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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两面(11) ...

  •   郝芊芊只是匆匆瞥到了一秒红,被夜色衬托的暗红。今夜无星无月,只有嗖嗖的风,风有时吹走了云,天便漏下了一点的暗光。她便是在此种情景下看到的。上面是铺散开来舒展的一片红,下面是片似的一点点红。郝芊芊几乎是下意识的联想到了红裙红鞋。
      刚刚走过去了一个人。
      她拐进郝芊芊看不见的视角—某户人家的外围墙。

      郝芊芊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转过视角,一条街路,蔓延开来四五处人家。黑漆漆的围墙,没有一点点的声响,空寂的天地恍惚先前一幕是一个错觉。她突然意识到,这户村庄没有谁养一条狗。
      只是她想当然的想法。深夜的狗吠往往会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但没有狗叫声的村子,总会让人以为这是个死村。

      她在四处转悠。也不远了去,也不近潜入某家。于是便有人,暂且认为是人看到,一席白影晃晃悠悠,被风吹的七扭八歪的游荡。这人的视线极好,能看清那白面上笔画的眉眼,朱砂点的唇。两边居然没有晕着腮红,那种一坨圆圆的红。这人暗自纳闷道。
      这人穿的一身红。上衣红,下裙红。但这绝对不是嫁衣。她每次在外显摆的是这红,但也最厌恶的是这红。她看了看这股不寻常,她也只是使了使眼色,窝着的一团黑影冲了出去。

      郝芊芊盲盲的转悠了一会,路线在脑海中慢慢成型,这样逃跑时心里也有数。直到她听到一丝动静,她才找准下一步的方向。那种动静越靠近越能听晰是什么发出的声音。一个人笨重的脚步声,拖着东西,东西刮着泥土和石头。泥土是软糯的细微的声响,石头是嚓嚓的摩擦音。
      有戏。
      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这想法在半路夭折。
      她的右边有一条分岔的小路。刚刚经过,一个视觉盲角的区域突然窜出一个乌黑黑的身影。郝芊芊只感到一股风,风过来,她下意识的敏捷一扭,对方擦身而过,对方也反应迅捷,在半空中伸出一只手,手橫着过来,抓住了郝芊芊的胳膊肘。

      郝芊芊精神一紧,如临大敌,然而直觉告诉她对方没有恶意。

      对方将她的手臂抓紧,紧成细细一条。对方轻轻一扯,郝芊芊顺势而为,整个身体便轻轻的移动了。
      她被乌黑黑带倒在地。对方反身欺压在她的身上。郝芊芊感觉她的苗条的身材都皱成一团了。

      最初挪动的声音息止了,转而是更奇怪更细微的声音。郝芊芊支起耳朵,她没有听明白这是什么会发出的声音。袭击她的人的胳膊肘压在她的脖子上,手掌留在她的头上,手也是有重量的。她的一部分头抬不起来,于是她转而幽幽的抬起了另外半张脸,拱起弯曲的幅度,一只眼睛尽力往眼尾处瞥。她想看看身后这人什么模样。运气好,说不定便看清了呢。
      她有想过叫喊。
      只是这叫喊打草惊蛇。她的这张脸,和她自己本身一模一样。

      袭击者有很长很长的头发。
      头发有点乱,根根打理不清。郝芊芊曲起手指,摸了摸,没有扳扯。她的手臂,无论是哪一部分,都能受她的控制,能随意弯折。如今,一只手臂被对方手抓住,另一只被对方小腿压制。她取了留长最多的那只手臂,空中旋体了一下,摸上了对方的身体。
      她动作轻轻,如细蛇般游走,勾勒出对方的曲线。
      是位女性。
      干瘦,身上没有工具。

      对方有一段时间不说话,她也在细细的瞧郝芊芊是何模样。直至胸前传来轻微的拂感,她讶异的睁大了眼。她的眼睛本来比纸人的眼睛还要黑,还要空洞,如今浮上了一丝恼怒的情绪。她止住喉咙里即将发出的怒吼,手狠狠拍在了郝芊芊的半边额头上,又将她摁进泥土里。
      郝芊芊这下眼睛是陷入彻底的黑暗,还有泥土的腥气之中。
      这黑暗转瞬即逝,茫茫的白色浮上来,世界为之一亮。耳边是呼啸的冷风,她立在高高的雪山之中,头顶着一轮硕大的圆月,照的四周清光凌凌。

      难道,穿越的福利又再度砸在她的头上了吗?

      郝芊芊狐疑的皱起眉毛,她站着一动不动,风扬起的雪花是一卷一卷的,因为四周都有风势,交叉一起的风像是在玩闹打雪仗。这风也怪,居然吹不动她。郝芊芊觉得:这这怕不是一个假世界?

