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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鼎新 ...

  •   (十九)鼎新
      因为是从城西孙家庄园出发的,所以没有注意,他们的破落小屋也在城南。回家的路也不是特别远,就是有些崎岖。
      陆晏和南宫都执行我交待的任务去了,所以不在家。我来到桌案前,看见了老王送来的裁员事项安排。他将裁撤人员的等级分为九级,从一等十五两至九等七两依次递减,人数依次为——二、二、二、三、四、三、二、二、二,这样平均下来每人十一两,要比十五两一个人的月工钱划算很多,而且还要出去带学徒另给的五两银子。我签过勾后,又在下面批了一行小字:布庄九人因故暂缓放银。
      孙东家的手下很麻利,我前脚到人,他们后脚就到达了。
      “钟离大掌柜,您的东西,我们东家让我们给送来了。”孙宅下人道。
      “放下吧。”我让他将盒子搁在桌上。
      “那我告辞了。”下人请退。
      “去吧。”我将盒子打开看过之后,又重新包好,放在了桌案下。
      “是。”下人出门骑马离去。
      我在案前发了会儿呆,忽然觉得腹中空空,就跑到伙房,打算随便做些菜,半生半熟地吃上一顿,填填肚子。一打开锅盖,看见里面温着的饭和菜,心中无限感激。这陆晏可真是心细啊,只可惜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填饱了肚子,我想了想,觉得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考虑了,这几天很累,过几天又要出远门,所以我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换上女装,仿佛恢复到了童年时候在王府的那段日子。
      我打开了兽骨大门,走到了听风崖。在那里伫立良久,就像当年在王府的荷花池边,不过这里没有回廊,远处也不是红色的荷花,而是绿色的黍离。它们,荷花与黍离,我究竟更喜欢哪一个呢?只怕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去到南宫的房间,拿了他的剑在屋前的空地前起舞——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我一边舞剑,一边在心中发问:“为什么那个吟唱的人感到这样悲伤?为什么他的言辞中闪动的是绝望?为什么着绿色的黍离不能带给他春的颜色?”
      一曲舞毕,又是一遍,却总也想不开。“罢了,想也是徒增烦恼。”我提着剑走到了听风崖上,双手握着剑柄,将剑尖插在地面上,继续眺望远方。望着远方的黍离,我浮想联翩。我想起了小时候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了在宫中的日子,想起了在京城里的日子,想起了逃亡的岁月,想起了在客栈和酒馆里的光阴,想起了这些天遇见的所有人,不知何时我开始学会了回忆,开始懂得了思念。
      夕阳西下,光明又将离开大地,黑夜给了人们黑色的眼睛,人们就用它来寻找光明。可当光明到来时,又会是怎么样呢?远方的亲人们、儿时的伙伴们,他们又会怎么样呢?本以为离开了就是斩断了,谁知离开了却好像缠得更紧了。不久我将远去,此去生死未卜,你们都要保重啊,我在意的人们。随着最后一缕阳光落下,我对天发愿!
      “妹妹,原来你在这里啊!可把我给吓坏了,竟然连剑都拔出来了,我还以为家里出事了哪!”南宫一边嚷嚷着,一边赶到我的身侧,抽走了我手中的宝剑,放回了剑鞘之中。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回过神来,侧过头问他。
      “先回屋再说吧,你的脸色怪吓人的。”南宫左手握着宝剑,右手拉着我的左手,拽着我就往屋里跑。我想挣脱,可力气却没有他大,只好依着。
      “二弟,快放开她吧,又不是小孩子了。”陆晏在一边窃笑着。我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很好看,那笑容中有我想想过的草原人的奔放与不拘,却又有南方水乡人的温雅与内敛,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每每看见他的笑容,我就会去猜测他的身世和经历。
      听了陆晏的话,南宫松开了手。“大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既然南宫不理会我,那么我只好问陆晏了。
      “很好。”陆晏干净利落地答完,我们三人一起往屋子走去。
      “霍居延被关进大牢了,三天后只有我们自己去边塞了。”一坐到餐桌旁,我就提起了这件事情。
      “这是好事呀,如此一来,我们的身份就不会被揭穿了。”南宫幸灾乐祸地说道:“你不说这事,我也要说哪!我当时一听这消息别提有多高兴哪!”
