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世界的白月光回来了》今天好想吃火锅

4、亡灵地铁（4）

　　“本次列车终点站安中路，下一站金陵北路，开右边门。列车运行请站稳扶好，不要看手机，注意脚下安全。”
　　灯光大亮，血水如浪潮般退去。
　　无影无踪。
　　车厢内回归整洁明净，只留下七人小队一个比一个狼狈。
　　就连裴策，尽管依然仪表堂堂，脸上身上亦无脏污，极大地维持了他威严不容冒犯的形象，细看裤脚和衣摆还是有些碎裂。
　　寻安的后背紧贴着他，环在腰上的双臂仿佛一把紧扣的锁，就连裴策的起伏呼吸都感受得一清二楚。说实在的，坐在男人大腿上这件事，对于寻安来说，除了尴尬，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新奇。
　　当然，身下男人的大腿肌肉坚硬如石，硌得他非常不自在。
　　一旦确认了处境的安全，寻安立马就从裴策怀里挣脱，随即退避三舍。
　　这幅画面太有冲击力，文邵元等人眼观鼻鼻观心，识趣地假装自己是隐形人。
　　裴策对此没有表态的意愿。他目光四下粗略扫了遍，又翻出手机里的相片一番对照，确认车厢里的NPC已经换了一批人。先前遭受怪物杀戮的NPC，其七零八落的凄惨尸块自然随同血海一同消失。
　　车门旁站着一佝偻拄拐的老妇人，满头斑白的发，遍布皱纹的脸犹如干枯的树皮，眼窝深陷。她颤颤巍巍地迈着步子，像是刚上车的乘客一般，蹒跚的步履仿佛秋风中的枯叶，随时有倾倒的危险。
　　老妇人走到了文邵元的面前。
　　她浑浊的双目无神而空洞，牢牢盯着文邵元不放。
　　目光如有实质，犹如冰冷潮湿的蛇类在身上蜿蜒爬行，那种苍老的、久久的凝视使得文邵元毛骨悚然。
　　他战战兢兢开口：“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话刚出口，整间车厢上所有的NPC齐齐抬头，眼珠全都朝文邵元所在的方向转去。
　　满满当当一车厢的人，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具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被几十道阴冷的目光钉在座位上，那一刻，文邵元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要炸开来了！
　　老妇人目光没有分毫的偏离，她提起手中的拐杖又落下，在鸦雀无声的车厢里相当于炸开的一记惊雷。五、六个NPC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站起了身，阴沉沉的目光黏在文邵元的身上，身躯如同丧尸一般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眼看就要将他围住。
　　紧握着的拳头塞住自己的嘴，以免自己控制不住尖叫出声。这一幕无声却令人发怵得很，文邵元害怕得眼泪都快要落下，手指在手机上胡乱按着键。
　　他仿佛一个即将被处决的犯人，而一刀一刀落下的凌迟却被无限拉长。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
　　“我好不容易心动一次，你却让我！输得——这么彻底——”
　　此情此景下，不和谐到令人发指的喊叫充斥满这个封闭的空间，外放的响亮程度堪比晚饭过后的广场舞音效，折磨着众人包括所有NPC在内的耳朵。
　　尴尬到令人呼吸一凝、令人头皮发麻、令人头晕目眩。
　　在地铁上公放这种意味不明的东西，其不文明程度令人发指，以至于那几十个NPC的脖颈不约而同右转，黑洞般的目光也整齐划一地转向，直直射向最里侧安然坐着的裴策。
　　就连那五六个起身的NPC也停止了移动，一起加入谴责的死亡凝视大军。
　　即便是寻安也连连后退，撇清自己的关系，甚至和NPC一起静默着注视起了裴策来。那投向裴策的目光，饱含着痛心、责问、失望，仿佛在诘难他为什么要做出在地铁这种公众场所外放手机、打扰公众的不雅之举。
　　裴总神情坦然、无所畏惧。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宽肩窄腰。剪裁合体的西装下是紧实的肌肉，无一处不散发着属于成熟精英的魅力。从头到脚，恰到好处的比例仿佛每一寸都经过精心测量计算。长而分明的指节搭在膝上，随性敲打着节拍。
