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今天复活了吗》有山长梦

4、第4章 师兄

　　那人有些意外有初会拒绝他，还说出不喜欢妖族这种话来，他皱眉沉默一会儿，又道：“救命之恩，怎可不报。可否容我帮你完成一件事，就当作报恩。完成之后，我绝不纠缠。”

　　有初闻言，低眉冷淡道：“若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那便是复活我师兄，你能做到吗？”

　　那人敛眉想了一会儿，“具体的复活之法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记得，有本书上记载着使人死而复生的办法。”

　　“什么书？”有初眼神一亮，上前一步问道。

　　那人嘴角扬起，“天色已晚，不如进屋详谈？”

　　有初眨眨眼，最终还是复活师兄的希望战胜了对妖族的厌恶，让开屋门请那人进来，同他在桌前对坐。

　　那人坐得端正，很有自觉的自报家门，“我叫宣犹，本体便是当年你捡到的黑猫。”

　　“我也是偶尔在一本书上瞥见过复活死人之法，可妖族内乱持续了一千多年，很多珍贵的古籍都在战争中遗失，那本书也是。我只记得那本书名叫《九州》。”宣犹思索道。

　　都遗失了，讲这些还有什么用？

　　有初略微失望。

　　宣犹见有初的眼睛一点点暗淡下去，忙道：“不过天界的天一阁寥星斋专门收集三界珍奇孤本，说不准会有。”

　　“当真？”有初惊喜，结出传讯印：“鹤九，寥星斋中，可有《九州》这本书？”

　　宣犹看他结出传讯印，便很有眼色地沉默。传讯内容旁人是听不见的，因此他也不知道有初在和谁说话。

　　那边的鹤九一愣，拿出寥星斋的书目，“我也不知道，给我些时间让我找找，等有结果了我再回复你。”

　　“嗯。”有初回答一声，收起传讯印。

　　那头的鹤九对君离大致讲了有初的事，两人便一同找起来。

　　深夜里有初躺在床上，看了看撑着桌子闭眼的宣犹，翻身面朝墙睡了过去。

　　第二日有初醒来时，见宣犹站在窗前向远处望去。

　　今日要去祭拜师兄，有初心情自然也不会好，沉默着起床洗漱完毕，走到宣犹身后道：“我，要去祭拜师兄了，你要一起吗？”

　　宣犹转身点点头，似是看出他心情不好，便也和他一起沉默着走出小屋，跟着他腾身而起，飞入无边云海之间。

　　飞升之后去往师兄身亡之地的速度也快上许多，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两人便先后落在山林之间。

　　有初落地后，便自顾自地向前面的那处小溪走去。

　　这里是建州的难飞雁山，因为山峰极高，大雁都难以飞过而得名。

　　当初师兄便是在这里，为了救他而和一个疯癫的妖族同归于尽的。

　　这条小溪清澈见底，水中还有鱼儿嬉戏，山间草木茂盛，鸟鸣不绝于耳。若非数十年前曾有人在这里血溅三尺，有初也会觉得这处是个不错的闲暇休憩之地。

　　小溪尽头的那个山洞，便是那个疯癫的妖族藏身之处。

　　有初坐在树下，望向那个黑漆漆的山洞，眼睛有些泛酸，他低声道：

　　“师兄，我飞升了。”

　　宣犹一脸担忧地在有初身旁坐下，看他瘦削的侧脸。

　　心中压抑的话太多也太久，触景生情让有初更忍不住想要倾诉。

　　“师兄名叫陈清和，当年他才十九岁，是所有师兄弟里，天赋修为最高的人。如果不是我，其实，该飞升的是他。他仗剑降妖的时候，我还是个，不学无术的混世魔王。”

　　有初自顾自道：“我们的父母，都在饥荒中去世，同一天被师父救起，进了飞云门。他待我，如同亲弟弟一样，我对修仙不感兴趣，他便帮我逃课、替我受罚、替我向师父求情，最后，替我去死。”

　　说着说着，有初又回忆起师兄的模样。

　　印象里，师兄永远都是一身洗得干净的灰白道袍，臂挽拂尘，眉目疏朗笑容温和，志在飞升匡扶天下。

　　师兄的额角有道疤，听他说是饥荒流亡时被滑落的山体砸出来的。

　　师兄流亡时吃的野菜太多，拜入飞云门后所有青色的菜都不爱吃。

　　师兄天赋极高，剑术了得，是这没落的两百年都无人飞升的飞云门里，最有希望百年之内飞升的人。

　　可是师兄在十九岁风华正茂时，为了他，死于暮春，随着万花凋零，灿星永坠。

　　如果当时他没有对这座山产生兴趣，如果他没有非要来这小溪中趟水……

　　宣犹拍拍有初的肩膀，安慰道：“你既能逆天改命飞升成仙，也必定能复活他。莫要过于伤怀，执念太深，容易自伤。”

　　这些话憋了许多许多年，烂在心中无人知晓，有初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对刚认识一天的妖族宣犹说出口来。