      “可他是被冤枉的。”我低着头道。
      “什么?那你不会是想要去救他吧?”南宫对我举止感到意外,“他们不去那里不是挺好的,难道你真的打算照着陛下的意思做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殴打伙计这件事的过程你最清楚了,你怎么会变得这样没有正义感!”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踢翻了凳子。
      “你是想管我也没办法,反正是你店里的伙计惹的事,你出面掌管也是应该。”南宫没好气地说着。
      “你有没有想过霍居延被关进去了,他的妹妹怎么办?!你阻止我不就是因为你怕见到霍雨涟嘛?!”我的火气更上一层楼了。
      “为什么是我怕见到霍雨涟?我是怕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听到我提及霍雨涟,南宫一脸苦相,把头回到一边道。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反正不管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心,我都希望霍居延能够出来。”我坚定不移。
      “如果让伙计出来,你店里的伙计可就要倒霉一大批了。”陆晏怕南宫和我继续争吵,因此插了进来。
      “那些老人倒是没关系,反正我是要把他们赶走的。只是有个叫卫少的伙计,我过几天得带他去边境,他是个人才,只是还是小才,我要把他培养成大才。”
      “这人才也有分大小的?我倒是头一回听说,讲讲吧。”虽然这几日我和南宫时有争吵,但一听到我讲些高深的道理,他还是依旧喜于聆听。
      “这小材啊,就是知道要孝顺父母,深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做事以孝至上;但是这大才啊,虽然也知道孝顺父母,但是他懂得律法,知道要识大体、顾大局,做起事来会先忠于帝王所制定之律法,如果父母有错,那么他会劝父母改正。”我分析给陆晏听。
      “明白了,果然是高深。”南宫道。
      “可这个叫卫少的伙计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陆晏问。
      “当然,他是个栋梁之材,今后在商界,他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我帮卫少下了定义。
      “那你就让霍居延在牢里多呆几天吧,他这伤人的事情做多也就是赔些钱,再关个七天、八天的。”陆晏建议。
      “这我也知道,而且茶商孙东家也和我说过,霍居延入狱还掺杂了本地官吏的水分,所以叫我不要轻举妄动。但是去边塞有他才比较安全啊!他过去在那里打过仗,比我们都熟悉那里。要知道,像我们这些住惯了城里的人,即使拥有指南车和地图,在草原上奔走也是很容易迷路的。而且那里气候恶劣,断水、风暴、流沙都有可能将我们置之死地。”我说得头头是道。
      “曲儿想得可真周全,我倒是忽略了这些。那要不把卫少送进去,等关个十几、二十天的放出来以后,再让他来追赶我们。”陆晏出谋划策。
      “大哥,他身上有伤,怎么经得起牢狱之内的阴冷潮湿,再加上之后追赶我们的长途颠簸呢?倘若再有个闪失,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像卫少这样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错过了这次机会,还不知道下一次机会在哪儿呢!”
      “也对,看来还真是陷在两难境地了。”陆晏沉默下来,开始思考。
      “我现在担心的倒是霍雨涟。她生性天真烂漫,对人也不会戒备。现在她的哥哥在牢里,她一个姑娘家的,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哪?”南宫低声呢喃。
      “原来你还是挺关心他们兄妹的呀!”我在说“妹”这个字的时候加了重音。
      “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南宫头一扭,不再理会我们。
      “酸腐啊!”我吃了一口菜说道。
      陆晏和我相视一笑,然后各自回屋休息去了。躺在床上,我心想,也许有些事情可以在梦中找到答案吧,然后“呼呼”去也。

      翌日天明,我一边吃着早饭,一边道:“今天早上我要去检查你们昨天所办之事的效果,你们两个将要去北地的物什列张清单出来,我中午之前会回来检查。查漏补缺后,你们下午就去置办这些东西吧。”
      “真会差人。”南宫抱怨。
      “行了二弟,你过去没少被陛下差遣吧!”陆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按惯例,我还是走进茶楼去探听消息。包了一间雅室,在里面品茶。因为这是孙东家所开的茶楼,所以我出现在这里,茶客们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我和孙东家明日即将签约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
      “你们看见刚才进了包厢的那位了吗?他就是消极不装的大掌柜了。”
      “是嘛,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就有那么粗的门路了,竟然能够弄到北地供奉给朝廷的贡品。”
      “什么贡品?你们听说了没有,萧记他们手头上有的根本不是什么天光丝缎,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布匹。”
      “前所未有的布匹?那也要织得出来才行。”
      “什么织得出来,织不出来的。我看就是天光丝缎,只是换个名字,说说而已。”
      “你怎么这么糊涂呀?当然是仿制品!真的天光丝缎要是能够在这里随意买卖,那他还值几个钱?皇帝陛下还会要这些只要有钱,就唾手可得的东西吗?再者说了,这么好的丝缎一年才能够织出几匹,会织的人又能有几个?能够织出来,上贡给咱们陛下本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就算有剩余,这荣城王他就不会自己享用吗?”
