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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起家 ...

  •   (二十九)起家
      回到罗城后的第二天,霍居延就被钦差从大牢里放了出来,竹幼直则被押解进京问斩了。
      “阿霍。”披麻戴孝的我与他相拥在山庄的门口,我拉着他进庄,让人把大门关上。
      “离儿。”他破衣烂衫,伤口已经结疤,听到他唤我的声音,我心痛万分。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四十五天过后,我们就起程去骆邑吧。”
      “辛苦你了。”
      “只是你好好的,我就一切都好。”
      “我先不住在这里行吗?刚好回去收拾收拾那里的东西,过几天再来见你。”说话,他转身要走。
      我抱住了他,“我等你。”
      他握住了我的手,“今后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我把手放开,他离开了。
      “小丫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不在的这几天,一直是侯管家在这里坐镇。听说霍居延被放了出来,他前来看望。
      “多谢您前几日的帮忙了。您一定是来看望他的吧,不巧他刚走。”
      “我已经遇见过他了。不过,我今天是来看看你的。”
      “那您请坐吧。”我把他带到大堂坐下。
      “你知道三弟把这山庄这家也交给你的用意吗?”
      “三弟告诉我,他一生罪孽深重,在道观杀人灭口时他手下的冤魂最多,他说他此生要想赎罪已是不肯能的了,因此他一直都希望能找一个好的接班人,帮他把这些银子用到刀刃上。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与众不同,你的谈吐、魄力、才干都是世上罕见的,所以你一定能够成事。我把这些转告了他,但同时告诉他,唯一遗憾的是你是个女子,不过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中了你。”
      “这些我都知道了,义父的用心我能体会,因为我觉得这不需要我改变什么。”
      “我没有要你改变什么,我也明白你最能够了解他的心。停在这里的棺材空空如也,你不正是知道他是想去追随他的子女吗?这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听我把全部的事情讲完,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原谅他!”
      “我并没有恨过他,何以说到原谅啊?”
      “你知道他在开关那扇密室的门时,他的心情经历了怎样的起伏吗?那可是波澜壮阔、汹涌澎湃呀!”
      “您当时也在场?”
      “那个密室里还有一个密室,当时我们三兄弟都在。老二告诉他必须要抓走霍居延的消息,他怕你难过,所以想要先行告知。老二拦住他说,如果昔日之事败露,他就会将你杀死。老二的手段我们是知道的,当年‘□□’这个法子就是他想出来的。老三为了你不死的那样痛苦,所以打算和你同归于尽。可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打开了机关,将你放了出去,这个原因你应该明白。”
      “我懂了。孙东家是想要留下我完成他的遗愿,而且只有他死了,才能够拖延竹县令对我下手的时间,所以他最后才会拒绝治疗。”
      “看到老三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你和霍居延的安全,他整个人都变得恍惚了。第二天,也就是葬礼当天,他就下令停止对霍居延的殴打了。他几次派人夜探山庄,发现你已经将老三的尸体焚化,也知道你前去京城求援,但是他并没有派人去追杀你。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在钦差抓他时毫不反抗,他这是坐以待毙呀。”
      “他打算改过自新了?”
      “没有意义的,他终于明白了。他过去是北辰的牧民,与邻家小女余丽质指腹为婚。那年先皇下诏选妃,余家人见二弟他们家穷困潦倒,仗着女儿貌美,便将其送入到宫中,最后分到掖庭,等待皇上召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都没有听到她被封为帝妃的消息。他总是暗自庆幸而后又提心吊胆,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皇上打开宫门,放宫人们回家团聚的一天,但那一天始终没有到来。”
      “那女子被先皇临幸了?”
      “不,是她被先皇赐给了现在的兵部尚书——霍步平。他是在多方打探之后才得到这个消息的。那时候我们虽然还没有正式结拜,但是已经是好朋友了。几年后,霍步平被调到边关,在那里长期任太守,丽质也随他一起去了那里。结拜后的我们以打劫为生,这才发觉老二不仅聪明绝顶,而且变得心狠手辣。”
      “他们一定见面了。”
      “是的,她不肯跟他回去。你知道老三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他好像是说我像谁……”
      “他就是说你像霍居延的母亲。”
      “我像?”
