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马》鲈鱼堪脍

7、深宫遇刺（二）

　　尖刀“啪”一声落地。

　　李义棠心中一喜，不料此刻居然有人搭救。他再向那黑影望去，心中又凉了一半。
　　那黑影看着极为脸生，并非他熟识之人，他虽未蒙面，但却身穿夜行衣，手中握有一把匕首，并非禁中侍卫打扮，恐怕也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以前总以为这后宫禁地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想不到这夜晚，竟有如此多妖魔鬼怪横行。他不知这黑影是敌是友，看到两人打在一起，便爬起来继续往外跑
　　。

　　不料他刚跑到门口，只觉一把锋利的匕首贴着自己耳边掷来，砰一声插到雕花木门门框上，他不禁停滞了脚步，突然又感觉自己衣领被人从身后揪住，一把拉了回来，随而大门砰地被关上，隔绝了他的退路。他惊恐回头，发现把他拉回来的不是那“宦官”刺客，而是那黑衣人。

　　糟糕，李义棠大呼不妙，这黑影难道也想取我性命？

　　黑衣人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责备道：“跑什么！要想活命就不要声张。”声音有些年轻。

　　黑衣人说着把他往旁边一推，顺势在他肩颈穴位上狠点了一下，李义棠顿时感到身体发麻，无法动弹，张张嘴也只能发出如游丝一般的声音，心中大骇，一时只能呆站着。

　　很快那宦官打扮的刺客又缠上来，想趁黑衣人分神之际在背后偷袭。黑衣人却仿佛背后生了一双眼睛，头猛然向左一偏，错过他的拳风，右臂抬起一架，隔住他的攻击。又见他身体一弓，刺客的另一拳也落了空，黑衣人顺势一个灵巧的转身，伸出一掌朝刺客腹部拍去。

　　那刺客被打得节节落败，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不停后撤，黑衣人身形矫健，出手狠辣，找准时机，一个扫腿将刺客撂倒在地。他由于之前掷飞了匕首，现在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只能将刺客身体一翻，反剪了他的双手，一只腿又弯下用膝盖抵着住他的后背，让他面朝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义棠此刻脑子清醒了一些：如果黑衣人要想杀他，刚才的匕首就朝他脑袋扔来而不是朝门框扎去。而那“宦官”却是真的想让他死，不过好在已经被黑衣人制服。

　　也许自己还有生的可能。

　　黑衣人一手反剪了刺客双手，一手摁住他的脖子道：“你是谁？何人派你行刺？”他声音虽然有些低沉，但听起来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透露着一股冷杀之气。

　　刺客并不答话，嘴唇紧紧闭在一起，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黑衣人见他不说话，把他脸向上掰了一下，似乎想端详一下他的面目，他又问道： “你是突厥人？还是粟特人？”

　　刺客嘟囔了两句，好像说的确实不是中原话。

　　李义棠离他二人较远，听不清刺客说什么。他只知道黑衣人在审问刺客的来历，一会儿又见他将头朝刺客嘴边移了过去，继而抬头，惊呼道：“你是回纥人！”

　　这句话李义棠倒听到了，顿时如坠冰窟。他张开嘴想要说话，无奈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黑衣人显然也很惊讶，他朝李义棠方向看了过来，眼神复杂。那刺客又仿佛还想说些什么，但声音似乎更小了。黑衣人就头去听，突然那刺客趁他分神之际，猛然挣脱了双手，身体一翻，使出全身力气抬起一脚，正踹中黑衣人腹部，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支发簪，朝黑衣人太阳穴猛刺去。

　　原来那发簪正是刚才李义棠从宫女头发上拔下的那支，打斗时恰被刺客压在了身下。黑衣人见他刺来，忙抬左手隔挡，发簪扎进他的左臂，没入一半的长度。

　　他强忍疼痛，抬起自己右臂，嗖，只见一轻巧的一指长短的飞箭从右手腕处飞出，正扎进刺客的咽喉。原来这黑衣人右小臂上还绑着一副袖箭，这袖箭虽小，威力却不小，堪堪刺穿了那人的喉咙。