      “有道理。分析得很有道理。”
      “那是自然。只是这仿制品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我在这布行里混了那么多年,虽然没有见过天光丝缎,但这天下的好布料我大都见过,若是这仿制品真能超越这些布料,那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就算是没有亲眼一见天光丝缎,我此生也没有遗憾了。”
      “谁说不是哪!”
      “只是这仿制品果真有吗?”
      “有或没有,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位钟离大掌柜刚一上任就去找月盛源和复古天的东家商议这桩生意的事情,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是啊,那又怎么样?”
      “这别的不说,复古天的大掌柜是谁啊?他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啊,如果连他都深信不疑,那还会有假吗?”
      “他深信不疑?不见得吧。他难道会相信真有天光丝缎?还是相信有仿制品?”
      “他信不信天光丝缎我不知道,但相比于这天光丝缎这纺织品的可信度要大很多吧。”
      “那可不一定。这天光丝缎除了皇室贵胄没人见过,这仿制品也是空口物品,两者相似程度更是无从谈起,总的来说,这些全都是空的。”
      “对!再有就是如果萧记真有天光丝缎,他们为什么不卖?”
      “他们这几天关门,忙着外出开店的事情,当然不能卖了。”
      “那前几天为什么不卖呢?”
      “前几天人家刚刚上任,还不了解这店里的事情,也不了解萧老东家的脾性,所以总要防着点。”这个茶客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只可惜我习过武,耳聪目明的,这话我仍旧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依着萧东家的脾气,还真是防着点好,他这人会嫉妒啊!”茶客们从高谈阔论,转变为窃窃私语。
      “所以嘛,我就说这钟离大掌柜厉害吧。要不,就这茶楼的孙东家能看上他,让他去送茶叶,跟他做生意?”
      “对对对。孙大家眼力惊人,他断不会挑中毫无信义之人。”
      “而且,他昨天和城西裁缝店签了约,裁缝店里做衣服的价钱往上涨了三千钱,可是这客人反而有增无减,不能不说他厉害呀!”
      “那这仿制品的事情,我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对。”
      听到这里,我对陆晏和南宫所办之事是比较满意的。想不到孙东家的眼力在整个罗城都是出了名的,那既然侯管家看出我是个女子,那他也应该看出来了才对。我再过几天就要去运茶了,这谁都知道。看来这几天还要接受蒋清寒的拜访了。至于他的孙子蒋子诚和月盛源的周东家应该不会来找我,以他君子的行为准则还不会冒然探访。
      想到这里,我将银两放在了雅间之内,准备离开。
      “钟离掌柜,我们东家不让我们收您的银子。”一个伙计见我打开房门,上前对我道。
      “那这算是我给你的赏钱吧。”我说完后就离开了。

      “大哥、二哥,清单列得怎么样了?”回到家,我就忙不迭地问上了。
      “都列好了,你看看齐了没,我先去做午饭了。”陆晏将一张单子交到我手上,然后去到了伙房。
      “对了妹妹,王掌柜差人送来了名单,说是你要的。”南宫走了上来,将一份名单交到了我的手中。
      “这么快!现在才刚到巳时啊!”我惊异万分。
      “是啊,可名单的确是送来了嘛。”南宫说完后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我将名单仔细翻看,发现名单有两份。一份是我管他要的四个外出开店负责人和他们各自挑选的二十个伙计的名单,以及剩余的报名的伙计;另一份是剩下的七个掌柜之位人选。
      “他终于开始开窍了。”我心中暗道。走进房间,来到桌案前,全部签勾。
      看见桌上昨天我批阅的裁员事项安排,我想到了今天下午可以将这事儿一并解决,于是来到了南宫的房间,对他道:“二哥,往这里向南,你去一趟萧家老宅,让他们按照批示,午时过后把银两送到皮货行去。”
      “好妹妹,你就不能让人安生一会儿吗?给你当差,比给皇帝陛下站岗还累!”南宫边抱怨着,边从我手中取走了批条,策马离开了。
      “刀子嘴,豆腐心!”我感叹一句,走进了伙房。
      “你在说南宫吧,其实他任挺好的,就是嘴坏。我估摸着,他本性乐观开朗,只是过去在宫里当差的时候不能说话而已。”陆晏听了我的话后道。
