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黄鹤楼》即若离

94、客栈

　　等到江沐和展朔休息了两个时辰，两个人各自醒来，唐求正在木屋门前调息，江沐去看他的脉象，那“十年寒窗”的外在毒性几乎已消失了，唐求身上再没有那些冰霜痕迹，手指也不似先前那么冰凉。
　　江沐笑道：“你几乎已好了。”他拿出那青瓷瓶，将还真丹给他，这是华真人配制的，用以回暖温脉的良药。
　　唐求接过，他咽下两颗，点头道：“多谢。”
　　江沐却问道：“这个毒，若是唐门的解法，该如何解？”
　　唐求说道：“熬三天。”
　　江沐知道唐门本是用毒用暗器世家，他所学的解毒之法自然也不在话下，如今如此严重，只因他拖之时间过长。其中原因，自然是他当时解救展朔才会如此。
　　江沐说道：“有时候我很佩服你。”
　　唐求能忍，又有计谋，他的独行，比江沐孤独的多，更冷酷的多，可江沐知道，他的心并不冷，他的心或许热得很。
　　唐求却冷冷道：“我如果知道展朔想要淹死我的话，我不会救他。”他还耿耿于怀。
　　展朔正爬起来，他正听到这句话，此时他已睡好了，心情更好的很，他看唐求看起来气色更好，好了太多，这时候却跑过去，像个撒娇的小少爷一样，竟然软声说道：“唐求，我没有要害你。”
　　唐求扭过头去，没有接话。他第一次见到展朔这样，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江沐也睁大了眼睛，他看着展朔，展朔对他眨眨眼，说道：“是不是，江沐，我并不是有意的？”
　　江沐点了点头，他说道：“我觉得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于事无补，因为唐求又不怎么说话了。
　　展朔却道：“你先为唐求疗伤，我去找些吃的回来。”他好似比江沐先前见他之前，已成长了许多，江沐感觉到了。
　　他说着话，就要出门去，江沐一下子拉住他，笑道：“这里有吃的东西，不要去找了。”
　　展朔愣了愣，问道：“这里就有，这个木屋是你们从哪里找到的？有人住吗？”
　　江沐点点头，他却木屋角落的灶台边，找到几个干粮，说道：“是别人的房子，正是他留下纸条，让我们在这里等一个人。”
　　展朔点头，问道：“我认识他吗？”
　　江沐说道：“我想，你可能不认识他。他被困在温家地牢里很多年，这个木屋是他的。”
　　展朔惊讶道：“温家地牢？”他看了一眼唐求，唐求正低头，这时候也抬起头来，看了展朔一眼。
　　展朔说道：“我知道那里，据说江南温家和蜀中唐门用毒齐名。”
　　江沐点点头，说道：“那人中了毒，正是中的江南温家的奇毒‘溶月淡风’。”
　　展朔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原来听我父亲讲过，江南温家的毒，都是文雅风致，毒性却是慢性毒，很难解开。一旦中毒之深，华佗难救。”
　　江沐点点头，说道：“我那日和你分别，睡在武当安顿的客栈中，正是他来找我。”事实上，那时候，那人正要暗算他，不过江沐当然不会这样告诉展朔。
　　展朔说道：“听说温家有一座地牢，那里困着三个为患武林的魔头，因为那地牢是玄铁所筑，绝无人能从中逃脱，武林盟主便将那三个人交给温家，囚禁在温家地牢。”
　　唐求说道：“其实那三个人早不在温家。”
　　展朔问道：“不在温家？”
　　唐求点头，说道：“有高人将他们放走了。他们三个人魔性难除，神志常颠，便有高人做了三件传说还神回清的宝器。”
　　展朔说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东西？我爹竟没有和我说过。”
　　唐求说道：“是我的祖母告诉我的。”
　　江沐却问道：“那三件是什么东西？”
　　唐求说道：“一个叫回真镜，一个叫还真哨，一个叫点真笛。”
　　江沐点点头，他不由想起他的师父所教，若是叫一个人神志缓和，既要器物质感纯净，更要拿着那器物的人，心智通明，内功真纯。
　　他只道：“原来如此。”
　　展朔心中却为之一颤，他在树林之中，所遇到的白易，正是被哨子唤醒，沧浪老人也曾说过，他们的师父交给他的竹哨，能够唤起他的神智，不知道为何，竟和唐求所说有些奇异的不谋而合。他轻声问道：“那被困的三个人，叫什么名字？”
　　唐求摇摇头，他说道：“我不知道。”
　　展朔心事重重，已想起他的师父来，难不成，那个地牢里，曾经困住过白易？那哨子就是还真哨？
　　江沐却道：“若是那三个人已经放走了，温家的地牢里本不该有人。”
　　唐求说道：“没错。”
