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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部分(5)入戏太深 ...

  •   你们知道吗?这世界上有一种可怕的人。
      这种人的行为就是:她会把你的话全部当真,她把你说说而已的话当真,把你对她的一点善意换算成了一百倍来感激。
      把玩笑也当真。
      她会为了你把这个世界缩小,再缩小,缩小成只有你和她的微型世界。
      当你说要送她一个玻璃杯时她就等着这个玻璃杯。当你只是为了扮演某个有趣的角色用手指捏她的脸时,她会羞涩。
      当你对她戏说那些只属于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时,她会怦然心动。
      当你搂住她的腰走在林荫小道上走时,她会由衷地感觉到幸福。
      当你向她倾诉你的痛苦时,你的痛苦就会变成她的痛苦。
      当有人对你不公正时,她会恨自己的无力能为。
      当你在她睡前抚摸她的头发时,她会感激上天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
      当一切戏文都成了真实,当你要停止这场戏时,你又如何让她从梦中从戏中醒过来呢?
      芊容就是这个可怕的人。

      一年后,芊容从张子然的戏中醒过来时,仍然无法从痛苦中醒过来。醒过的痛苦时,芊容总会想小时候大姨妈家里发生的一个故事。
      年仅四岁的表弟问大姨妈:“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
      姨妈说:“你在熊屋树林里的大树洞里找出来,当时刮风大雨,我听到了有东西地哇哇地哭,于是我过去一看,拿着棍子一拨,就把你拨弄出来了。”
      第二天,表弟失踪了。姨妈发动了所有亲戚足足找了一天的时间才把他找了回来。
      芊容永远不会忘记她看见表弟的那一刻。他跑到了言水镇郊区的一个黑不见天日的树林里,蜷缩着在一个树洞里面睡着了。树洞的入口特别高,谁也不知道年幼的他是如何爬进去的,又是怎么从入口处落入了树洞下面的。
      他发毫无伤,虽然饥饿和疲倦让他累得头也抬不起,芊容透过树缝看见他时,他正睡得香甜,像睡在母亲怀里一样。
      从张子然的戏里醒过来时,芊容就会想起表弟当时脸上那香甜的睡意,心里像多年前一样,有一阵剧烈的无法缓和的心痛。
      成年后的她们说起表弟找树洞妈妈的事情,表弟会笑,他会取笑当年被戏文蒙骗了的自己。
      而从戏中醒来的芊容,又如何取笑张子然给她的这一切?

      芊容笑不出来。
      她只是等到了夜深时分,自己一个人躲在学校操场的障碍板后面哭得声撕力歇。有人来看她怎么了,她抬头一看,是一些喝醉了的男生。
      “怎么,被男人伤了心了?”他们如此问芊容。
      芊容擦着眼泪,默默地说:“你们去死吧!”
      不知道在深夜的操场中,在惨白的月光下,芊容的话有多么令人不寒而栗,总之这几个被酒灌昏了神智的男人,突然间失言,后见了鬼似地逃之夭夭。
      自芊容爱上了张子然后,校园里的所有男生就把芊容从可追逐的女生范围里剔除了。
      一开始芊容是和张子然亲密地走在学校的每一条小径上,后来芊容是一个人像鬼魂似地游荡在校园里,他们说芊容的眼睛总是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有好事男生曾为芊容的行为作过分析,得出来的结果是她患有精神分裂症。
      因为在任何的一秒钟里,芊容的心里只有张子然,芊容看不到除张子然外的一切,也感觉不到除了张子然外还有可以存活的世界。

      在戏散的痛苦之前,曾经有过一段幸福。
      幸福的开始,在张子然走进芊容的宿舍,用手臂搂住芊容的脖子对宿舍的人说:“这是我的情妇,你们都给我好生伺候着!知道吧。”
      宿舍的几个女生装模作样的说:“知道了,大爷!”大家在笑,但芊容捕捉到她们眼神中的嫉忌时,感觉到飘飘然了起来。
      张子然是班里的主管,全班四十个女生生活全由她来控制。在摸拟军事化管理的制度下,张子然身份无疑像是掌握生死大权的皇帝。
      因为地位问题,张子然总是要摆出一副独裁者严厉的模样,对谁的话都不多。除了在私底下她会开些不着四六的玩笑,但一到了该严肃的时候,她就会立即收起来。
      张子然身高一米七五,永远理着比男生还短的头发,因为从小喜欢游泳,皮肤是一层泛着光的咖啡色,笑起来有白白的两排牙。
      她一脸的严厉不仅来源于她手中掌握着管制一班女生的权利,还因为她是傲气的,她傲气又不仅是因为她个子比一般女生要高,习惯以由高而低的眼光看人,而且因为傲气是她的性情,她生来如此。
      芊容第一次看着凶巴巴对着人的张子然,心里一凛,又一动。她在那眉目间发现了与外公相似的一些东西,那是一种她埋在骨子里的在乎。