      “皇宫对于寻常人来说永远都是个好地方,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明白那其中的滋味。我小时候不识愁滋味,和公主他们在一起,天真无邪;等后来,再见面也是有的,可大多是礼尚往来,隔阂了。”
      “我帮你把菜弄好了,你下午还有事,就先吃吧。”陆晏笑了笑,把饭菜送到我的桌前。
      “谢谢大哥。”我端起饭碗,一扫而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陆晏看着我,不作声,眼里透着宠溺。
      “大哥,那我先走了。”良久,我道。
      “嗯。”

      来到皮货行的后堂,见到了老王。
      “老王,你可以安排伙计的事情了,一会儿我要宣布后天伙计们的工作岗位。”
      “你不选伙计了吗?”老王纳闷地问我。
      “我把皮货行和布庄的六个学徒全部带走,其他的伙计你留着安排吧。”我对老王道。
      “好。”老王道。
      “人应该都到齐了吧,我先去处理事情。你快些把名单理出来,一会儿掌柜的名单、伙计们的安排都由你来宣读。”我开始帮老王树立威信,今后的几个月这里都要交给他了。
      “好。”老王应下了。

      “人都来齐了吗?”我再次向老王确认。
      “包括早上入选的人,总共一百一十人,全都齐了。”老王点了点人数后,对我道。
      “那前面就交给我了,你快去处理名单的事情吧。”我让他退下。
      “好。”老王退至后堂。
      “全都安静下来,听我安排!”大堂之内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了。“我们去大院讲话!”我发布了下一条指令。
      大院,位于大堂于后堂之间,很空阔,有利于我对他们分别处理。
      “早上已经被确认了的、去外面开店的负责人各自引着自己挑选的伙计,在最左面排成一列。报了名的,还没有被选中的伙计、学徒全都到右边去。其他人,排在当中。”我站在后堂的台阶上,发号施令,把伙计们分成了三部分。
      “最右边的人中,学徒出列。”我道。
      杜恭、段九重、薛义、权采忌、卫少、褚幼良六人站了出来。
      “去最左面。”我此言一出,底下传来议论声。我不管他们接着命令:“其他人靠到中间来。”
      “我今天要说的事情会比较多,所以大家不用急,也不要多做议论,这样会快一些。”我开始发话了,“首先,是裁人的事情!皮货行和布庄四十岁以上的人全都站到左边去。”
      布庄的九人、皮货行的十三人都站了出来。
      “你们总共有二十二个人,都超过了四十四岁。在我们晗光岛上,五十五岁是一个劫,能活过这个年纪的人,通常都能活很久,所以你们这年纪也不小了。”
      “大掌柜,你要让我们回家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老沈又带头闹了起来。
      “是啊,实话实说就行了。”布庄的几个老人响应,皮货行的几个老人也蠢蠢欲动。
      “你们就打算这样走了吗?”我不答反问。
      “大掌柜还有什么训斥?”老沈问。
      “昨天早上,衙门里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我质问。
      “这……”老沈顿了顿道,“既然大掌柜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呢?县衙里已经判了,霍居延推倒了我,我的徒弟卫少上前阻拦,便遭到毒打。”
      “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谎的老手啊!你们都看到了吗?”我的声音冷冽而尖锐,底下人不发声音了。
      “大掌柜还没有看过衙门里的证词吧,可有八个人作证哪!”老沈见旁边的老人们都没了声音,于是两面三刀地说着。
      “你这身后,好像刚好有八个人,是你们布庄的吧。”我话中带话,毫不客气。
      “大掌柜,我……我们没有……”身后的八人中,有几个人频频摇手,结结巴巴地说着。
      “你们没有?那布庄里还有哪几个人去衙门做这缺德的证了?!”我厉声喝道。
      “大掌柜!”另外八个老人跪下了。
      “大掌柜,你这么说有事么证据吗?这可是县太爷判下来的案子。”老沈强弩之末,却还要殊死一搏。
      “你问问你身后的人,再问问你们布庄里的其他人,还有你的徒弟,对对口供就知道了。至于县太爷,无非是因为你巧言令色、信口雌黄、搬弄是非,才会误判的。不过,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我才在这里揭穿了这件事。老沈啊,你知不知道,你告的是孙东家在我们茶货生意上推荐的合作伙伴,没了他,我们过几日出塞去贩茶要多费很多力气,少赚很多银子。没有银子,我拿什么付给你们养老金?”