      “你的性格像丽质,雨涟长得像丽质,霍居延长得像霍步平。”
      “所以他没有要霍居延的银子,而是要雨涟做他的小妾。我本来还以为是因为义父的原因,他才么有收走霍居延的银子。”
      “是啊,没有料到的事情太多了。老二和霍家的恩恩怨怨根本就是没完没了啊!他以为她是看中霍步平的权势,于是他花钱买官。在菡城之战中,他又重金收购粮草向主帅献媚、邀功。从此以后他步步高升,结果和霍步平同朝为官。因为整顿吏治那件事,他被朝花夕拾,因此被贬到了这里。从此,他更加怀恨在心,这一次霍家兄妹落在了他的手上,于是恩怨再起啊!”
      “这老天爷是怎么了嘛,干嘛非要让这两家人雪上加霜呢?怎么这怨仇就捡着他们两个给呢?”
      “天意弄人啊,晗光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可就是要碰在一起,也没办法啊!”
      “唉——”我长叹一声。
      “小小年纪,别长吁短叹的了。我所知道的事情就这么多了,我的罪孽也不少,不过那都和你没关系,就不说出来让你徒增烦恼了,我还是把它带进坟墓去吧。我们三个人当初结义时说好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现在午时已过了,他们都走了,我也应该快了……”侯管家向庄外走去,步履蹒跚。
      “侯管家,老侯,大叔……”我没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怎么叫他,他也不回头了。

      四天后,靖河下游发现一具尸体,发现是服毒自尽的,那个人就是——侯管家。霍居延也在同一日将所有的东西理好来到了山庄,与我一起戴孝。
      “阿霍,陪我去为侯管家上一炷香吧。”我让仆人拿走他手上的行李,对他道。
      “听你的。”
      “侯管家,您一路走好,相信天神们会宽恕您的罪过的,我也会尽力完成您和孙东家的遗愿的。”来到墓碑前,我焚香祷告。
      “钟离、霍公子。”老王和月莲小姐站在了我们的身后。
      “老王、月莲小姐。” 我和霍居延向他们见礼。
      “钟离姑娘,孙东家的七七过后恰逢这个季度的结算,我到时候把您的股银提现,将它和您的工钱一并给您。”老王告诉我。
      “那就多谢了。”我并不推却。

      “阿霍,这里面怎么好像没有南宫的东西啊?”回到山庄,我拆看霍居延拿来的大包小包。
      “许是你还没有整理吧,我只是把你包好的东西给拿过来了而已。”
      “唉呀,你这人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佩服佩服,那我还得亲自去整理一次东西去了。”
      坐车来到了城南的家,我在南宫的屋子里翻箱倒柜,终于将他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包裹好了,但却并没有找到他所说的,由师傅给他的一个有关于陆晏身世的包裹。
      我正准备将包裹装车锁门,看见了他方桌正上方悬挂着的长剑,于是将他取下,顺带着拿到了方桌下的一个包袱。打开包袱一看,见到了一本黄色封面的小册子,还有一块玉佩,玉佩的材质是晗光玉,阳面的‘将军骑马射剑’图案与阴面‘车前草’图案似曾相识,只是我一时间想不起来。翻开黄色封面的册子,我看到了第一面写着的字——大内翕林暗士上将陆晏档。
      “终于找到了。”我兴奋不已,将包袱和长剑仍到了车上,挥鞭回到了山庄。
      “阿霍,你猜我找到什么了?”我把小册子和玉佩藏在背后,到霍居延面前炫耀一番。
      “能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大哥找着了?”
      “没有。是大哥的身世有据可查了。”我把册子和玉佩拿给他看。
      “行了,看把你高兴的。”他接过东西抱怨。
      “怎么样,看不看得出什么端倪?”我问。
      “这玉佩不是我们家的东西吗?”他小声嘀咕。
      “什么?”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给你的那块玉佩?”
      “啊,你不说我倒还忘了,难怪这图案会那么眼熟呢?我想起来了,和你给我的那块玉佩一模一样的图案。”
      “只是这块玉佩要用得旧一些。”
      “那是什么年代的?”