      而张子然唯独对芊容会有不同,是因为她喜欢芊容的腼腆和单纯。
      她对芊容的不同由一天的清晨开始,那天张子然刚刚起床,睡眼惺忪。她捧着洗脸盆,穿过女生宿舍前的长廊,去洗手间洗脸。
      芊容的宿舍四零四在长廊的尽头,当张子然走近时,四零四的木门吱哑一声开了。芊容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穿着吊带牛仔裤,浅米色格子衫衣,黑发上绑着一条粗粗的绿色锻带。留海下的眼睛雾气蒙蒙,双颊上有睡眠留下的浅浅红晕。
      她和阳台外面高大的白玉兰树有一种别样合拍的相映。
      这让张子然有一种心动。
      这就是芊容给人的感觉,清晨那迷离而清凉的滋味。
      “唷,小妞!今天打扮得活像爱情故事的女主角嘛!”张子然流里流气地说。
      芊容双手搭在阳台栏杆,扭头朝张子然一笑,低头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穿着,有些担心地问:“不会太夸张吧?”
      张子然赶紧摇头,答到:“跟你的样子刚好合适,我就不行,我要是这么穿,肯定有人叫我二傻妞!”
      芊容被逗得哈哈直笑,因为她想起了张子然有回心血来潮试穿了一个女生的碎花长裙,结果活像个男扮女装的傻子,笑得一宿舍的女生喊肚子疼。
      高大的白玉兰树枝间可见的天边,透着一缕长长的红霞。
      阳台边的芊容一边整理自己的洗脸盆,一边仍在控制不住地傻笑。
      到这个学校来这么长时间,张子然第一次感觉心情如此地好。
      她喜欢芊容,喜欢看她笑。她觉得芊容是阳光、青春和单纯的象征。尽管张子然自己仅比芊容大两岁,但历尽感情的磨难让她觉得那些青涩的幸福阳光很早以前就与自己无关了。
      从始以后,张子然的心就给芊容留了一个空间了。对芊容和别人大有不同了起来,喜欢把一些心情与芊容共享,不管芊容是否能理解得了,只要她瞪着她那双雾气十足的眼睛,就会让张子然感觉自己那些浑浊的心事已被她的单纯清洗了。

      而芊容呢,张子然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突然来到她的身边,像一场皇帝对宠妃的临幸。
      张子然待她与众不同的感情让有幸福的飘然感觉。
      她俩于是开始进入了一场戏,学校成了舞台,同学成了配角,剧情由命运决定,台词和表情全由主角的性情自由发挥。
      戏中的一切如让人感觉超然的毒品,渐渐让芊容欲罢不能了。

      芊容那个小巧玲珑的身影就这样紧紧跟在了张子然高挑的身影后面,她们喃喃私语在学校的每一条路上每一个角落,在夜深人静、清晨、黄昏的宿舍阳台上。
      她们喜欢给对方一些特殊的浪漫。
      如一个人静静坐在夜晚的台阶想念某个男人的张子然,身边会突然多了一个芊容,偷偷塞给她一个大荔枝就快快跑开了。
      如周日睡懒觉的芊容睡来时,会发现枕边多了一束香香的含笑花。
      如情人节,她俩会一起去看露天场的《甲方乙方》,笑得一埸糊涂,回来给宿舍的女生们表演一遍,再次笑得一塌糊涂。
      如芊容会意外地收到一份礼物,一个装满了各色锻带的玻璃杯,而张子然会意外地收到电影《是谁杀死了兔子罗杰》中的玩具长脚兔子罗杰。
      如张子然跟饭堂、小店或是什么地方的服务员吵架时,芊容则在旁边见缝插针地说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语以助威。
      如张子然穿着借来的流氓花衫衣,芊容穿上借来的坏女人小背心,一起去逛治安不好的沙河夜市,芊容会佯装对一些恶俗得吓人的衣服十分喜欢,上前去摸了又摸,而张子然在后面流里流气地晃着腿,让小偷识相地远离着她们。
      如张子然在校领导那儿受了气,会让芊容搜肠括肚地想许多恶毒骂人的话来,凑成一部骂人的演讲念给她听。
      如她们总会为对方打饭或留饭。饭堂那总是供不应求的甜玉米,只要其中一个人能买到,另一人就能吃上。有一天芊容仅差一根没有买到甜玉米,第二天张子然一怒之下,把饭堂仅有二十几根甜玉米全买下来了,两个人过瘾地啃了一天玉米。
      张子然像个情人也像个父亲一样地宠爱和管制着芊容,而芊容也像个情人和小孩一样毫无保留地把所有感情付给了张子然。
      多年后,芊容想起张子然来,她才会叹服起当年自己那一去不回的单纯。她对张子然没有没有丝毫的保留,为了张子然,她什么都可以干。她是那样全然地投入进去,但张子然并不是。
      这是一场仅仅在情感范围内的馈赠和索取,情感在张子然心里不是全部,在芊容心里却是全部。在这场情感的灾难,芊容人生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获得了无视于旁人的超然力量。在失去张子然后,这种力量也就随之远去了。
      是啊,在幸福的日子,芊容的世界只有张子然,她把其余的一切搁置了起来了。
      那首《入戏太深》,正在幽幽地唱着:

      周围灯光缓缓的亮起
      梦境在逐渐成形
      身後场景分外的美丽
      世界也一起失真
      我正入镜
      你又导又演的这场戏
      爱情剧本百转又千回
      编写伤心
      你的台词一句句扣我神魂
      恍惚中
      我为你流下真的泪
      我为你专注的表演
      已耗尽力气
      我竟如此入戏太深
      拿捏之间失了分寸
      我竟如此入戏太深
      梦和现实乱了界线
      我竟忘记原本的自己
      全陷入你要的角色里
      周围灯光缓缓的暗去
      漆黑漫入我身躯
      身後场景片片的卸去
      世界也跟著破碎
      你早已出镜
      我却留在原地
      留在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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