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尘录》泽上

4、双儿

　　牛儿媳妇叫双儿，双儿做媳妇时十八，年纪大了懂的也多些，知道自己离家做了别人媳妇，下了轿子，便是哭着也不能跑回去，只是照样有些害怕，低头掩着嘴幽幽地哭。

　　双儿过了门，自然不能闲着，绩麻、纺纱织布，能干的都得干。索性双儿年纪大，家里又教的好，是个勤快媳妇。

　　萧萧抱着毛毛坐在屋舍前，毛毛还小，她每天应做的事就同十年前对丈夫那样，抱着毛毛在村前柳树下去玩，去田间看着丈夫同长工劳作，然后在日落前做好一家的饭。到了晚上和院坝里的公公婆婆、祖父祖母坐在板凳上摆龙门阵打发下半夜，照样说些“女学生”话题，当然里面不乏“男学生”，可比起男学生，祖父还是对女学生好奇揶揄多些。

　　萧萧听惯了女学生的话，没了感觉，又因着自己以前那些不好的事儿，更是不敢多说，只拿着蒲扇轻轻扇着落在毛毛身上的蚊蝇，夏日蚊虫多，扇得手脚有些麻了，萧萧便想着找个时间学着祖父用艾蒿做个烟包。

　　双儿虽然嫁人的时候哭个没停，可人倒不是个腼腆性子，祖父说一句，她也跟着应一句。

　　祖父说：“过两天又有女学生过身。”

　　双儿没接亲前没有看过，母亲不让，母亲说那些女学生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走路慢吞吞的，看得人就心急，每次女学生过身母亲都要在门口对她说教一番。她皱了皱眉说：“女学生走路慢吞吞的，看的人心急。”

　　祖父应着：“确实看的人着急，不像双儿勤快利落。”

　　双儿得了夸赞，呵呵地笑起来，“过两天有女学生过身，我要去看。”

　　“别看，看多了人也学着慢吞吞的。”

　　“我勤快着。”

　　“那看完了别忘了早些回家做事。”

　　“不会的。”

　　萧萧听着祖父和儿媳的话，随众人哄然笑了起来，毛毛在怀里乖觉地闭眼躺着，睡着了。

　　女学生过身那日，双儿真的去了，她站在村口等着学生过身，果然像母亲说的一样，学生们嬉笑着走，慢吞吞的，女学生是，男学生也是。
　　双儿想着，自己要是干活的时候也这样，大概会被母亲骂。双儿有些不习惯，她习惯了利落，见不得这些，看着就让人着急，她站在村口，扬声喊了一句：“走快些！”

　　学生群里有人发朝着她看了一眼，没有理然，转头继续说笑，继续慢吞吞地走。

　　双儿看了一会儿就回去了，那么一点儿路那么长时间，只看得她搓手顿足。

　　双儿恼着回了家，路上想的却都是那些女学生，她们穿着刚过腰的袄，袖口很短露出半截细白腕子，裙子到脚踝，一看就不用干活，而且里面有的女生看着比她还大。双儿脑子里有点乱，去田间地头打猪草的时候，想的也是那些女学生的长裙，还有那慢悠悠的似乎很享受的步伐，想着，割猪草的手也不由慢了下来，她想着自己也是那些女学生，手上镰刀像那些女学生踩在脚底的鞋，慢慢挪动。

　　时间过的很快，虽然每户人家的过法不尽相同，可总会平等地在人们面前溜走。

　　每次女学生过身双儿都会跑去看，她驻足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也不像第一次那么躁，她会学着那些女学生的步子，想着自己也穿了一身露出腕子的短袄，慢悠悠地走，不会有人催促让她快些。

　　双儿心里有了个“女学生”梦。

　　毛毛长大了些，能自己走的稳当，还能指着家里人挨个叫一遍，萧萧不用整日地抱着他，就拉着毛毛一遍一遍的逗，说：“叫娘。”然后指着丈夫说，“叫爹。”

　　毛毛叫一声，丈夫就应一声，然后盯着儿子笑，乐此不疲。

　　萧萧有一段时间晚上没有见过双儿，便问牛儿：“双儿在做什么？”

　　“织布呢。”

　　“这时间织什么布？”

　　“在用自己的私房织布，说是要给自己制一件衣裳。”

　　萧萧抱着毛毛嗯了一声没有在意，手里拿着前年用艾蒿做的烟包，间或地拿起来晃几下。用自己攒的本分私房做衣裳，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她还是对牛儿说：“让她多点盏灯，晚上织布费眼睛。”

　　牛儿应了一声进了屋。

　　过了半个月，双儿跑了。这是萧萧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只拿走了几件衣裤，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走的什么路。祖父问了村里人一圈，都没有见她出去，问了外村，也没人见双儿路过。可毕竟是家里媳妇，不能不寻，只能一路寻人问了过去，但都是没有。

　　时间长了找不到人，便也没人去寻了，毕竟地里瓜熟了需要人收，双儿也只是个还没正式拜堂的媳妇。

　　有一天，萧萧坐在屋前盯着毛毛在院坝玩，又听祖父说起女学生过身，还有女学生身上的蓝布短袄，便想起了双儿在的时候晚上用私房织的布，染了蓝色，和女学生身上的衣服颜色一样。

　　她去了哪里，萧萧好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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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个续写作业，选了沈从文的《萧萧》，由于续写太难orz，感觉写成了仿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