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黄鹤楼》即若离

81、太清

　　展朔只将他在那密室之下所见所闻告知那老前辈，将他所遇幻境与刀剑之事悉数告知，又将白易所言告知那老前辈。
　　他本要原原本本的告诉那老前辈，可他说到与白易所说师徒之言，总是有些难以开口。
　　那老前辈听到他有些隐遁，也不多问，只是笑了一声，问道：“倒如今，你却依旧不知我们是何门何派？”
　　展朔蹙起眉头，只问道：“我们？白易和前辈您是一个门派？”
　　那老前辈却道：“后生，现在你去这道石门之外，这里有九扇门，自西向东，沿着顺序在第一道与第二道石门外磕三个响头，磕完了回来见我。”
　　展朔只愣了愣，不知道那老前辈是何用意，他最后点点头，却到那石门之外，他看着这九道石门，依那老前辈所言，在第一道石门与第二道石门前，磕了三个头。他站起身，回到那石门里面。
　　他只对那老前辈说道：“晚辈已叩拜完了。”
　　那老前辈的声音却笑道：“好，如此以来，你已是老夫的徒弟了。”
　　展朔只睁大眼睛，说道：“我……”
　　那老前辈说道：“小子，那两道石门里，是我派师祖与师尊，你已拜过祖师与我师父，如今便是我沧浪老人的弟子，正是我太清宫第四代弟子。”
　　展朔只喃喃道：“太清宫？”
　　那老人却道：“唤我师父。”
　　展朔只看着那寒床上的老前辈，他只咬了咬牙，心中却想，原本我不拜先前那老前辈做师父，只因我是龙池山庄的小少爷，只想与我兄长修习，可如今正是这沧浪老前辈救了我，教我悲智心法，保全体内展顾给我飞封真气，他这样待我，我本不该再犹豫。他想，若是我将前因后果告知兄长，他一定也会叫我这样去做。
　　可他转念一想，先前那老前辈也救了我，在那西域两人手中救了我的命，救了龙池山庄里的人，我当初却没有答应他。
　　他想到这里，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愧疚，这种感觉令他觉得进退两难，他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沧浪老人却笑道：“你在犹豫什么，你已拜过师祖，学过武功了，即便你不叫我师父，亦是我太清宫的弟子了。”
　　展朔垂着头，终于说道：“我，我，先前我同前辈讲过其实那老人家救了我的命，我却拒绝了拜他做师父，如今我……”
　　沧浪老人已明白他心中所想，原来他是因为那老人也救了他，可他却没有答应，如今，他如何去答应做他的徒弟？他心中明白，这个少年心地柔软的很，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说道：“罢了。既然如此，你便做白易的徒弟吧。”
　　展朔一脸迷茫，问道：“沧老前辈，……白易并不要收我为徒……”
　　那沧浪老人竟然哈哈大笑，说道：“你方才还说他救了你，你不忍他伤心，怎么又不想收你为徒？”
　　展朔却摇头道：“他……”
　　沧浪老人回答道：“他在林中救你，你已忘了？”。
　　展朔只惊的站起，说道：“什么？”
　　沧浪老人回答道：“你要知道的秘密，就在那地下密室所存的《外经稽考》之中。”
　　展朔却只错愕难当，只道：“救我的是那个老前辈……怎么会是白易……”
　　沧浪老人却答道：“白易就是那老人，那老人就是白易！”
　　怎么会如此！？
　　展朔却不敢相信，只摇头，道：“可他，可他是个年轻人……”白易怎么不是个年轻人呢，他清俊冷漠，正是展顾差不多的年岁，怎么会是那个老人，是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家！
　　沧浪老人答道：“他已暮年，只是修习了师父所传的太清诀。”
　　展朔只道：“太清诀？”
　　沧浪老人答道：“没错。师尊苦修长生之法，而后参悟其中奥妙，一得太清诀，一得太虚法。”
　　展朔只听得入神，想不到太清宫竟有这样神奇的法门，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沧浪老人却道：“太清诀使人返归青春，太虚法使人归于虚无，师兄白易所习太清，而我所习太虚。”
　　展朔这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这老人沧浪竟说自己躺在这里三十年，只因他已练得奇功，不老不衰，可又归于虚无。