      没一会,有人来了。
      来的是一对父女,暂且猜测是父女。五官相似,身高只差一个头,那高梁鼻女儿继承的是一模一样。父亲紧紧抓住另一人的手腕,步伐迈的又大又急。
      只是积雪深厚,他们的速度时有疲缓,只是靠一口气努努力在撑着。
      父亲左顾右盼,似是挑哪条路好走。只有女儿第一眼顺过来,眼底映着人:安静的几乎与周身白雪化为一体的女人,那浓黑一样的眼珠和眉毛在视觉上格外显眼。风吹不动她,雪绕过她,深冬寒月影响不了她。

      女儿神情却无波澜泛起,无悲无喜。

      他们扭头转向另一条山道。

      *
      “岁岁,不要怕。”
      他的手有些枯了,皮肤经过五十多年的岁月侵蚀已经不再鲜嫩,但骨骼依旧有沉淀积蓄的力量。他牢牢的抓住张岁岁的手腕,情绪从手上传来,紧张,害怕,毫不迟疑。
      他要带他的女儿逃出生天。

      张岁岁的表情有点木。望见天,望见山,望见雪花,是木的。张国栋踩在山头,往下望,从夹杂飘忽的雪花中依稀辨别出一条路。
      “走!”他沉声道。

      他转步,下山头,大步向前,冲了几步,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停住了,回头看。

      张岁岁立在原地。
      她的声音很清亮,一字一字往外蹦,却像是好久不曾说话了,她道:“爸,你.走..吧,不要回来找我了。”

      他有一张严肃的国字脸,虎着脸时自带股威严的气势,说出的话也是如雷贯耳,不容置疑,只是如今此刻细细听来,藏着悲怆之意。
      “跟我回家!”他道。

      他没等岁岁说什么,冲回去拉扯着她的半臂,几乎是拖着她往前走。

      “我是个累赘。”
      “你是我生的!我不嫌弃!”
      “你别为我命搭在这里。”
      “你少bb两句,省点力气!”
      “爸。”
      “嗯?”
      “我后悔总是跟你吵架了。”
      “哈,你终于明白我是为你好了吧!”

      片刻的寂静。
      “爸。”
      “对不起。”

      下一秒,他感到手上一轻。
      回头看去,张岁岁立在十几步之远,她还是立在山头,与他静静的对视。

      没有人能在一瞬间移动。
      没有人。

      张国栋不知不觉热泪盈眶,他心底有一个猜测,却拒绝去想象。毕竟他仔细端详过她的面孔,除了瘦了点,白了点,好像还是他以前娇俏鲜活的女儿。
      他又扭头回去,低着头闷闷的,不管不顾拉着她的手,一次又一次,攥的越来越紧,似乎要硬生生的嵌进她的皮.肉里。

      一次又一次。
      又再度消失。
      张岁岁默默的流泪,她的泪水也是清亮透彻的。

      后面的人追上来了。头上包着藏青色布巾的一群人,有拿木棍腰间别鞭的,有手里拽着铁链的。铁链一看使用良久,外表剥漆,生出暗红色的绣和黑色的粒渣。链子栓的另一头也不是恶犬,而是似人的怪物,长的很丑,勉强有点人形,瘦长的身材伏在地四肢行走;它们呼啦啦的从郝芊芊身边经过,视若无睹。她瞥的第一眼,便是狂乱的头发因为极速的跃进撩起,露出一张蒜头鼻大嘴唇开眼角的外星人眼型的一张男人脸,舌头因为喘息或是兴奋不受控制的甩出来,呼出一口腥臭的怪味,亮晶晶的涎水四溅,似乎那尖尖的黄.色獠牙也因此变的洁白几分。

      她一下子被甩在这群人的身后。
      注意力在人犬身上,忘了看这些人的脸,有没有熟人。

      乱斗开始了,多对少的压制。张岁岁是一开始冲上前的,试图以羸弱之躯挡住为首的一只恶犬。只是被她突然莽力推走的张国栋一扭头见她被咬住大腿,当即惺红了眼,举着登山杖杀回来,一边狠力敲狠力大喊:“叫你们欺负我女儿!!老子跟你们拼了!”
      他被后来居上者给扑了。
      血流了一地。一开始咬住张岁岁的人犬突然又将嘴里的肉.块吐出来,转身扑向张国栋。张岁岁的眼睛里染了血,她冲向其中一只,咬了下去,不过它们的肉很干很柴,还崩牙。
      链子的主人在看热闹。
      其中有一个人道:“月亮下去了。”
      回应者道:“天色倒瞧着没什么变化。”

      他们闲聊几句。郝芊芊得到的有效信息不是很多。她扭头一看,发现后面又来了一群人。这群人来的悄无声息,齐整的站在一块,白茫茫模糊的面容,青的紫的红的不一色的衣服。交谈的时候是发出嗡嗡的声音。不过,他们冷眼瞧热闹倒是真的。

      天亮的太安静了。自然而然就在某一瞬间来临。
      张岁岁的身体在变淡,透明的浅灰色。在消失的最后一刻,她紧紧握住了她爸的手。那只手只带着稍许的温度。混战之中,他们不自觉的靠近山脊,身后柔软的白锻子往下蔓延,是一个漂亮的弧度。

      明明可以走的。
      张岁岁流出血泪,拼尽最后的力气将已经失去意识的张国栋推了下去。
      人犬们还想追,却被人紧紧拉住脖子上的铁链,本能不甘心的刨雪发出怪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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