　　展朔却说道：“我爹曾和我说过，温家的地牢虽然事温家的，不过若是武林中有什么公案，出了什么样的大事，一定会把重犯关押到那里。这就奇怪了，没有听说发生什么事啊。”
　　江沐点头，只道：“就是如此。或许，他是被秘密关押在那里的，不过，无论如何，他已离开了，他已逃出温家地牢。”
　　江沐说道：“他中了毒，我答应他，若是十天之后，我从太华门中出来，他能保全自己，我便去春江客栈，为他解毒。”
　　他说道这里，眼神一动。
　　正是那一日，他和唐求在客栈中安顿，江沐听到响动，开窗而寻，走廊之中，正挂着几盏灯笼，其中一盏灯芯之中，被蜡溶在其间一个纸团，江沐打开，里面赫然写着几个字：春江客栈之约，只在明日。
　　江沐心中一动，只想起他入太华门那一夜，所遇道的那个刺客。他与他约定，若是无事，十日之后，他愿为他解毒！
　　他顿时想起，便在第二日，去往春江客栈。
　　春江客栈。
　　江沐如约而至，他只打尖，不住店。
　　他点了一碗牛肉面，只看着那一碗面。店小二见他久久没有动筷子，问道：“客官，若是这面不合胃口，还有别的点心。”
　　江沐却说道：“要两碗酒。”
　　那店小二说道：“我们的酒，只卖一坛。”
　　江沐却道：“我要两碗，剩下的，请你喝。”
　　那店小二笑道：“得了。那就两碗上好的花雕？”
　　江沐点头。
　　可江沐看着那碗面，看着两碗酒，已经有两个时辰。
　　店小二又问道：“客官，这面已凉透了，这种天气，再吃怕是不好。”
　　江沐说道：“只请小二哥帮我在做一碗面。”
　　店小二当然愿意，却问道：“我将你这碗热一热？”
　　江沐摇摇头，他说道：“等你面做好了，我便吃完了。”
　　他说着竟然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面已经凉透了，一点热气都没有，他正吃着，从门口走过来一个麻子脸，那人满脸的坑坑洼洼，好似一辆马车碾过的泥地，实在是叫人不忍看。
　　那店小二更是实在是不愿让他进门，那人却径直走向江沐，那小二本想赶他出去，江沐却说道：“我的客人已到了。”
　　那店小二端上一碗面来，想不到，江沐将那碗轻轻推到那麻子脸面前，说道：“吃面。”
　　那麻子脸倒不含糊，真的端起碗来，大口的吃下去。他吃的比江沐快多了，一点也不斯文，好像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吃饭，吃的汤水直流，直让那店小二再次蹙起眉头来。
　　等他吃完，江沐说道：“我想请你喝一碗酒。”
　　那麻子脸笑道：“想不到你会喝酒？”
　　江沐答道：“只表谢意。”他拿起碗来，碰上那麻子脸的碗，那人也不拘谨，举起碗来，和江沐两人一饮而尽。
　　那碗冷的牛肉面江沐已吃了一半，江沐却说道：“可能你要等等我。”
　　那麻子脸点头，看江沐慢慢的，一口口将那碗冷牛肉面吃完。
　　江沐吃完了面，他拿出银两，结了账，他走出门去，那麻子脸也跟着他，就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走。
　　麻子脸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到了。”
　　江沐说道：“要两碗酒的时候。”
　　那麻子脸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江沐却说道：“只因为当时你不想见我，你在观察我。”
　　麻子脸不置可否，他说道：“你也观察我。”
　　江沐说道：“你在看我是不是一个人来，是不是受了伤，是不是对你存有芥蒂。”
　　麻子脸笑了，他说道：“既然你明白，却愿意那样等着我。”
　　江沐明明和他一起走，可江沐知道，自己正跟随着他的脚步走，那人不动声音，说道：“为什么要谢我？”
　　江沐却答道：“我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情，在我看到灯笼里的纸团时，忽然明白了。原来那天晚上你来见我，不是我救你，而是你已告知我答案。”
　　那麻子脸笑了笑，他脸上的麻子也跟着笑起来，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江沐并不害怕，他只是笑了。他看着那人一下子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正是那张清秀、消瘦的脸！
　　不是别人，正是在去太华门的前夜，在武当的客栈中，他所见的那个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