　　刺客有些恍惚，他摸了摸自己的喉部，一手鲜血，他想用手挡住这个窟窿，无奈血如泉眼一般涌出。他眼中虽带着不甘，存着戾气，但面色却愈发发白，咚一声倒在了地上，死了。

　　黑衣人见他已经死透，蹲下将刺入他喉咙的暗器拔出来，便不再睬他，他突然意识到左臂钻心的痛，他低头一看，见刺入手臂的发簪已深入骨头，不禁啧了一声，冷汗直流。他本就脸色发黄，这一受伤，更显面如死灰。

　　他抱着伤臂走到李义棠面前，低头道：“你认识他吗？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李义棠摇摇头，他确实不知。但回想起刚才刺客好像说是“回纥人”，顿觉有些胸闷。

　　黑衣人又道：“刚才你都看到了，是我救了你。”

　　李义棠呆呆地点点头。

　　黑衣人道：“大恩不言谢，我不要你的报答，你记在心里就好。”

　　李义棠：……

　　黑衣人又说：“我今天是恰好路过，不愿看到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枉死歹人手中。但你若告诉他人是我救了你，呵呵”，他突然冷笑，眼睛死死瞪着李义棠，恐吓道：“我会再回来杀了你。”这黑衣人长得很怪，单看眉眼并不丑，但这五官拼凑在一起，却很不协调，有些凶神恶煞。

　　李义棠点点头表示听懂，心中却暗想：我是孩子，但我不是傻子。有谁会大晚上路过皇宫，还说别人是歹人，我看你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黑衣人见他还算乖巧，试探着解了他的穴位，说：“一会儿等我走了，你再出去大喊有刺客。记住了吗？”

　　李义棠被解了穴位，他揉揉自己发麻的腿，又指了指刺客的尸首，困惑问道：“这我怎么解释？”

　　黑衣人目光扫了一遍满屋的尸体，又在屋内踱了两步，说道：“好办。这些宫女宦官的死你照实说，”他指了指卧房说道：“你从卧房察觉到有声音，随即躲到门后，你房内的小宦官被杀，你趁乱跑出，却被她绊倒，”黑衣人指了指地上之前绊倒李义棠的宫女尸首，继续道：“然后你顺手摸下了她的发簪藏在手里，是这样吗？”

　　李义棠点点头。

　　黑衣人继续道：“这歹人杀了你卧房的小宦官后又欲抓你，但他不知你手上有利器。你趁他不备将发簪刺进了他的喉咙。”他用右手比划了一下。

　　李义棠顺着他清冷的声音理了一下思路，见整个故事他果然将自己“完美”择出，问道：“那然后呢？”

　　黑衣人道：“然后你还不站起来拔腿跑？！”他向前走了两步，从地上捡起之前刺客被踢飞的凶器，走到大门前，将自己先前投掷的匕首拔出，收回腰间刀鞘内，又将刺客的尖刀比着这凹处重重插进去，继续道：“你跑到门口时，他从后面掷来这把刀，不巧没刺中你，却插在了门框处，他喉部失血严重，再无力气，倒在地上，卒。”

　　李义棠想了想，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刺客尸首，似乎还有些不妥：“别人会相信是我把他杀死的吗？”

　　黑衣人笑了笑，道：“越是你这么矮的小子，越容易麻痹对手，他阴沟翻船也不是没可能。”

　　李义棠：……

　　“总之一句话，”黑衣人突然敛容靠近他，右手拎起他的领子，直视他双眸正色道：“你今天从没见到过我这样一个人。”

　　李义棠伸手拽住他右手的袖子，嫌恶道：“我虽不是楚之季布，但也知道千金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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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黑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