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月圆之夜》失忆风铃

2、第1章 破碎

　　玻璃制品砸碎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了，林苑低头看了看脚边碎了满地的玻璃渣，心也跟着一起碎了。那件玻璃制品是一个精致的八音盒，它是当初林苑送给程焕一的定情礼物，因为他说程焕一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八音盒里细细流淌的乐曲。
　　但现在，悦耳的音符早已不见，只有满地碎片牵动着林苑脆弱的神经，提醒他这个男人早已改变。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第多少次吵架，起因和往常大体类似：程焕一又一次泡在酒吧夜不归宿了。之前每一次程焕一出去花天酒地，回来都总是会和林苑大吵一架，最后往往会以程焕一低声下气的安抚和林苑卑微的隐忍草草收场。

　　“最近公司业绩一直不好，我每天烦都烦死了，跟朋友出去玩玩借个酒消消愁怎么了？难不成事业不顺心还要天天闷在家里对着你这张早就看腻了的脸？你看看你，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好看的男孩？脸色那么差，一点吸引力都没有，还想阻止我找别人？你花着我的钱住着我的房子还想管我花自己钱出去找人？再多嘴就给我滚出去！”程焕一红着眼睛大声嘶吼。
　　“我跟你在一起五年了，你出去找过多少人？程焕一，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啊？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爱过我，只是觉得我好玩，玩腻了就想扔掉，我却死皮赖脸粘着你，你嫌烦是不是？”林苑声音颤抖着，不自觉地流下了愤恨的泪水。他在心里咒骂自己，骂自己无能，骂自己轻贱，骂自己被这个混蛋蛊昏了头脑。“我走……不要赶我了，我自己走……”

　　林苑随手擦了擦被泪水迷离的双眼，缓步走进卧室收拾行李。他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是三年前的一个晴天，那会儿他还是一个刚刚毕业的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25岁的程焕一早已经在自家企业里有了一番成就。
　　那时他问过程焕一，等到他有权有势了会不会抛弃自己。程焕一轻轻抚摸着他细软的头发，坚定地回答“不可能”。
　　年少时的他们自以为爱意可以穿越一切阻碍，殊不知大相径庭的身份、地位和价值观，成为了他们感情路上最坎坷的绊脚石。

　　他拉开衣柜挑选了几件衣服，又从抽屉里拿出了装着两条项链的首饰盒。精致的白金项链上刻着他和程焕一的名字字母缩写，这是他们在一起一周年时程焕一花了重金定制的，他还记得当初那个男孩给他戴上项链时灿烂地笑着，说他戴着真好看，自己一定会爱他一生一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项链早已被主人锁在抽屉里很久不见天光了，而曾经的那份悸动与爱意也被锁进了这一方小小抽屉。

　　林苑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条，小心翼翼地放进上衣口袋里，拖着收拾好的行李走向客厅。路过客厅时，他看到程焕一坐在落地窗前发呆，窗外是一片璀璨的星河以及一轮明月，月光勾勒出的侧脸线条还是那么令人着迷。
　　他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时就被深深地吸引了，如今经历了社会的磨砺，这张脸添了几份成熟之后不但没有见老，反而更加有魅力了，怪不得总是有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前赴后继地往程焕一身上贴。
　　他拧开门锁，拖着沉甸甸的行李箱，心也跟着沉下来了。以往每次吵完架程焕一都会说着甜言蜜语来哄他，并且往往伴随着短暂的改邪归正。在他每一次以为程焕一真的痛改前非时，新的风波又会悄然而至。这样循环了不知道多少次，别说天天在外面被俊男靓女环绕的程焕一了，连林苑自己都觉得这份感情不能维持多久了。这次他直接被程焕一赶出了家门，更加预示着两人早已回不到过去了。

