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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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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倚在窗前被太陽曬得暖和,正昏昏欲睡,忽聽周瑱急道:「小姐,壞了!」頓時驚醒,坐正了身子等待周瑱進來。周瑤本在一旁做些刺繡,忽聽周瑱聲音,一驚下針刺在手指頭上紮了一下,她痛呼了聲,看指頭滲出血珠,即送往嘴裡輕輕啜著。周瑤聽門被推門,還聽周瑱不忙道:「小姐,壞了!」
周瑤氣妹妹如此胡鬧,幸姊妹倆隨了珍珠,若平常家如此個喊法,早就出事了,當即斥道:「大白天呢!甚麼好啊壞啊,沒些規矩!」珍珠走到周瑤身旁,拿了手帕把它撕了一半替她在指頭縛好,轉頭對周瑱問道:「甚麼事壞了?」
周瑱本被姐姐罵得閉了嘴,如今聽珍珠詢問才想起了事,急急忙忙走到珍珠身旁,道:「又有人來說媒了!」
周瑤聽後問:「有人來說媒而已!看你緊張成甚麼樣子了?」
周瑱不理會親姊姊的嘲笑,仍然作那驚訝狀,道:「若是尋常人家我豈會如此,定是不尋常我才這樣說話!」
周瑤略略皺眉,問:「是哪一家公子哥兒令你這般上心了?」
周瑱道:「是陸家!」
珍珠一聽陸家,即眉頭緊皺,問:「是那江東大族麼?」
周瑱見珍珠有了反應,表情更誇張,道:「就是那江東大族!也不知陸家怎樣得曉小姐的消息,竟也來湊熱鬧了!」
自那天她得曉方家有人來提親後,那媒人又來了四次,像揮不去的惡,但這陸家又是怎麼一回事?雖說她不知陸家人作風如何,但一想到不知是否和那方家有所關係,心裏就覺得不安。
周瑤看珍珠臉色發白,乃安慰道:「小姐不用慌,夫人定不會答應。」
周瑱忿道:「可惜公子們都不在,不然可以直接跑到周府回絕他們,真不曉得他們臉皮到底有多厚,以往如此待小姐還敢讓人來提親!真不知羞!」
珍珠被周瑱如此一說方醒悟,如遭五雷轟頂,怔了半晌,喃喃地道:「他們就是乘人不在…」
周瑱不解,周瑤比妹妹心思細密些,驚道:「難道小姐猜他們是故意待公子們都不在府中才讓人來說親麼?」
珍珠微微點頭,道:「二位伯父都不在府內,瑜哥哥與策哥哥如今也走了,只剩下夫人們…」周瑤在旁焦急道:「但夫人還是可以作主,婚事畢竟還是要經雙方長輩同意,他們決不可這樣…」
周瑱道:「就是說,小姐不用擔心。而且待公子回來,定會想法子!」
珍珠搖頭,臉色又沈了幾分,想這幾天一直在煩憂方家之事,便使人打聽了,不料得知如此結果,歎氣道:「可咱們一直拒絕,會不會把人給得罪了?」
周瑤不知其所想,以為在擔憂,輕輕推她,再慰道:「小姐別慌定有法子的。」珍珠抽回思緒,對周瑤微微一笑道:「沒事,我是在想別些事情。」
周瑱問:「小姐在想何事?」
珍珠推道:「也沒甚麼特別… 我餓了,可以拿些吃與我麼?」
周瑱看珍珠如此,張嘴本欲多加一句,但周瑤用手臂往她腰間撞去,向珍珠笑道:「咱們這就去拿飯菜來。」那周瑤說完又瞪了周瑱一眼,周瑱這才住嘴,伸手撫著痛處,被周瑤推到外頭。
又是月余,周府大廳站滿了孫氏一家。珍珠站在周夫人身旁,看那士兵手拿一塊白布,筆跡倉卒,乃孫策所書。士兵把白布張開,依字照讀,字字憤慨難平,士兵讀時無不聲淚俱下。孫夫人聽後也不大哭,只是接過白布,再仔細看了一番,忍不住兩行熱淚,道:「辛苦了。」旁人聽孫夫人語調哀切,可憐孫夫人才年過三十便當了寡婦,孫堅也正直壯年,看夫妻二人如此,個個無不深感悲傷。