　　两人坐在树下相对无言，直到天色将晚，有初才被鹤九传来的消息拉回现实。

　　那头鹤九翻开的书目上，赫然写着《九州》二字，“有初，你说的那本书我找到了，就在寥星斋！”

　　有初心中一荡，结出传讯印，“我知道了，我立即回去。”他起身向宣犹告别：“书已找到，我要回去了。多谢你了。”

　　宣犹也跟着起身，望着有初重新燃起希望的灰蓝色双眼，点头道：“不必谢我，快回去吧。”

　　一片柔光里有初消失不见，宣犹抬头向逐渐黑暗下来的天上望去，不一会儿也转身离去了。

　　凡间的两日放在天界，也就还不到一刻钟，有初心系那本记载着复活之法的书，走出接引殿后直接腾身而起往天一阁而去。

　　有初飞身落于二十四楼窗前，却见鹤九颓然地坐在桌前，旁边君离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似乎更冷了些。

　　他心中一突，强自镇定问：“怎么，是书丢了不成？”

　　鹤九叹气，起身拉着有初坐下，斟酌一番才开口，“书倒是没丢，可是……那是禁-书，想要翻阅，得亲自去找天帝批准。”

　　有初敛眉想着，还不如丢了呢。

　　寥星斋中除去珍奇孤本，还收藏着一些禁-书，那些禁-书连书架都被施了封印，想要查阅须得亲自去找天帝批准。若有人想强行拿出书架上的禁-书，便会被封印所伤，还会被缉拿问罪。

　　莫说是君离这样的一方花神，就算是战神秦路也未必能从天帝那里得到批准。

　　正当三个人站在《九州》所属的书架前，隔着封印看着那本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的书愁眉苦脸一筹莫展时，外面一个清亮的声音引得他们一起扭头向窗外看去。

　　“鹤九，好久不见啊！”

　　说话间窗外的人已经飞进来站在了三人旁边，拍了拍鹤九的肩。

　　鹤九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即行礼，“殿下怎么来了？”

　　有初和君离也跟着向来人行礼，“见过殿下。”

　　这人是天界的十殿下书成，《神仙手册》上便有他的画像。今日一见，书成殿下倒是比画像上更加风流洒脱。

　　书成挥挥手，桌上便出现了几盘还冒着热气的糕点，他笑得随和，“今日这寥星斋难得热闹，坐坐坐，品尝一下本殿下刚做出来的阳春白雪糕。”

　　他和鹤九相熟已经有了年头，鹤九方才行礼，也只是因为有两个不知道他们关系的新仙友在场罢了。

　　有初估摸着全天界都认得，君离的样貌也足以让他在十日之内被天界大部分神仙知晓，因此书成对他们二人并不陌生。

　　鹤九笑道：“有初君离可是有口福啊，才上来没几天就吃到了十殿下做的美食，想当初我挤破头才抢到一块玉露糕。”

　　传闻书成殿下爱做美食吃美食，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有初和君离对视一眼，被鹤九招呼着坐下，四人各拿一块阳春白雪糕吃起来。

　　香软可口甜而不腻，竟是比意料的更好吃。

　　虽说神仙不需要吃饭，可每回书成殿下公开售卖亲手做的美食，都会被整个天界争相抢购。

　　“我进来的时候看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比没抢到我糕点的神仙还难过，这是怎么了？”书成啃着阳春白雪糕问。

　　鹤九的朋友自然也是他的朋友，理所应当要互相帮助。

　　鹤九看看有初，靠近书成低声道：“有初想复活他的师兄，据说《九州》这本书上有复活之法，可那是禁-书，我们拿不到。”

　　书成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拍了拍身旁有初的肩膀，“没事！交给本殿下！”

　　有初差点因为这一拍被糕点噎住，他费力地把喉咙里的糕点吞下去，有些茫然为何天界尊贵的十殿下会帮自己。

　　书成继续道：“你是荒王后人，身上有荒王殿下六分之一的血脉，父帝虽然没有明说，可整个天界对你，那可是极为看重的！”

　　谁？

　　谁有荒王殿下的血脉？

　　有初觉得要么是自己耳朵有了毛病，要么就是书成殿下脑子有了毛病。

　　荒王殿下是最后一个上古神，是上古天帝最小的儿子。上古诸神大战后众神陨落殆尽，只剩下少数已然重伤的上古神，荒王殿下是最后陨落的一位上古神，他的陨落代表着上古时代的彻底终结和现今天界的开始。

　　荒王殿下一生南征北战，为现今天界的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即便他陨落已有将近万年，天界还是一样的尊崇他，每过去一千年，天界都要举行盛大的仪式来怀念和祭拜他。

　　这是写在《神仙手册》人物介绍那一块第一页的文字。

　　有初开始怀疑神生，书成殿下竟然说，他有荒王殿下六分之一的血脉？

　　有初觉得，就算书成殿下说他是天帝陛下的私生子，他也不会如此震惊。

　　君离飞升后也没与谁结交，自然是不知道有初还有这等身份，也是有些惊讶。

　　愣了许久，有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你，你是说我？”

　　书成诧异反问：“你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