　　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这部手机里会有这种东西，整点吸引火力的动静出来也不是他提的议。
　　但是谁能让裴策尴尬？谁都可以尴尬，但绝不可以是他。
　　他必须得有那个本事，即使在这种场景与旋律之下也要绷出一副欣赏交响乐的样子。
　　久而久之，看到他这么泰然自若的样子，所见之人就会像被某种病毒攻击了一般，恍然之间产生荒诞迷幻之感：究竟是他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冷静而又迅速掐断了播放中的歌声，裴策生人勿近地解释道：
　　“抱歉，刷某音忘了静音。”
　　理直气壮。
　　众NPC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寻安欣慰地点点头，仿佛是为裴策良好的认错态度感到满意：“既然都道了歉，这件事就揭过去算了。你们请继续，请继续。”
　　你说揭过去就揭过去了？
　　这些人怎么自说自话的？
　　然而众NPC们就像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他们必不可能突然发难，不得不咬牙切齿地回头。可一回头，哪还有文邵元的身影？
　　再仔细一看，那不知何时已经从NPC的包围中逃脱，怂哒哒躲在寻安背后的，不正是文邵元？
　　偏偏始作俑者寻安还厚颜无耻、面带微笑：“当然，面对行动不便的老年人霸占着爱心专座也是不礼貌的行为，邵元同学，下次要记得尽早让座，可不要再等别人提醒你了，记得了吗？”
　　文邵元点头如捣蒜。
　　“这才是当代大学生该有的风貌。”
　　赵儒可以作证，他绝对听到了NPC们纷纷磨后槽牙的声音，而寻安面对这种威胁笑得更是明晃晃，简直是把“看，已经完美解决”这句话写在了脸上，让赵儒心里不由得捏了把汗。
　　NPC们奈何不了寻安，那老妇人面色青白地坐下后，又都自顾自地沉浸到了原先的世界里去。
　　“NPC们简直太可怕了。”文邵元心有余悸。
　　“他们行事简单，看来都受到既定的规则约束，”裴策道，“爱心专座是老弱病残孕专座，只有在鬼怪来袭的时候才会成为安全区。现在不存在鬼怪，我们自然也不再是‘有需要的人’，那老人要坐就必须让给她。”
　　“她那是要坐座位吗？”文邵元揉着他的头发崩溃道，“她那是要做掉我！”
　　“绝境之域就是想要我们互相抢夺，”寻安点出，“现在NPC占掉几个座位，我敢保证到站之后空位又会不够我们分，届时就期待我们互相大打出手。”
　　引起纷端、制造冲突，这是绝境之域最乐于见到的。
　　如果不是寻安和裴策胆子大到会去拿NPC开刀，能力又强到能从NPC手中抢下生机，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内讧与算计是少不了。
　　“小心一点。”寻安道，“我知道这些普通的NPC裴总还看不上眼。可若是不加以防备，他们可能在最不设防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裴策危险地眯起眼。
　　“我发现，你很喜欢和我唱反调？”
　　寻安回敬：“裴总也不赖。”
　　裴策似笑非笑，眼露锋芒：“你这是……想引起我的兴趣？”
　　寻安微弯的眉眼甜中淬刀。
　　“你好霸道啊。”
　　剑拔弩张、火花四溅。
　　没有硝烟，神仙靠气场打架。
　　***
　　裴策的座位最后让给了文邵元。
　　寻安举双手赞成，理由是不想再玩一次叠罗汉。
　　“借一根发绳。”寻安朝曾槿眨眼道。
　　自从寻安将曾槿从胡渣男手中救下，方才又孤身一人冲进怪物群中打算寻找曾槿，她早就将这个好看得过分的青年视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中自是无比感激，如今对他的话是言听计从。
　　她脸红着急忙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口袋，还真的找到一根皮筋。
　　道谢后接过，寻安将披散的长发束成马尾，个人觉得干净利落了很多，行动起来应当会更为方便。
　　裴策不自觉摸了下脸。
　　寻安：“我猜亡灵地铁不会是我们所乘的这辆。”
　　裴策：“理由？”
　　“如果是，根据字面含义，那这辆车上的NPC乘客应当都是亡灵。你们有见过鬼吃鬼吗？”
　　裴策觉得这个理由丝毫站不住脚。
　　文邵元都忍不住反驳：“不是，这个世上有鬼这件事也已经很不科学了，鬼吃鬼能再匪夷所思到哪里去？”
　　“也是，”寻安兀自点头，“说得也有道理。”
　　文邵元疑惑挠头，大佬你都不反驳一下的吗？
