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黄鹤楼》即若离

92、解毒

　　江沐如何不惊喜！
　　他立刻拉住展朔的手，将他从竹桶里拽出来。他只一拉他的手，就立刻察觉了他手上的寒凉之气，好似结过冰霜一般。
　　展朔这时却拉住唐求，一下子将唐求从水里拽出来，唐求咳出几口水，已全身湿透了，他动不了，一双眼却紧紧盯在展朔身上，他好似勉强能讲话，几乎咬牙切齿说道：“展朔……”
　　他好似生气了。
　　展朔哪里管这些，他顾不得和江沐重逢的喜悦，立刻说道：“江沐，唐求为了救我，中了聂景川的毒！”
　　江沐听他如此一说，只蹙起眉头，他对展朔说道：“你手上也有寒毒，你去一旁调息，我看看他。”
　　展朔点点头，立刻站到一旁。他的心这时候才定下来，只因江沐来了。只要他在这里，他总能感觉到一种安心。
　　江沐立刻按住唐求的脉象，探他的脉象如何。片刻，他拿出三根银针，在唐求的“神庭”、“天府”、“膻中”连下三针，唐求身上还是冷霜岑岑，这时候他只是闭上眼，任凭江沐为他诊治。
　　展朔这时候道：“聂景川说，这是一步登科楼的十年寒窗。”
　　江沐点点头，他好似已知道如何祛除唐求身上的寒毒，对展朔说道：“你先打坐，用我教你的内息调理法。”
　　展朔皆按江沐所说的去做，江沐此刻到那水盆之中，在唐求身后以无字真经为内化，以疗愈内气为他祛寒，过了一刻，唐求身上冰霜渐解，江沐从衣内拿出一个蓝色瓷瓶，倒出两个红色丹丸，喂唐求吃下。
　　如此之后，他从竹盆里跃出，顾不得自己身上水汽，却看展朔如何。
　　展朔正在打坐，身上寒凉，却也不似难忍，他听到动静，立刻睁开双眼，只问江沐道：“唐求情况如何？”
　　江沐点了点头，说道：“毒已稳住了。我看看你怎么样了。”
　　他端详着展朔，却见展朔比两人分别之时已瘦了许多，一双眼睛也正望着他。
　　江沐只觉得心里一阵温暖，久别重逢的喜悦里又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江沐伸出手，轻轻的按住展朔的脉门。
　　展朔此刻心绪才平静一些，只听唐求的毒已稳住，悬着的心已放下来，他这时候看着江沐，却提起声来说道：“江沐，我没留下来和你们一起，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我看你虽然看起来精神，可你已瘦了。”
　　江沐知道他的脾气，更懂他的语气里那些关心，只探着他的脉象，笑道：“彼此彼此，展小公子。”
　　展朔笑了。
　　他现在见到江沐，几乎跳过去拥抱他的朋友，只是他还挂怀着唐求，这时候唐求的毒已稳定下来，他的心思皆能安定，他对江沐说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江沐说道：“你刚才，是不是把唐求的寒毒渡到自己身上？这样很危险，你不懂毒理，说不定两个人都会有事。”
　　展朔却抬头，说道：“我感觉自己好得很。”
　　江沐看他倔强的模样，笑道：“是吗？可你的手这么凉，寒毒会沿着经脉往上蔓延，再等一会儿连话都说不了。”
　　展朔抬眼看他，说道：“反正你救得了。就算有十个我中了毒，你都会帮我解开。”
　　江沐听他这样的话，这时候却只是笑着点点头。他看着展朔，眼里的温柔和快乐，几乎隐藏不住。
　　他到展朔背后，为他疗伤，无字真经的真气融合温顿，化解体内寒毒更是有用，展朔只觉得很久未有这样的真气，只觉得通身都是温暖浸润，不再是强凌挞伐，令他难以招架。
　　片刻之后，江沐给他一颗药丸，要他吞下去，说道：“你的寒毒没有事，到明日在吃一颗还真丹便能好了。”
　　展朔一下子跳起来，说道：“太好了，那唐求呢？”
　　江沐说道：“唐求要三日之后才能好，一步登科楼的毒很有特点，他们向来不致命，却要人受很多苦。‘十年寒窗’并不难解，但若是解的晚了，寒毒侵入人的骨髓之中，骨骼就是生变，轻则行动不便，重则残疾成伤。”
　　展朔问道：“这么严重？”
　　江沐点点头，他去一边又去炭火中烧了水，说道：“没错，一个练武的人，若是伤了筋骨，手脚重伤，该是何等残酷的事情？”
　　展朔点点头，只走到唐求身边，唐求似在那水中打坐，这时候正紧闭双眼，展朔问道：“江沐，我该怎么帮他，他是为了救我，才会中毒的。”
　　江沐说道：“你只要别将不能动的他，连头也按到水里去，就是帮他了。”