      “比我这块早上三、四十年吧。”
      “那不是你父亲那一辈吗?”
      “是啊,父亲没有兄弟啊,难道这是父亲遗失的?”
      “这玉佩一人只有一块吗?”
      “是啊。这‘将军骑马射剑’图是我们家族的族徽,它代表着胜利;‘车前草’是解暑药,是夏天行军打仗时必不可少的。传说我们祖先曾经在做战时遇到过酷热难当的天气,他们看见马都在吃这种草,结果没有中暑,于是他们便也吃了这种草,果然精神百倍!所以它代表吉祥。”
      “真够复杂的。先不管那么多了,大哥的身世可以慢慢查。还有不到四十天我们就要走了,我在想这庄子是留还是卖。”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沫儿告诉我,曲三想要办钱庄汇通天下,这货币周转的快慢关系到生意的兴旺发达程度。晗光岛是一个小岛,可耕田面积不大,而且种植的品种单一,发展农业,大多数时候只能自给自足而已。而发展商业就不同了,可以跨岛,可以去别国,晗光岛上的商人几乎遍布了弥亚大陆的东部。所以我们国家的赋税商占其七,农占其三!别的不说,就说你吧,不做官了就首先想到经商,这不就是例证吗?”
      “嗯。可这跟卖庄园有什么关系吗?”
      “我跟沫儿算了比帐,要开好一家钱庄,那得有五十万两银子。要把钱庄开满整个晗光岛,那么就得有上亿两白银。当然我们用的是最保险的方法计算的,实际上用不到那么多,但是这五、六千万两总还是要的。”
      “晗光岛要比别的岛上富庶许多,是弥亚大陆东部物价最贵的地方,别的岛上同样的货物最多也就值这里物价的八成。”
      “行啊,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父亲在当兵部尚书之前也兼任过户部尚书啊!”
      “那是文武全才啊!”
      “我知道了,你是在想把山庄卖了可以多挣些银子,对不对?”
      我点头。
      “你别急嘛,咱们又不是一天里面就要开那么多家钱庄的,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霍霍,你说得对,这件事情是我有点太操之过急了。这庄子咱们不卖了,那边那个院子也留着,今后让学徒们有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家。钱的事情也确实不用着急,我看过义父留下来的帐册,他老人家做了二十六年生意,在二百八十六笔交易中,坏账竟然只有二十二次,不容易啊。”
      “每十三比生意中就有一笔,这个频率不低呀。”
      “资本大的商家一年做个十来笔生意,其中只要有八、九桩赚了也就不会亏了。义父平均每年刚好要做上十一笔生意,也就是说平均下来一年之内,差错不到一次,难道还不够有水准吗?而且他做生意时所出现的坏账有十六桩是在二十年前出现的,后来的二十年中,一共只有六笔坏账。他识人之能、做生意之精,不可谓不妙啊,光是这些就已经足够我们学了。”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些道理。”
      “义父在各地有茶庄、茶楼四十三家,粮行十七家,客栈九家,酒楼八家,还有钱庄二十八家,折合白银两千五百七十一万两。此外,库里有存银三百万两,再算上用于周转的现银和货物,义父留给我们的资产就已经有八千多万两了。”
      “这不已经近亿了吗?”
      “我自己过去经营酒馆,五年来总共挣了九百八十五万两,我把它存在钱庄里,这利滚利的,应该也有一千多万两了吧。为了方便经营,我每年会把盈利中万两之后的钱伙同朝廷发下来的俸禄,还有我自己在府里开销后的结余,一起存进一个活期账户,以备万一。前一阵我在天光入了老高他们布庄的股,花去了五十万两,我查过帐了,连本带利,还剩下两万八千六百二十六两两千九百四十四钱。”
      “我说你这是天生就会理财的吗?俸禄、开销的结余还有零钱,没有一个超过千两的,你从几岁开始积攒,居然能把它们变成五十多万两白银?”
      “这里面有母亲给我的三十五万两银子,她说如果我哪一天遇到万一,那么就可以到这个叫做‘钟离曲’的账号上,拿这些备用银子度日。”
      “钟离曲,这个名字是你母亲给你取的?”