      “养老金?大掌柜,那是什么?”皮货行的老人们及时抓住了我话中的关键词。
      “这正是我今天要说的第二件事。我方才不是说到你们老了吗?所以我打算让你们回家去,好好教育你们的孩子。我和王掌柜商议后,决定按照你们在店里的贡献,将你们的贡献值划作九个等级,根据不同的等级,每个月给你们一定的银两,最少的七两一个月,最多的十五两一个月,这部分银两就称作养老金。也就是说,你们虽然不再为店里效劳了,但你们还是萧记的人,今后你们把子女抚养成人,如果他们愿意来萧记,店里面会优先考虑。”
      “哦?那就是说我们不必做工,但是每个月还有银子拿。”皮货行的一个老人道。
      “不错。但是你们不能做出对不起萧记的事情。”我道。
      “哎,我是老了,也是想回去了。”皮货行的另一个老人道。
      “行了,你们这个月的工期还不到一半,所以没有超过七两的,因此这一词的银子,就算是结你们的工钱。皮货行里的十三位老伙计,先去后堂领银子吧,领完就早些回家休息去。”我对皮货行的老人们道。
      “好。”老人们向后堂走去,各自取了银子,到我面前言谢,回家去了。
      “大掌柜,这不公平,我们怎么没银子?”布庄的一个老伙计道。
      “这个要问老沈啊,他教唆者你们做了错事,还把我们生意的利润给削去了许多,就算是不给你们这个月的工钱也弥补不了我们店里的损失啊,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呢?”我把难题留给这群老伙计。
      “老沈,都是你不好,现在害得大家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对呀,老沈,你倒是说句话呀。”几个老伙计推着老沈。
      “我希望在明天签约的时候见到这位霍公子,当然还要确保他今后无事,大后天能够跟我们一齐出发,几位请去外头想办法吧。”我见他们争吵不休,找了个借口把他们打发了出去。
      他们几个人没有办法,只得走了出去。
      “接下来,我要说其他人的安排。这本来应该是明天说的,但我又想你们来去也不方便,当然,我自己也不是很方便,”说到这里,下面站着的伙计哄堂大笑。我挥了挥手,让他们静一下接着道,“所以我打算把本来明天要讲的事情,全都搬到今天来讲了。”
      “大掌柜,您明天本来就是要去茶店签约的,你这样做是真心体谅我们啊!”下面传来伙计的赞扬声。知道自己不会被裁去,伙计们心中的石头全都落了地。
      “大家都安静一下,这部分人事安排由准少东家、二掌柜王安邑来宣读,同时还要宣读的是我们的新店规。”在我的话语之后,老王从后堂走了出来,他看了看我,点了点头,让我放心。我退到了一边。
      “各位伙计,大掌柜让我宣读这些名单、事项,我知道他是想要帮我老王立威。过几日,他就要亲自去边塞了,去开拓我们店在那里的生意。他去了那里之后,这里的事情就将由我来掌控,他扶持我,是对我们这里不放心啊!”老王说着说着,热泪盈眶,他用手绢拭去了脸上的眼泪,方告声音叫问道,“我们能不能让他放心?”
