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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白予彦来到病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唐秋的手被水果刀割伤了,鲜血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涓涓流下,安安吓得拉住她的胳膊呜呜直哭。

      白予彦赶忙上前拉开安安,查看她手上的伤口。“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削个苹果都伤成这样。”他有些责怪又带着心痛的埋怨着。

      “小伤,你别这么大惊小怪。”

      “就算你不为自己当心,也不能不顾安安呀,你看,你都吓着他了。”白予彦对唐秋的态度有些恼怒。

      “只是一时走神,下次我会小心的。”她温婉的微笑着。

      白予彦看着她的笑容有些失神,她的明媚是历经千辛才换回来,是自己心头最钟爱的珍宝。可是…… 强烈的矛盾让他很是烦燥,两道浓墨般的剑眉拧成了一团。

      他拿过药水、纱布为唐秋处理伤口,在心里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对她说了。

      “秋,冯恺一直没来看安安,你不觉得奇怪吗?”

      唐秋诧异的看他一眼,“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嗯,是有些好奇。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意料之中?!”

      “可能是倦了,可能是忙了,也可能根本就忘了。予彦,你我都心知肚明,冯恺的心里,我和安安永远都是排不上位的。你又何必非要我难堪呢?”唐秋有些低落的感慨。

      白予彦有些气恼又有些犹豫,看了唐秋半响,才慢吞吞的说:“冯恺,他现在,就在我们医院。”

      “呃?”唐秋有些不明所以。

      “冯恺住院了,呃,是精神科,由我配合做心理疏导和心理重建。”

      这实在是太出乎唐秋预料。冯恺,那个表面忧郁温文,实则果决固执的男人,精神科?她傻傻的看着白予彦,半天不晓得反应。

      白予彦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闭了闭眼,一古脑地说了起来。“唐秋,你太妄自菲薄了。冯恺把你和安安看得比你想像中重要太多。他不仅倾尽全力在经济上支持你们,还动用了一切关系为安安寻找心外科专家,他甚至,甚至……捐献了他儿子的心脏给安安。”

      石破天惊也不过如此了吧。唐秋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她完全不能吸收这些莫名其妙的讯息。冯恺的儿子,除了安安就是越越,难道……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安安的胸膛。那里面正在勃勃跳动着的,是越越,越越的心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的脑子微微晕眩,必须要扶住桌子才不至于倒下去。

      “他捐了谁的心脏给安安?是越越吗?越越他怎么了?”唐秋有些艰难的问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情楚。冯恺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他完全不跟我们配合。我只知道,他的儿子冯越是因车祸而死亡。”

      白予彦有些心酸的看着唐秋,她的难过是这样显而易见,在她的心里,冯恺到底占据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吧。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微涩,“唐秋,去看看他吧,现在,或许只有你可以帮他重新站起来。”

      为什么重逢以来,他们的每次相遇都是在医院里呢?真的是缘份吗?唐秋站在病房外看着冯恺,思绪有些游离。

      冯恺一个人坐在房间的阳台里,单薄的背影显得异常孤独。他消瘦得厉害,180公分的身高显得就像一根佝偻的枯竹杆。

      唐秋轻轻走到他身边,发现他正在看一本相册,那册子里的都是越越。

      “给我看看行吗?我好久没见过越越了。”唐秋柔声说。

      冯恺抬起头,眼神空洞。发现是唐秋,眼里才慢慢露出一丝温情。他把相册递给她,看着她的样子,轻柔得就像正看着一个梦。

      唐秋翻阅着手里的相册,曾经的幼儿已长成了少年,从没发现,他的眉眼原来和冯恺这样相似,连带着和安安也有了几分相像。

      她低低的问他,“越越怎么会……”

      “你都知道了?!”冯恺虚弱的笑了下,“一年半以前,越越出了车祸,大脑严重受损,就再也没醒过来。”他看看唐秋问:“听说安安手术很成功,他现在恢复得好吗?”

