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炬火新天》徐肖恩

2、心软遇险

　　陈昊越正屏息听着卧室内的动静，小真真爬上沙发，吵着要喝口奶压压惊。她只好放下菜刀，掀起衣服。小人儿蹲在沙发上，一边嘬着妈妈的奶，一边哼唧。
　　过了一会儿，卧室传来咚咚的敲门声。王芝玉下意识打开门查看。
　　男孩面色青灰，双眼发白。一对视，就张开血盆大口，嘶吼着扑来。
　　陈昊越闻声转头，推开怀里的孩子，抄起菜刀。一双青灰色的手越过沙发上方抓来，她用力砍去，鲜血喷溅。王芝玉抢上前抱开孩子。丧尸继续向前扑，还好行动僵硬，沙发阻挡了攻势。陈昊越用尽全身力气，反复劈砍它的脑袋，终于它瘫倒在沙发背上。
　　陈昊越转头查看妈妈和女儿。小小的一只，满脸脏血，呆呆怔怔，都忘记了哭。

　　王芝玉赶紧带真真去清洗，陈昊越收拾残局。把残骸拖进卧室，把洒满脑浆和鲜血的沙发拆卸了推进卧室，关上门。擦了三遍地和门，喷了一遍酒精，又擦了三遍。那头王芝玉抱着洗漱一新的真真，检查了一遍所有门窗后，来收脏衣服。她俩的衣服上血迹斑斑，陈昊越的看起来却挺干净的，不过还是都装进塑料带一起丢进卧室。
　　“对不起，都怪外婆，又差点害了你们。”王芝玉又是后怕又是心疼。
　　陈昊越赶紧安慰她，让她查查网上的消息，先去洗澡了。

　　刚洗完澡，王芝玉抱着真真冲了进来。有专家说这是一种新型病毒，接触就能传播，死亡率百分百，呼吁市民不要出门。
　　“怎么办？我们都接触过了！”王芝玉满脸惊慌，泪盈于睫：“都怪我！都怪我！我心软了一下，非要开门，把病毒放进家里。”
　　陈昊越劝她，这应该是血液传播，那个男孩是被抓了不知道，或者故意瞒着。说着穿后衣服，接过手机。社交网络炸了，各种血腥的视频疯传。
　　“啊，我手背上有个伤口。”王芝玉惊呼。
　　陈昊越看过去，见她手背上有一道伤痕，浅浅的。
　　“一定是刚才想关门被抓了……”王芝玉哽咽，把真真塞给女儿，自己转身就走。
　　陈昊越追出去：“你干嘛去！”
　　我不能再害了你啊！王芝玉下定决心，冲向门口，她想赶紧离开这里。
　　“这个事情不能冒险！你照顾好真真……你们活下去，就是我活下去！”一边说一边去开大门。
　　“没事的，没事的，也许不是刚才，也许是早上做饭不小心弄的。”
　　“听话！越越！怀孕后你就长大了，不像以前那样听我话了，这次你要听妈妈的！放手！听话。”她对女儿微笑着，眼泪落下来：“人生总要分别的。你迟早要和妈妈说再见……妈妈没能力保护好你，你要照顾好自己……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陈昊越紧紧捉住她的手：“妈妈不要走！你走了我一个人带不动真真，我们都活不下去。我们试一试，你去客卧锁上门！”我们连不认识的小男孩都给他一个隔离的机会。
　　真真抱住外婆的腿。王芝玉低头看见外甥女小小的脸庞仰视着她，雏鸟一样，心中不舍极了。趁她犹豫的功夫，陈昊越把她抱进了一间客卧，让她在里头好好休息。又送去一壶水。王芝玉接过水就把女儿推出门外，锁上门，让她保证绝不开门，只能自己主动出来。

　　门外，陈昊越抱着真真走进妈妈的卧室，锁上门。脑海中是刚才真真一脸污血，睁大双眼的模样。她一言不发地贴着真真的小脸，心里发疯一样地祈祷。
　　真真手指床边的绘本：“妈妈，书。”
　　“好的，妈妈给宝宝讲故事啊。”陈昊越拿起绘本，盘腿坐床上，让真真坐在自己怀里，一边讲一边看看小女儿肉肉的侧脸，心中又是柔软又是苦涩：求求你们，都不要有事啊！
　　没多久，真真开始有些哭闹，不停地要嘬奶。陈昊越一边喂奶一边心疼地怕拍她的小脊背。
　　过了一会儿真真就睡着了。
　　孩子的睡颜是那么静谧，像佛像一样端方温和，抚平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她好像体会到了喜爱的电影中的一句话，无上密就是孩子睡着了。
　　生如幻，逝如眠。闭上双眼，一切就过去了。