      “能!”伙计们的声音震彻天际。这就是人心的凝聚,我心想。
      “好,下面我先开始宣读名单。总号三掌柜,……”几个岗位,一长串名字念过之后,老王歇了口气,接着道,“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好事,我们这里的伙计,全都要入股了!十年以下的,每人一厘;今后每做满一个十年,都能增加一厘。但是,我们每年都会对伙计的业绩进行考评,考评不及格者,要清账出号!”
      “考评也应该,考评最优者有没有奖金?”一个伙计问。
      “有。”老王答
      “那好,我们同意!”
      “对,我们同意!”伙计们赞成。
      老王将手伸出,往下压了压,提示大家安静,接着道:“外出开店的负责人、伙计,只要开店成功,也要照此行事。”
      “好。”外出开店的人鼓掌赞同。
      “下面公布新店规——第一,不论何时,顾客是第一位的,凡是有对客人不敬的行为,一律革除出号。第二,虽然全员入股,但是伙计依旧需要听从掌柜吩咐,违反者,各处出号。第三,……”新店规总共二十二条,详细规定了店中的奖惩制度。
      老王念完之后,回过头来向我点了点头,然后下了台阶。
      我从后堂屋内走出,对伙计们道:“新店规,大家都明确了吧?”
      “明确了!”伙计们答。
      “好,我右手边的人中,七位新任掌柜留下,进后堂,听候王掌柜的教诲。其他人回去休息一天,后天各就各位,前来做工。”
      七位掌柜进了后堂,其他人边议论着,边离开了。
      “你们过来,站定后就地坐下。”我对外出开店的人们招了招手,让他们走到中间来,然后开始训话:“你们都是我们萧记的精英,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互助协调,也能够完成总店给你们的任务。千山万水,我们今后再见面的机会不多了,我想说萧记的今后就拜托你们了。外头传萧记要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我说有你们在,萧记就不会倒!很多人刚才都有疑问,为什么我挑的六个人都是学徒?可你们就看看这些学徒,他们个个都忍啊!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老王过去在店里,是唯一一个带徒弟,拿不到做师傅的钱的,皮货行里他带出师的学徒几乎都走了,学徒半途而废的也有不少,但是这些学徒,他们忍耐至今,住的是一间只有三面墙壁的房子;还有布庄的几个伙计,他们克扣学徒的赏钱,甚至时常对学徒拳打脚踢,你们看看今天的卫少,你们就知道了。今后除去闯荡的路很难走、很艰苦,你们要学会忍,记住‘忍’字头上可是锋利的‘刃’啊!但是他们的忍耐也并不完全正确,师傅们所做之事,有些可以忍,有些不能忍。比如说去衙门里作伪证,就是不可以忍的。所以我要让他们去边塞,让他们离开这里,然后睁眼看世界,检点自己的过失,是去开店,但也算是流放。谁都知道,这些年来,边塞生意是最难做的,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但是我是萧记的大掌柜,所以这最难啃的骨头理应由我来啃,这是责任!”
      座下一片寂静,只听得低低的哭泣声。
      我接着道:“我也要你们记住,吾辈为商人,必先学会做人。其准则朝廷律法第一,仁义礼智为第二,店中规章第三。‘信义’二字要切切记牢,民无信不立,其次再是‘利’字。过错,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大掌柜,我们记住了。”伙计们应道。
      “回去休息和准备去吧,择日出发,我就不送你们了。”闻听此言,二十四人散去了。学徒人依然留着。
      “你们也去准备吧。”我淡淡地道。
      他们退了下去。
      “老王,你和几位掌柜的把事情谈完也休息去吧。”我进后堂对老王道。
      “好。”老王答应。
      我从大堂出门,布庄的几个老伙计围住了我。
      “大掌柜,我们的事情……”老人们道。
      “你们商议出对策了?”我问。
      “您看能不能……”他们还不罢休。
      “明天签约的时候见不到霍公子,你们就管老沈要钱去,谁让你们早先都听他的话哪,也不在乎多听这一回!”说完我冲破重重阻拦,骑上我的紫燕离开了皮货行,回家休息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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