　　他这时候回忆起密室之中白易的面容，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明白，原来白易的模样正是他所念那疯癫老人那眉眼相似，才让他有这样感觉。
　　竟然真是他返归青春之容颜，天底下真有这样返老还童的神功吗？
　　他只惊讶道：“若是如此，那这些日来，我所见之人皆是白易？”他却似乎明白，原来正是白易带自己进了这风生水起谭，他所遇所见，皆是白易。
　　沧浪老人却道：“没错。可惜，太清诀，太虚法，都为逆转自然之法，故而奇功反噬，并不能长久。故而白易时老时幼，你已见得。”
　　展朔几乎不敢相信，他说道：“我遇到他暮年时，他有时疯癫不清，可与太清诀有关？”
　　那沧浪老人答道：“正和太清诀有关。永葆青春之术，本就逆天而为，修习者若要求的圆满，更是难上加难。”
　　沧浪老人却答道：“我修习太虚法，在此法中渡过三十年，想要参破其中谜题，解求其中师父所留奥妙，求得人生之意义……”
　　展朔听他所言，只喃喃问道：“前辈解开了吗？”
　　沧浪老人却哈哈笑道：“小儿辈，你如何懂！”
　　展朔这时候只觉得心中一片混沌，他心中所想之事，几乎不得其解，他却道：“前辈，那，白易在那密室之中，是否有事？”
　　他忽然又想起那日白易要传他武功，要他吹响竹哨，他道：“前辈，那一日，白易前辈要我吹响竹哨……”
　　竹哨！
　　沧浪老人却讶然道：“玉清哨在你手中？”
　　展朔点头，他说道：“就是那日我吹响竹哨，白易前辈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将我带到风生水起谭中。”
　　沧浪老人道：“那是师父曾留下的哨子，我派中武功极好心思极纯粹的人，才能吹响此哨。这哨响起，能使人回归清明，寻到真我。”
　　展朔愣了愣，说道：“可我，可我当时并未修习武功，只有家兄给我十年内力，为何我能吹响？可是，我吹响玉清哨，白易前辈却更加混沌，暴躁杀伐，绝不是变得清明……”
　　沧浪老人却道：“或许在我闭关的三十年中，发生了一些事，一些只有他知道的事情……太清诀所练之时，人返老归元，记忆紊乱，他便忘了他曾经过往，只是此年秉性……”
　　展朔这时候才明白，难道白易此刻，并不记得他的所谓，当他回归青年之时，他变不记得他曾经已到暮年衰老？他又会否知道，他暴虐之时呢？
　　他忽然想起白易前辈疯癫之时，曾说过，他是二十年前被人陷害，练功走火入魔而致，突生出另一种秉性，幸而得到少林寺慧能大师所救……
　　他说道：“若的确是他，那老前辈曾说过，他被人迫害，撕碎一页武学典籍，迫在眉睫，强行修习，便催生出另一种秉性……”
　　沧浪老人道：“原来如此。”
　　展朔却道：“那他为何将自己关在密室底下，会有什么事？”
　　沧浪老人答道：“就在那密室底下放着一本医书，是师祖觅得五十年所寻，正是失传已久的《外经》，后神医扁鹊作《外经稽考》，如今正存于生死桥下。”
　　展朔却道：“若是一本医术，为何白易前辈见到那书便无生机，为何他却说与我时日无多？”
　　沧浪老人答道：“正是《外经稽考》之中所述，他便能知道一切他身上的秘密，更能解开太清诀。”
　　展朔愣了愣，他心中却想到，解开身上的太清诀？难道白易要解开自己身上的太清诀，不再修炼此内功？他不再想要返归青春？
　　沧浪老人却道：“他曾常来这里看我，我已知道，他早已厌倦。”
　　展朔说道：“故而你叫我杀了他？”
　　沧浪老人道：“没错，我想这些年他或许已知道，反复回归最初，并非乐事，而是不断离舍之程。”
　　展朔只觉得懵懂，他不知道，原来白易身上竟是这样的秘密，他到了这风生水起谭所见所闻，是他这些年从未想到的！
　　他只道：“若是如此，解开太清诀便好，他为何要不求生。”
　　沧浪老人说道：“只因他会变成自己。会变成一个如今他再不想见的自己！”
　　沧浪老人说道：“他便会变成痴迷武学痴迷美学之时，这时候的他，与如今的他，早已不同。”
　　展朔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他问道：“他会变成他走火入魔之后的模样？”他又想起那老人来，他要抓住自己，教自己武功……
　　沧浪老人笑道：“回归真实之时，谁能窥见自己所求之面貌？”
　　他见展朔面上又露出哑然无措之神色，却说道：“那才是真正的他，若现在冷峻的青年人不是他，疯疯癫癫的老头子不是他，剩下的你所见，才是他的一部分，你还会想要救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