　　于是寻安粲然一笑：“那就用实践检验真理。”
　　时间紧迫。
　　副本要比想象中的危险。
　　慢慢搜集线索、调查推理看来是行不通了，特殊时期当然应该采取特殊手段。
　　“新手场的NPC都需要触发，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NPC要小心提防，但必要时也是可以利用的。”
　　曾槿正襟危坐，拭目以待。
　　大致拟定了一个计划，寻安果然在车厢里又找到一个举着报纸阅读的中年人，报纸上的大字标题也与此前一模一样。虽然NPC变了，但NPC 的功能总是大同小异。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英勇上前，面部表情忽然变得丰富了起来。
　　仿佛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唉，”寻安叹气道，从眉梢到嘴角，似乎都在形象演绎什么叫做多愁善感，“真是造孽哦。”
　　继续活灵活现地企图引起注意：“都说今年五月不吉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痛心疾首状摇头晃脑起来：“我看报纸——”他故意将这两个字咬得重了些，“都报道了好长一段时间。”
　　头发丝儿都染上了忧心忡忡的色彩。
　　赵儒：……
　　文邵元：！
　　刘兴德：？
　　曾槿：？？？
　　裴策：呵。
　　中年大叔，竟然，真的，抬起头来。
　　“谁说不是呢。”他道，兴趣上来了，颇有要指点一番江山之势，“你看看这新城区，当初改建的时候说的嘛怎么怎么好听，结果还闹出人命来。”
　　左边提着一袋青菜的大妈赶着接道：“哎，我听那新闻上说，像是什么恐怖袭击。”
　　“啊？真的假的啊，不是说工厂事故吗？”是右边人。
　　“死了这么多人，政府是吃干饭的吗？”
　　“哎哟，你还别说，好多人上门闹事呢。”
　　“我同事说事故发生的时候他离得不远，当时浓烟飘了好几里，可吓人了。”
　　“听说有一家人爹妈都没了，孩子才五岁，以后可怎么办哟。”
　　……
　　果然，八卦是人类沟通交流最好的语言。
　　“哼，”中年大叔好不容易插上句话，“我就说不该乱花纳税人的钱，看到没，天乐新城被毁得不成样子，计划造好的铁路也停运了，那么多投入全都打水漂。”
　　“噢，停运啊，那还挺可惜的，”寻安摊手，摆出一副大失所望的姿态，“多一条地铁线路还是有好处的，毕竟早高峰那么堵。”
　　“小伙子，”提菜大妈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阿姨，您眼睛真尖，这都被您看出来了。”煞有介事地点头。
　　“嗨，这有啥。本地人都知道十八号线建起来是直达天乐广场的，你不在那儿买房，那地铁就基本排不上用场。所以当时好多人都反对，觉得建了浪费。”
　　接着感慨上来了，又聊了两句房价的苦恼。
　　“原来如此。”寻安话题回撤，“不过说是直达，应该也只有一小段路吧，哪会这么夸张。”
　　“哎，你还别不信。从长泽植物园下来到天乐广场，坐公交怎么也得三刻钟吧，那么远的距离，中间都不带停靠的啊。”
　　“啊？”寻安瞪圆了眼睛佯装惊讶，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真有这么远啊。”
　　“是啊是啊。”纷纷附和。
　　寻安藏在背后的手朝裴策等人悄悄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刘教授同时迅速在地图上找到了长泽植物园，就在金陵北路后面第四站，并将结果发在了微信群里。
　　但是。
　　裴策单手捂住双眼。
　　他真的宁愿把NPC给绑了，用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暴力手段威胁他们交代。
　　如果他的总裁身份在这个鬼地方还能用的话。
　　他一定要重金求一双没有见过如此做作表演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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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神仙打架还靠骚话。
把某音土味改了一下，好久好久之前开的头了，放在现在看来那时的土味已经成了时代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