　　他这句话一说完，展朔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刚刚是怎么做的，他连连问道：“唐求，你有没有事？”
　　唐求这时候已经能说话了，他从牙缝里说出一行字，却是冷冷道：“你想杀了我。”
　　展朔当然摇头，他心里都一阵乱，只说道：“我，我刚才怕是聂景川找来……”
　　唐求这时候一句话也不说了。
　　江沐烧好了水，将热水在一旁倒入那水盆之中，只对展朔说道：“不过你也帮了他，要不是这样，他怎么调动这么多的真气保护自己。反而没让寒毒浸入他的心脉。”
　　唐求一下子睁开眼，看着江沐，江沐点点头，对唐求说道：“唐门的绝顶高手，怎么会溺水呢。”
　　展朔实在不好意思，这时候只跟着江沐频频点头，他已理解不了两个人在说什么，只觉得江沐说得对，一点错也没有。
　　唐求想要张嘴说什么，最后从嘴里硬是挤出两个字，却像是和字面意思相反的两个字，他说道：“很好。”
　　江沐点点了头，说道：“你要是肯生生气，寒毒就会散的快一些。”
　　唐求字更少了，只对江沐说了一个“滚”字。
　　展朔只拉着江沐，说道：“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沐笑道：“是真的。不过天底下，敢惹唐求生气的人，恐怕已经不多了。”他拉着展朔，叫他再去烧水。
　　展朔看他这样讲，心里已放下，知道唐求已没有事了，如今江沐在这里，更不用太担心，只去烧着热水，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江沐却在唐求一旁，看着唐求身上的霜花是否已经褪去，一刻也不放松。
　　他这时候想起什么，却对展朔说道：“展朔，我刚才把你的脉，除了寒毒，你的内息好乱，等到明天，唐求好一些，我给你调息一下。”
　　展朔当然知道为什么，他其实有很多事情想告诉江沐，有太多的话要同江沐去讲，他经历了这些事以后，唯有江沐给他的感觉，始终是一种说不出的安心和温暖，他轻轻说道：“江沐，你对我真好。”
　　江沐想不到他会这样说，心里亦温暖的很，只笑道：“若不是你就在我身边，我恐怕不相信这是展朔要跟我说话的。”
　　展朔反而问道：“那我该怎么说？”
　　江沐学着展朔的语气，说道：“江木偶，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这么爱管我的事情。”
　　展朔本想装作生气，可他忍不住笑了。
　　他笑道：“我本来以为你会说什么令我刮目相看的话，结果你学我一点都不像。”
　　他的水已经烧好了，走到江沐身边，说道：“一直倒下去吗？会不会烫到他？”
　　江沐说道：“‘十年寒窗’第一夜是最危险的，需以蒸热之气相护。这毒并不致命，但恐怕在他身上留下寒疾，现在难熬一些，以后便会好许多。”
　　展朔点头，他将水给江沐，看江沐正专注的盯着唐求，问道：“对了，你怎么样，在太华门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会来这里，有没有事？”他先前只想着唐求，反而忘了问江沐如何，不知道他是否已疲累。
　　江沐笑了，说道：“没有事。等到明天，我细细给你讲。”
　　展朔点点头，他说道：“嗯，那就好。我也是，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
　　江沐只道：“嗯，不过，我和唐求其实已同行一路，只是想不到他会碰到你。”
　　展朔点头，他说道：“是聂景川……还有孟杨……他抓了我。”
　　江沐蹙紧眉头，说道：“聂景川和孟杨在一起？他们一起抓了你？”
　　展朔对江沐点头，这时忽然想起来什么，他只问道：“对了江沐，你有没有见过我哥，他们抓住我，想要引我哥出来……其实他们想要找我哥哥……”
　　江沐心中一颤，他极力不让自己手指颤抖，他的睫毛却在颤动，他见过展顾，他如何没见过展顾呢……可展顾他……
　　他转过脸看着展朔，展朔那双焦急又期待的双眼正盯着他看，他对着展朔点点头。
　　他轻声说道：“见过他。”
　　展朔问道：“他还好吗？聂景川说他和许询去了天山，真的吗？他已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江沐点点头，他的心中酸涩无比，可他只有咬紧牙关，他看着展朔，轻声说道：“嗯，我见过他和许询，他们的确已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