那士兵忙向夫人一揖,從懷內摸了封孫策寫的家書于夫人後,便轉頭離去。夫人把信看了一遍,把信收起,不再言語。孫玲看母親如此堅強,也不大哭,只是抱著兩個年幼弟弟孫翊及孫匡默默讓淚流下。
翌日起來,周瑤姊妹說孫氏要起行江都,她便到孫玲房間替她收拾行裝。
孫玲看珍珠進來,本欲投以微笑,但哭了一夜,兩眼浮腫,笑得甚是牽強。珍珠上前輕輕抱她,孫玲終忍不住放聲大哭,珍珠亦掉了些淚。待孫玲哭畢,她啞聲問道:「妳可要隨我們一同往江都?」
珍珠笑了笑,道:「路途遙遠,我笨手笨腳,莫要拖累了你們。」
孫玲搖頭道:「不會,公瑾亦要與我們一同前往。」
珍珠愣了會兒,問道:「那策哥哥會先回來麼?」
孫玲再次緩緩搖頭,張嘴似有難言道:「大哥先到壽春,是公瑾回來與我們一同前往。」
珍珠看孫玲不欲多說,自己也不好多問,待要說多幾句便回房,那知孫玲見珍珠起來,忽地從後拉著珍珠衣袖,哭道:「珍珠,妳與我們同去吧。我一個人照顧不了…翊兒與匡兒又年幼,我沒辦法…大哥在家書說有部下知道父親陣亡,他老人家還沒葬下,他們已欲投奔別人…大哥還說袁術那老賊已迅速把父親部下都收歸自己,壽春之行便是要其交還舊部,也不知大哥此行會否順利…珍珠,咱們孫家對得住天地良心,為何會遭逢此劫?」
孫玲說完又是抱著珍珠大哭,珍珠聽她說話淒涼,想孫堅自己是不曾見過,但書中載他十七歲便單挑群盜,反董卓,斬華雄,該不會假,而且從孫策身上大概可窺探其父雄姿,壯志未成,猶感悲傷。
她抱住孫玲聽她泣不成聲,知她喪父之痛,輕拍她肩,柔聲安慰道:「策哥哥此行定不會有事,你們也會平平安安。」孫玲輕抽鼻子,看珍珠說話真誠,而且語意堅定,心內甚是感激,握著珍珠雙手,道:「妳人真好。」
待幾天過後,周瑜回府,孫夫人與子女們竟是一同拜謝周瑜。周瑜忙扶孫夫人起來,謙卑道:「瑜與伯符升堂拜母,孫周便是一家,伯母無需與瑜客氣。」珍珠站在旁邊,與周瑜一同扶孫夫人回房休息後,二人辭了夫人,一同走到廊下。
周瑜側看珍珠,不想二人已別半年有餘,看她愈發愈長得亭亭玉立,那想起當日她落難到周府,不禁歎時光飛逝,問道:「這些日子還好麼?」
珍珠看周瑜身子健壯,長高不少,心內為他高興,報以微笑道:「還好,瑜哥哥呢?」
周瑜苦笑了一下,想起軍中日子,乃道:「不過不失。」
珍珠輕笑著,見周瑜眉頭輕皺,似有說不出的愁困,她心內暗歎,忽又想起孫策,聽孫玲道孫策自個兒到了袁術地方,她不知袁術人是如何,但想也是個厲害人物,孫策孤身上路,心內不禁憂他安危,臉色隨即沈下,聲音似是詢問,更似喃喃自語輕道:「不知策哥哥如何了…」
周瑜明明聽得,卻是不語,走左珍珠身旁,隨她到了府內亭台緩緩坐下,問道:「聽說妳要同往江都?」
珍珠點頭,道:「我答應了玲姐姐。」周瑜輕應了聲,沒再言語。
珍珠忽地抬頭看住周瑜,見周瑜兩眼炯炯看住自己,心忽地跳了一下,聽得周瑜柔聲道:「此行艱苦,妳身子虛弱,我怕妳經不起此番折騰。」
珍珠忽聽周瑜如此細語,一時間不知如此應對,只覺心坎兒抽住,教她臉蛋火燙,她拿起帕子在手裡磨擦,半晌才道:「瑜哥哥不欲珍珠同往麼?」
周瑜突被反問,即愣住片刻,以為珍珠誤會,又聽她聲音有些委屈,乃道:「妳別要誤會,我怎會不欲與妳同往?只是外頭早已變成是非之地,怕妳有個萬一。」
珍珠不語,忽聽身後有些聲音,她轉頭看去,見是周瑤與周瑱兩姊妹在廊下看住自己與周瑜,看兩姊妹一張嘴臉,便曉得二人是在說些胡話,不禁瞪了她們一眼,又向二人招手,二人見得盈盈走來,齊欠身笑道:「公子,小姐。」