      “安安他很好。可是,冯恺,即便越越醒不过来,你,你怎么能忍心……”唐秋有些说不下去。

      “怎么忍心把他的心剜出来交给安安?”冯恺冷冷的接住唐秋的话:“我一直不愿放弃越越,即便所有医生都说他不可能再醒过来。只要他的呼吸还存在一天,他的心跳还没停止,我都不会放弃。可是,他终于还是走了,我想也许他坚持那么久,就是为了等安安,他要把他健康的心脏留给他的弟弟。所以,我为他做了这件事。我是一个可耻的父亲,为了保护越越而对不起你,也伤害了安安。为了救安安的命,我又捐出了越越的心脏。我是用越越的命来为我犯的过错做补偿。”他看着唐秋惨然一笑,“唐秋,你曾说,要我挖出自己的心来补偿你们,我做到了。我已经没有心了。”

      唐秋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尖锐的硬物狠狠刺穿,痛疼的战栗席卷全身。她忍不住抱住了冯恺,想用自己微薄的体能温暖他的身心。

      冯恺却轻轻推开她,“你还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你走吧,白医生是个很好的人,我相信他会对你和安安好的。”

      “不!”唐秋猝不及防的喊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样,但无论如何,她不能在现在放弃冯恺,“冯恺,都过去了。越越的事,不是你的错。相反,因为你的帮助,安安才能重新恢复健康。你知道吗,昨天安安还问起你呢,他在想你为什么都不去看他了。越越没死,他的心还在安安身体里跳动,冯恺,现在你拥有两个儿子了。”

      冯恺不以为然的笑笑,感叹道:“是啊,他们俩都还活着。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唐秋有些恼怒,“放心?放什么心?你想这样就推卸责任么?安安以前的日子你都没陪过他,难道以后,你依然要做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冯恺却突然发火,他“砰”的一下推翻了身边的桌子,眼里跳动的愤怒的火焰,冲唐秋大声吼道:“够了,你以什么立场来说这话。我能给安安的,我不能给安安的,我全都给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现在!马上!你给我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便起身按护士铃,一定要赶唐秋走。

      唐秋在护士的劝诫下,无可奈何的走了。

      这后来,她又来了无数遍,冯恺却都不肯再见她,他的情绪愈来愈坏,身体也逐渐败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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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予彦发现唐秋倚在医院走廊的窗前,她又在发呆。这阵子,她的状态一直都是神无所属,连带着对安安都疏忽了些。

      他抚了抚唐秋的长发问她:“想什么呢?安安呢?”

      “哦,安安在房里睡了。”她回答。

      他沉吟一下,对她说:“秋,我要出国了,美国一家机构邀请我参加一个创新科研计划,是关于心理研究与肿瘤治疗的结合,我很有兴趣。”

      唐秋错愕的看向他,“啊?是吗?”她绽开一个神色复杂的笑容,“真是恭喜你了,我知道这一向是你所期待的。”

      “秋,你和安安跟我一起走吧。安安现在的情况已经初步稳定,到了美国,还可以再进一步进行治疗。我们三个,可以过上平静开心的生活,就象以前一样。”他揽上她的腰,语气里满是向往。

      唐秋靠在他的怀里,低垂着头没有言语,乌黑的发丝下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她的脖颈纤细而欣长,弯曲的弧度,尤如垂绝的天鹅

      “予彦,我……对不起。”她艰涩的咽了口口水,“我一看到安安,就想到越越。冯恺曾经求我去看看他,我,我竟然把对冯恺的怨气撒到他身上。我说既然我不再是他妈妈,他的事就与我无关。我实在,实在是太坏了。”她的泪水浸湿了白予彦的衣裳,凉凉的,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一岁时,就和我生活在一起,其实跟我一直很亲。可我,嫉妒冯恺对他的关心,想证明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一直想要个真正自己的孩子。他那么亲近我,把我当他的亲生母亲,我却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安安却是用了他的心脏才活了下来……”她轻轻的摇头,面容在泪水的润泽下,泛起一层莹莹的光。“我不能这时候离开冯恺,所以……对不起。”

      白予彦静静听她说完才微笑了一下,“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可是唐秋,爱不是怜悯。”

      “我知道,但我没办法不正视自己的心。予彦,其实我们是同一种人。我们都因为被需要而学会爱。你看着我在你手里一点一点重生,所以你爱我。这,算是怜悯吗?”她晶亮的眸子散发着深幽的光,面容有些奇异的透明。

      怜悯吗?白予彦觉得有些好笑。那种牵肠挂肚,恨不能倾尽所有的心思,只是怜悯?这一刻,他有些明白了唐秋,心里渐渐冰凉。

      “你都想好了?”

      “是的。”

      “不会再后悔?”

      “哪一次选择不是一场赌博?”

