨变和悲恸前，无关痛痒的自我困扰罢了。
“所以老公爵的结局怎么样了？”裴策问。
“他？”寻安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道，“被关押在密室里，手脚束缚着，当着他众多妻子残骸的面，被我大卸八块了而已。”
他又有点不甘地道：“只可惜恶魔在这个副本世界里相当于更高位面的存在，我们没有手段将那只恶魔彻底消灭。但这里的恶魔也有个弱点——他们必须遵守与人类签订的契约。恶魔许诺了老公爵长久的寿命，老公爵却被我杀了，所以可想而知，那只恶魔越强大，受到的反噬也越强烈，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从墓地埋好土里，缓缓地爬出了两只小鬼。他们遍体鳞伤，脸上、脖颈上、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皆是各式各样、惨不忍睹的伤疤。于是“寻安”按下裙摆坐在地上，他们就像两只可怜的、低声呜咽的小狗一般，小心翼翼地蜷缩起身体，静静伏在“寻安”腿边。
安心又眷恋。
“看了很久了吧。”他微微转过头，对着墓园入口的方向道，“想来的话，就过来吧。”
裴策心中微微一跳，还以为是被发现了，但很快意识到对方应该不是在对他们说话，毕竟他们并非处在同一时空。而身侧的寻安则更为平静，因为他对接下去的发展了如指掌。只见他们所处位置不远有一隐蔽的灌木丛，里面窸窸窣窣了一阵，便钻出个金发蓝眼的小男孩。头发乱糟糟地，还挂着枯叶，显得有些滑稽狼狈。
“寻安”尽可能善意地微笑，朝他耐心招手。
小男孩起初有些迟疑退缩，但眼里是不住的向往。幻想自己的头顶也被温柔地抚摸过，目光中始终是对方的脸庞，一步、两步……很快，他的步子越发坚定起来，最终一路小跑，朝着“寻安”与自己哥哥姐姐的方向奔去。
倏尔，幻象消失。
再看，过去的景象已经烟消云散，寻安与裴策不过站在一小片空地上，什么也没有。
什么都……
“妈妈！”
“妈妈！！”
两声呼唤一声比一声清脆，蓦然在他们背后响起，就连寻安都猝不及防被惊了一瞬，大半原因是这诡异的称呼。
很快，声音的主人便自己跳了出来，不用他们费心思去捉，就大大方方飞到了他们面前——扑棱着翅膀的飞法。两个小家伙犹如两只小团子，模样讨人喜欢，俱是阳光般浅金色的头发、水汪汪的圆润眼睛，婴儿肥的颊边带着浅粉色红晕，继续一口一个“妈妈”地围着他们欢快地飞。
一男一女。女孩额头上有一对红色的小犄角，男孩背后则有一条细细的尾巴。除去这些特质，再忽略掉也许有点缩水的身形，则是再可爱不过的人类幼崽。
寻安沉默了一会儿，很不想接受，但最后还是试探性地开口：
“特丽萨？杜利？”
两只小娃娃一听，互相对视了眼，顿时变得更为激动和吵闹，翅膀拍得正欢，就要大喊大叫着往寻安怀里撞。
裴策瞳孔地震。
寻安顿时手忙脚乱，好一通安抚，又头疼地向裴策解释：
“这个男孩是杜利、女孩是特丽萨……他们是双生子不好分辨也正常……好了，没错我是当过你们的继母……好好好行行行继续叫我‘妈妈’也可以，哎都习惯了……我没不让，别委屈了……不是，裴策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们是老公爵的前两个孩子啊，这不是很明显的吗……等等，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所以，”好一阵兵荒马乱，寻安喘了会儿口气，勒令两个小家伙停止他们过分热情的行为，“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是文森特，”特丽萨兴高采烈地抢答，将自己的弟弟文森特·勒菲弗尔公爵卖了个底朝天，“他把‘那些家伙’分给了我们吃，他自己吃得最多。”
“那味道可真怪，”杜利吐吐舌头，抱怨道，“我也就吞了一只。不过长出的翅膀很令我满意。”
“我可以问问‘那些家伙’是指什么吗？”寻安道。
“可以！”小家伙们的眼睛中满满的是惊喜，“只要是妈妈想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曾经的寻安着实有好好履行他身为“继母”的责任，用体贴和真心陪伴这两只小鬼度过一段不短的快乐时光，最后还了却了他们的夙愿，因而特丽萨和杜利信任寻安，他离开前二人就最依赖他，他离开后二人也十分的想念，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了，自然是有问必答。
很快，寻安便察觉，他们这是找到了条破解谜团的捷径。
根据小孩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拼凑出来当年事件的后续——三年前，当然在这个《蓝胡子》副本的时间线中远不止三年，至少过去了十年——寻安在杀死前任公爵之后便被传送出了副本，剩下城堡里唯一的活人，前任公爵最小的儿子文森特，竟然将那受到契约反噬而奄奄一息的恶魔吞食掉了。
他具体是如何做到的，怕是没有人能解释，只能按照文森特天赋异禀处理。随着文森特的成长，对外、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城堡还有财富，而人们所不知的是，他同时也继承了父亲那本讲述如何召唤恶魔的古书。暗地里，他定期举行着召唤恶魔的仪式，却不和被召唤来的恶魔做交易。
比他父亲有出息得多，他选择与那些恶魔搏斗厮杀，最后将他们一一吞噬。
吞噬的恶魔越多，他获得的力量也就越大。
期间他也将看不上眼的恶魔残渣扔给早已死去的哥哥姐姐的亡灵——托他们的父亲所赐，特丽萨与杜利的亡灵一直囿于城堡之中无法离去。寻安此前埋葬他们尸骨之举只能安抚他们的灵魂，却并没有使他们彻底告别这个世间。
在得到了恶魔的力量后，特丽萨与杜利这对双生子也从手无缚鸡之力的亡灵摇身一变，成了两只小恶魔，不仅长出了翅膀，还拥有了走在潮流风尚前沿的犄角与尾巴——二人原话，至少可以看出他们对这幅外观很是得意。
至少不用过最开始躲躲藏藏、害怕被密室里的恶魔抓住再一口吃掉的日子了。
“那你们知道文森特现在重新利用那间密室又是在做什么吗？还有他那些消失的未婚妻们又遭遇了什么？”总不可能是重走他生身父亲的老路，拿未婚妻饲养恶魔——他自己现在都快成为无可匹敌的大恶魔了。
杜利的小脸变得困惑纠结：“我们也不知道，他从来不让我们靠近那里，还在那个地方设了禁制，任何恶魔不得到他的允许，都无法进入。当然，人类不会因此受到限制，那些未婚妻小姐们都是消失在里面的。”
寻安心道，果然。副本情节的套路还是有这一出。
杜利人小鬼大地叹气道：“虽然你是我们最喜欢的的妈妈，我们肯定会乖乖听你的话，但是很抱歉，文森特的力量太可怕了，他不想让我们去的地方，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关系，”寻安道，“你们已经给了我很多有用的信息，简直是帮了大忙。我不会强求你们去做任何事的，就算是要帮忙，你们也要好好考虑，再自己决定答应或者不答应，可不要因为我而感到为难，明白了吗？”
特丽萨歪着脑袋：“那妈妈对我们的爱会减少吗？”
“当然不会。”寻安眼神明亮，笑容一如既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