　　醒来时，夜幕已沉，旁边真真还在呼呼酣睡。陈昊越轻轻凑上去闻一下孩子的奶香，心中无比感恩。又起身轻轻开门，走到客卧门前，附耳去听，里面也很安静，希望又燃起一分。
　　找出妈妈手机，凌晨2:30，回到卧室，一边充电一边刷消息。从置顶找到原身一家三口的群聊，上一条消息还是爆炸前的。陈昊越心里很不安，拨了三个语音过去，没人接。
　　朋友圈有一些人报平安，大家已经把这个病毒称为丧尸病毒。微博上有人搬运外网的专家分析，这是一种中枢神经病毒，一代丧尸病毒有可能是通过空气传播，有潜伏期，今天没有发病的人很可能已对一代病毒产生抗体；第二批感染者是人传人或动物传人，通过血液传播，一代病毒在宿主体内变异，之前的抗体无效，一旦感染就会病发。

　　凌晨3:00，爸爸还是没回复，又拨三个通话，还是没人接。
　　再去刷社交网络，幸存的人纷纷求救。有的困在商场厕所的隔间里，有的躲在公司茶水间，有的人在火车站的移动货架下，有的在银行ATM里，有的人像她们一样在家里……人们歇斯底里地求助，一排排感叹号，恳求zf和军队救援。
　　Zf似乎也陷入瘫痪，一直没有官方回应。一时之间，网上各种言论，有说是地球演化，人类灭绝；有说生化武器，泄露变异；有说末日审判，天国选民……

　　凌晨4:50，隔壁客卧有动静。侧耳倾听，有开门声。赶紧跑出去，看到妈妈一切正常，两人高兴相拥。妈妈问起真真。今天真真睡得格外踏实。又要联系爸爸。只好告诉她联系不上。喜悦立刻蒙上了阴霾。

　　沉默片刻，王芝玉振作起来，极致的饥饿击退了伤感。许是前一天历经险境，又没吃晚饭，她饿极了。去厨房做吃的。那头真真也哭醒了，要喝奶。陈昊越的母乳实际已经不多了，也就当个快乐的甜点，赶紧喊妈妈给她拿牛奶。小真真大口大口咕噜咕噜喝，看来也是饿了。
　　王芝玉煮了一大锅面条，吃光了还不觉得饱，见真真也还想吃，就又煮了半锅。还好资深股民的她，受论坛上唱衰论影响，在十多年前就做足经济奔溃、物资紧缺的准备，一直保有屯粮半年的癖好——家里米面殷实，矿泉水也有五六箱——总算在病毒面前派上了用场。陈昊越趁妈妈女儿吃饭的间隙，赶紧去做充电和接水的工作。王芝玉吃完后，也来帮忙，还把家里的各种食品塑料袋都找出来接水。

　　她们的做法很有预见性。第二天家里停水停电。
　　政府公告正是在停水停电不久后发出。先是让大家原地等待救援。接着各地陆续宣布在建基地。第七天，北京官宣两个基地在建，一个选址在清华大学，叫京华基地，一个建在大兴机场，叫京兴基地。
　　这无疑是振奋人心的消息。群居是人类漫长进化史上面对自然灾害和生存竞争最悠久最基础的应对手段。加之我们zf一向以超强组织调配力量著称。一时之间，人人都把住进基地当做生存的通道。
　　第十天、十一天，两个基地先后宣布开放。然而目前无法提供挨家挨户上门救援，民众可自驾前往基地，并给出了上路安全手册。母女二人商量着投奔哪个基地。
　　京兴基地位于一个故宫以南约50公里的新机场，由于尚未投入使用而地广尸稀、设施先进，作为机场还具有跨区域通航的潜力。京华基地以京城西北部的高地为地理优势，以高校的宿舍食堂为基建条件、以皇家园林的绿地湖泊为续航能力。因为病毒爆发在开学前夕，除大学生以外的人们都已结束假期，校园里游人稀少，学生尚未返校，只有行政人员上班。最关键的是，陈昊越熟悉里面的每一栋建筑、每一条小径、每一个路障。熟悉从一定程度上等于安全感，她没得选。

　　三人靠着存货在家中朴实无华地度过了丧尸病毒席卷全球的十二天。自从停电后，她们为了省电，只用手机查看官方发布和亲人消息，不再刷网上舆论，内心因此平和安定许多。每天的活动就是陪真真玩，打点行装，锻炼身体——陈昊越和这具身体融合得很协调。还有就是观察小区路上广场上的丧尸。观察结论与官方安全手册的建议一致：丧尸夜间活跃，午间活动最迟缓；似乎失去嗅觉，但仍保留视觉、听觉，尤其会被突兀或巨大的声音所吸引。因此，中午出行是相对最安全的，对人体做些遮挡，避免发出声音，可以提高在丧尸间安全通行的几率。
　　这一天，她们决定中午出门，一路向北，投奔京华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