      “是啊,自打我一生出来母亲就给我开了这个账号。钟离曲,怎么听着都像是最终离开曲家的意思,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为我取这样一个名字。不过说来也好笑,我最终是离开曲家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母亲好像总是未卜先知似的?”
      “你不是也差不多。还有雨涟那个丫头,她说你会在骆邑遇见熟人,你还就真遇见了。”
      “现在看来,银子是有了。那接下来就要看朝廷的动向了,如果不合时宜地大兴票号业,很有可能会受到阻力。如果涉足此行,光靠赚些客商的银两,那又能有多少呢?官银、军饷,那才是大头。”
      “你说这一切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义父开的钱庄叫通徳钱庄,怎么样这名字很熟吧?”
      “这不是晗光岛上最大的钱庄吗?义父怎么一点也不露啊?”感叹之后,他即刻明白,“你的意思是先从取名字开始?”
      “义父不深藏不漏,那他还怎么挑好接班人呢?这名字虽说只是一个代号,但当人们都离不开他的时候,那它就不只是一个代号了,而是一笔宝藏。这笔宝藏在生意上就是一笔数不尽的银子。”
      “好。”
      “我想过了,我们还是先进军皮布行吧。”
      “一切都听你的。”

      *四十天后*
      我和霍居延在让义父的棺材入土为安后的第二天准备出发去骆邑,转眼之间,已是冬天,飘雪纯白了天地。来送行的人中,有昔日的合作伙伴,也有竞争对手。
      “周东家、徐大掌柜,告辞了。”
      “蒋东家、蒋老东家,告辞了。”
      “封掌柜、瞿掌柜、小韩,告辞了。”
      我带着霍居延一一向他们拜别。
      “奇怪了,这老王师傅怎么还没来?”小韩疑惑
      “这天阴沉沉的,看来是又要下雪了。我和阿霍就不等他们了,麻烦诸位跟他们说一声了。”我穿着厚厚的皮袄,哆嗦着说。
      “今天新县令要来了,可你却要走了。”周东家语重心长。
      “又不是永别,今后在生意上,我们大家伙还要常来常往哪!”我登上了马车,霍居延也骑在了马上。
      “老贾现在已经回家养老去了,你这常来常往可够凶的啊!”老王最终决定留下蒋少东家,蒋老东家得以颐养天年,贾行也有了自己的归宿。现在各个行业都在进行股份制改革,还有老人赡养金制度。诚信与责任又为更多的商家所重视。与商界如火如荼的改革同时进行的是朝廷的科举、官吏考核以及举孝廉之事。
      “老爷子,您说笑了。”
      “是啊,我们都老了,老了。”蒋老东家承认。
      “阿霍,我们走吧。”阿霍在头前领路,我的马车跟在后面起步了。
      “等一等——,快等一等——”身后传来了大叫声,那是老王的声音。
      “快停下。”我让他们停车,自己却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
      “钟离,你怎么这么急着要走啊?”
      “怎么了?”
      “县太爷点名要见你。”
      “县令大人?他要见我干什么?”
      “钟离姑娘。”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书生!!!”
      “钟离姑娘,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无分啊,我这刚要到罗城当父母官了,你却要走了。”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嘛!也就一个多月没见,就已经高升了。”
      “托姑娘的洪福,自那日一别之后,我被谷源的县令大人举荐为孝廉,皇上亲笔御赐让我来这里做个父母官。”
      “原来如此,那真是可喜可贺呀。”我祝贺他。
      “这位是……”他问。
      “我的外子——霍居延。”我介绍。
      “久仰,久仰。”他们相互行礼后,他道,“既然你们急着赶路,我又有公务缠身,那么我们就此话别吧。”
      “告辞。”
      “钟离,你等等。”老王拿了包东西走了上来,“这一千五百两银子是你在萧记两个月的工钱和股银,你拿好吧。此去千里迢迢,更赶上风雪冰天之日,一路上不要亏待了自己,一路保重啊。”老王把银子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捧着银子,向众人身鞠一躬,“各位保重。”而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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