周瑤笑道:「公子只顧在這兒與小姐說話,卻忘了回去向夫人問安呢。」
周瑜被這麼一說,站了起來,道:「倒是我忘了。」回頭見周氏姊妹指住珍珠,嘴巴雖沒說什麼,但總是張取笑臉,道:「妳們二人別整天沒規沒矩。」周氏姊妹看住周瑜,笑容更是誇張,道:「恐怕公子不是要我們守規矩,是讓我們別欺負小姐,對吧?喲,何必拐個彎子呢?」
珍珠聽她們二人嘴巴愈法愈放肆,心裡倒是沒生氣,但也站了起來,道:「瑜哥哥,我隨你到夫人處。妳們二人也別跟來,到我房間打點行裝去。」
周瑤嘻笑了一聲,拉住周瑱就走,周瑱卻回頭道:「小姐,陸家那事妳何妨向公子說出來…」
珍珠忽聽她倆提起說媒一事,心愣了一下,迎上周瑜那目光,道:「我曉得了,妳們去吧。」
周氏姊妹又應了聲「是」,便往珍珠房間去,餘下周瑜和珍珠。
周瑜看住周氏姊妹,回頭見珍珠已是往周夫人房間前往,便隨她後跟,問道:「陸家那事?」
珍珠站住了腳,幽幽看住周瑜,張大了嘴巴卻半天不語,看得周瑜心內焦急,想珍珠小小年紀,已有傾城之色,任何人見了也無不心動,莫不是他不在期間又受了委屈,一想此處,心又焦急了幾分,追問:「怎麼了?」
只聽她聲音婉弱,怯道:「瑜哥哥可會為珍珠作主?」
周瑜重重點頭,道:「我不為妳作主,我要為誰作主?珍珠妳快把話說清楚,到底陸家如何了?莫不是欺負你了麼?」
珍珠聽周瑜說話緊張,心不覺稍寬了幾分,道:「珍珠沒受人欺負,他們只是讓人來說媒罷了。」
周瑜怔了一下,問道:「陸家麼?是為那遺孤麼?」
珍珠抬眼問道:「瑜哥哥認識那人?」
周瑜“嗯”了一聲,道:「若是陸家的話…」
珍珠看著周瑜的神情吃了一驚,他似乎是想說“若是陸家,那也未嘗不可”,她心坎咚咚咚的亂跳著,為他這樣的想法而恐慌起來,盲婚啞嫁從來非她所從,更莫說在這年代,一想起方家那廝曾對她拳打腳踢,現在又去別家人處,不猶得後退了一步,顫聲朗道:「不…我不去!」
周瑜被這樣的聲音嚇著,抬頭見珍珠臉色煞白,身子纖細,在廊下顯得是如此弱不禁風,道:「我沒有讓妳去陸家,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陸家並不如方家般,他們乃江東大族,風評頗得人心。」
珍珠站在一旁,兩眼打量著周瑜,一聲不響,神情甚是疑慮,又是擔憂,周瑜歎了口氣,道:「且說那陸家遺孤,幼時喪父,自幼寄住外親家裡,聽說為人頗是正氣爽直…我許多年前也是見過他,倒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伯符與我一直想與他結交…」珍珠聽後不語,把那手帕絞在手中,一指一指地擰著,似要把指頭根根扭斷,周瑜不聽她說話,但頭一看,看得又歎了口氣,把手帕拿過,道:「妳不喜歡就罷了,我等會兒便讓人去推了這門親事。」
珍珠抬頭看他,細聲道:「瑜哥哥說珍珠嫁給陸家好麼?」
周瑜怔了一怔,竟是不知如何反應,站在珍珠跟前,只道半天不語,但見珍珠雙目牢牢盯住自己,在那烏黑珠兒似看到自己,二人就如此站住,不知站了多久,忽聽周瑤聲音響起,「喲!我都把東西收好了!公子與小姐怎麼還擱在這兒啊?」
珍珠見周瑤走來,便稍稍直了身子,再回首間看了眼周瑜,見他雙目直勾勾地看住自己,她只覺有點不知所措,道:「珍珠忽覺有些暈眩,還是先回房了。」說完,即拉住周瑤走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