　　走出楼房，林苑抬头看见一道划过的流星，心中暗暗许愿，希望自己能赶快从这段失败的感情中解脱出来，过上崭新的生活。
　　他忽然发觉无处可去，大学时住在学校，一毕业就和程焕一同居了，从来没有拥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住所，现在离开了程焕一家居然都找不到一个能落脚的地方。林苑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无能，在这座城市生活这么久了都不配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路过小区外的快捷酒店，他想了想没有进去，一半是因为嫌这里冷清，满腹惆怅无处宣泄，一半是想省点钱，毕竟他没带多少钱，又不可能花完了去问程焕一要，省着一点花总归没错，这点钱撑到下一次发工资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他的父母都不住在这个城市，况且当初因为出柜和家里闹翻了，至今关系也没见缓和，他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麻烦父母。

　　一阵凛冽的风吹来，林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一边裹紧大衣一边掏出手机拨号。
　　“祖宗啊，这深更半夜你打电话给我是要干什么啊？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别来找我，我刚刚在梦里差一点点追到女神就被你轰炸醒了呜呜呜呜……”
　　电话一接通林苑就听到袁恒在那边哀嚎，他皱了皱眉，努力平复心情，没有底气地说：“恒哥，我能不能去你那里借宿一晚，我这边出了一点点事，我……”
　　“是不是程焕一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快来我这里吧，改天再找他算账！！！”
　　不等林苑说完袁恒便明白了个大概，这些年他数不清劝了林苑多少次赶紧离开程焕一，林苑总是好不容易被他说动一点点就又被程焕一的甜言蜜语哄了回去。他作为林苑最亲近的朋友，虽然看惯了他和程焕一的爱恨情仇，深知程焕一有多混蛋，但毕竟是朋友的私事他也没办法强求林苑做什么，只能心甘情愿地在那些令人心碎的夜晚做林苑的倾听者和收留者。
　　袁恒睡意全无，暗自下定决心这次不论说什么也要让林苑从那个混蛋身边离开。他终于还是不忍心看着好友在泥潭里越陷越深，竭尽全力也想要解开他身上的束缚。

　　门铃响了，袁恒推开门，看见林苑裹紧大衣，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
　　“快进来吧，屋里有暖气，都冷成这样了，快进来暖暖，小心感冒”袁恒将林苑推入屋内，“你俩到底怎么了，闹多大矛盾啊，这么冷的天让你一个人大半夜跑出来？”
　　“他又出去鬼混了……我说了他几句，他就让我再多嘴就滚，我知道他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心情不好，但又不是我的错啊……我心里好难受……我真的忍不下去了就出来了……”林苑断断续续地说着，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一直在强装镇定，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分个手，但见到挚友的那一刻，埋藏在心里的委屈和痛苦瞬间化作了泪水翻涌而出。

　　“这是第几次了啊，林苑，我劝过你多少次了？你说你学历工作样貌样样拔尖，还愁找不到更好的对象吗？为什么非要在程焕一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这几天就待在我这里，哪儿都不许去，不许再回去低声下气地找他了，要是他来找你我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袁恒恨铁不成钢地对林苑说道。
　　他既愤怒于程焕一的背叛和欺骗，又因好友的卑微和隐忍而无可奈何。他实在想不明白，林苑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摊上这么一个祸害。

　　林苑一边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边点头，他选择来找袁恒的最大原因就是希望好友可以骂醒自己，不要再委曲求全了。他走到洗手台前，先抬头看了看镜中自己红肿的双眼，接着低下头缓缓打开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从指缝中流过，拂到脸上让人清醒了大半。
　　是该结束了啊，这份奢求来的爱情其实早已物是人非了……

　　林苑拒绝了袁恒让他睡床的提议，而是向他借了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蜷缩在沙发上，这是他很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此时的他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静下心来理一理千丝万缕的过去，顺便展望一下将来。
　　没有程焕一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他合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梦里没有感情破碎的声嘶力竭，只有属于他的远大前程。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希望永远不要醒来，只做一个简单快乐的人是多么美好而又艰难的事啊……

　　沉醉于美梦的林苑怎么也不会想到，与此同时，撕裂他美好生活的那个侩子手正在经历着完全不一样的夜晚。
　　一个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的夜晚。
　　濒临腐烂的根茎在地底下盘旋生长，罪恶的花朵含苞待放，停息在枝头的黄莺奄奄一息。
　　这个夜晚，注定成为他们此生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