      “……”

      好像要下雨了,天边那片云渐渐变得乌沉,低压压的像快要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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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您的安全带还没扣好,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您扣好安全带。”空中小姐礼貌的微笑着提醒白予彦。

      白予彦向她点点头,配合的扣好安全带,手臂转动间碰到了身边的盒子。盒子从坐椅跌落到地上,摔出一个旧旧的小熊公仔。

      他拾起那个熊娃娃,轻轻摩挲过它已经斑驳不全的绒毛,目光幽幽,记忆回到往昔。

      那时候,他是一个悲伤无助的小男孩,母亲因父亲外遇而患严重抑郁症,选择了跳楼轻生。父亲还没赶到,他一个人在医院急救室外的椅子上坐着,害怕难过得浑身发抖,泪水串珠似的往下掉。

      “你怎么哭了,哥哥?”一个小女孩娇嫩的童音在耳畔响起。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白净清秀的小女孩站在面前,正忽闪着大眼睛同情的看他。

      他倔强的咬着唇对她不予理睬,却情不自禁的强收起了泪意。

      小女孩歪歪脑袋问:“你是生病了害怕吗?不要怕,我妈妈也生病了,但她总跟我说,她不害怕,叫我也不怕。医生伯伯一定会治好她的。你要勇敢点哦!”

      “我才不是生病,你又不懂。”他觉得小女孩很幼稚,对她很是不屑。

      “那你为什么哭呢?你爸爸妈妈不陪你吗?”小女孩又问他。

      他想起母亲血肉模糊的样子,惊惧得全身冰冷,泪水再次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哥哥,你不要哭了,我的小熊送给你。它是我妈妈买给我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女孩看到他哭泣的样子,很是怜惜,把自己怀里的小熊公仔递到他手上。

      他看着手上的小熊,憨态可掬的样子显得有些钝钝的,但是,它的绒毛是那样柔软,还带着小女孩身上的体温,那淡淡的温暖就这样顺着小熊流到了他心里。

      “小秋,你怎么到处乱跑,爸爸办好手续了,我们去病房看妈妈吧。”一个男人走过来拉起小女孩的手。

      “哦,好的。”小女孩答应着,牵着爸爸的手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男孩手中的小熊,“哥哥,小熊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好好待它。还有,我们也做好朋友吧,这样我就能经常看到小熊了。我叫唐秋,我会在304房陪我妈妈,你要来找我玩哦!”

      可是,他的母亲在两小时的急救后就离开了人世。他跟在父亲身后,看着他为母亲办理各种手续,一道道签名中,一个生命就这样烟消云散,他再也没有了妈妈。

      后来,他选择了心理医生作为他的终生职业,他要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尽量去挽救那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灵魂。许多年以后,有个憔悴的女人推开他的门,成为了他的病人,她的名字叫唐秋。

      白予彦想起唐秋初到A市的那个夜晚,满室茉莉清香的房间里,她对他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真不敢相信我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气。”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不是你自己找到我的么?”

      “我只是找了一位医生。”

      “好吧,那么是我找到了你。”

      唐秋不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在白予彦的心中,她一直才是那个天使,他寻找了很多年的天使。

      隔着飞机那小小的圆拱形窗子,白予彦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一层层,一叠叠,且卷且舒,无穷无尽,心里头突然就想起那句很久以前看过的词——惆怅旧欢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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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秋喂冯恺服下镇定片,把他象孩子样的搂在怀里。冯恺把脸埋进那温暖的胸膛,觉得自己是终于找回了壳的蜗牛,他不能再失去她,他已经是感情的赤贫。在唐秋温柔地软语抚慰下,冯恺终于沉沉睡去。

      窗外的夕阳猩红如血,唐秋觉得很是刺眼。她把冯恺安顿在床上,又细心地替他盖上被子,然后走到窗前准备拉上窗帘。窗外湛蓝的天空有一道飞机划过的白痕,线条长长地由窄到宽,由清晰到模糊,直到逐渐淡入层层云海。

      她看了一会,回头瞧见床上的冯恺。安安有张肖似爸爸的脸,她看着孩子般睡去的冯恺,嘴角慢慢溢出一丝笑。

      唐秋不知道冯恺是否真的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踏入了人生的同一条河流。但是漫长一生中的欲望有很多种,她知道自己最想要的就是和他,还有他们的孩子,平安的生活在一起。至于其它,人生又何必看得那样清楚……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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