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侵略和救赎》废品儿

24、第一部分（25）什么也没有失去

　　一会儿后，他端着一个托盘来了，摆在了芊容伸手可以够得着的地方。
　　托盘里有果冻，果汁，还有几包葵瓜子。
　　芊容看到那几包葵瓜子，心里面不由得嘀咕了起来：这种仅用透明塑料袋简单包装的黑色葵瓜子可是她儿时最常吃的零食了。如今许多年过去了，这种葵瓜子早就在各种小食店里绝迹了，取换的是各种花哨的包装，里面装着好坏参杂的瓜子。
　　“你是在哪儿买到这些瓜子的？”她仰起头来问许还，她的语调充满了快乐。
　　是啊，事情似乎由恐惧奇迹般地演变成了快乐。
　　许还朝她笑了笑，说：“秘密。”

　　“记住这个笑啊！一定要记着这个笑啊！”
　　当许还嘴角向上一扬时，芊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句话。
　　记住了！许还第一次笑是在五月二十日这个炎热提前而来的夏日里，在许还的住处，在这个设计得莫名奇妙却让人喜欢的游泳池里，在她趴在水面上，指着葵瓜子向上仰着头的时候。
　　他背着蓝天和几枝勒杜鹃花，背着阳光，裂开嘴给了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眼角闪着光彩。
　　芊容是有先见之明的，许还的笑容是珍贵得如同海市蜃楼，可遇不可求。
　　她对这个笑容的报答是快活地眨了眨眼睛，羞人答答地低下了头，然后津津有味地趴在石头上嗑起了葵瓜子，脚尖不时地拍打着水面。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行的，事情是怎么开始的，又是怎么结束的，芊容已经记不起来了。
　　只是那些细节和那些痕迹，一辈子地烙在了她的身上。
　　当许还沉入水中伸手抓她的脚时，她没觉得什么不对，一心觉得这是个游戏。
　　她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手臂，像章鱼那长长的触觉在水中漂浮，当许还的双手把她的衣服缓缓脱去时，她还以为是水流，或是海潮把它们冲走了。
　　对，她觉得自己像极了一条苍白的章鱼，柔弱无力地在水中飘舞，伸手之处全是虚无的液体。
　　而许还的身躯像极了一颗长在水底下的树桩，是唯一能固定的东西。
　　蓝色的天空像是水面的倒映，而水面呢，却像海潮一样向她不停地涌来，似乎把她当成了沙滩。
　　水流又变成冰冷，而许还的呼吸和肌肤是滚烫的。

　　水面变得平静时，许还轻轻地放开了她，一缕深红色从她腿间缓缓地升到了水面，变成了一处淡淡的被稀释了的红色。
　　此刻她才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痛疼。
　　许久之后，芊容裹着蓝色的浴巾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太阳晒着她和摆在一边的湿衣服。
　　她努力地尝试着让自己觉得伤痛，但每一次的尝试都失败了。
　　她仔细地回忆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回忆着自己计划的每一个部分，回忆张子然的每一个表情，始终不能觉得失去了什么。
　　事实除了与许还从此有了一种新的关系外，一切似乎与几小时前一样，没有什么已被改变。
　　她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就是这样，就如此而已。
　　阳台的尽处可以望见苍翠呈圆形的树冠，天空湛蓝无云，耳边鸦雀无声，这离失去人生最珍贵东西的愁云惨雾没有丝毫联系。
　　芊容就这样手足无措，奋力地朝命运反打了一拳，却打了个空，不由陷入茫然之中。

　　“要去睡一下吗？”许还对她说。
　　他进屋换了一条白色的休闲裤，仍是光着上身，望着阳台外的风景问芊容。
　　芊容点了点头，许还握着她的手腕拉着她走了屋。
　　墨蓝色的被单有许还身上的汗味，若有若无地在鼻尖游走着，芊容像只小猫一样贪婪地嗅着这种让她喜欢的味道，倦意突然席卷过来。
　　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她一直睡到黑色的黑幕拉下天空，世界变成一片灯红酒灯时才醒过来。
　　饥饿是让她眩晕，她光着脚摇摇晃晃地找到客厅，惊喜地发现许还坐在沙发上。
　　没错，是惊喜这种感觉。
　　她醒来时，不知道为什么生怕许还不见了，许还会在这个陌生的大屋子里消失的感觉让她心悸。
　　许还把身躯藏在了文质彬彬灰色衫衣和黑色西裤里面，双眼警觉地看着芊容。
　　沙发铺着两块长地毯，地毯交接的地方形成了一条狭长的小路，芊容就这样光着脚，一步一步地朝许还走过去。地毯的柔软和地板的坚硬让她脚难于平稳地支撑身体，所以她低着头，小心地走着。
　　她像是一只性格古怪的猫，有正路不走，非要沿着不是路的地方走。
　　许还把身躯埋在沙发深处，双手随意地放在扶手上，警觉地盯着她的眼神让芊容感觉一阵心安。
　　因为许还的行为与她以前所认识到的那些所谓的色鬼诸类的角色是不同的，而且这种“不同”非常明显。
　　只是芊容没有意识到这种“不同”或许不是善意的，她是不会想那么多的，她只是知道在六年前那个清晨的拂晓时分，命运已经把她和许还绑在一起了。

　　当芊容的脚尖到达许还前面的几厘米处时，他突然站起来说：“你的衣服基本上干了，放在洗浴间了，去换上，然后去吃饭。”
　　他指了指洗浴间的方向，满以为会遇到一个暧昧拥抱的芊容尴尬地红了脸，只得朝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并没有渴望着这个拥抱，只是许还的眼神明确地发出了这个信息，她接收到了而已。
　　穿着还有些湿润的衣服，许还领着芊容在一个餐馆里吃了个简单的饭，车子在灯红酒绿的夜色中穿梭了一些时间，芊容就回到了学校的门口。
　　从许还住处出来后，除许还在餐馆里点菜那寥寥几句话，两个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芊容渴望许还开口与她说些什么，但许还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车窗的前方，未曾看过她一眼。

　　车子在校门口停下时，她知道自己该下车了，她搜肠刮肚想找出一句话来说，但每一句冒到了嘴边的话被许还那坚固的沉默击了个粉碎。
　　她只得伸手推开了门，在她把脚放下去的刹那间，许还的一只手伸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这一个抚摸似乎在告诉她，那种沉默是不得已的，是千言万语对抗内讧的无奈。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也让芊容觉得温暖。
　　芊容跳下车，在包里摸出校卡，小快步跑进了校园里。
　　远远地，她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辆黑色的小车还停在灯光下，顿时一愣，但车子突然一动，箭一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