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马》鲈鱼堪脍

11、花魁

　　孟钰一边架着李义棠走出酒馆一边心中惴惴不安：这小郡王恐怕也有些太亲近自己了。还有上次吃朝食说的那些话，不知里面有几分真假。

　　郭暧指了指已半瘫在孟钰身上的李义棠，扶额问道：“孟中候你一人可能将他弄回府？”
　　孟钰道：“郭驸马放心，卑职定将郡王平安带回。”
　　郭暧道：“那他就交给你了。回府后给他喂些醒酒汤。”

　　孟钰拖着李义棠往回走，想着比如去车马行雇一辆马车把他运回去也省事，便朝东市繁华区走去。

　　还未到车马行，忽听人群中传来欢呼声，人流攒动，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旁边一个卖糖人的小贩居然也撂下自己的糖人摊子，也要冲进人群中去瞧热闹。孟钰一把拦住他，问道：“不知前方何事如此喧闹？”

　　卖糖人的被他拉住袖子无法挣开，一边着急跺脚一边说：“听说是郑桐家的三娘子来了！就在前面的胭脂铺子！”
　　“郑桐家？？三娘子是谁？”孟钰追问。
　　小贩白了他一眼，看着他一脸的鄙视道：“郑三娘子就是郑秋词，平康坊第一红倌人！你没听说过？！”

　　孟钰了然：原来是平康坊的花魁，难怪这么多人围观。又瞅了一眼挂在身上的人，想着要不是身上有这个拖油瓶，他也定也要挤进去，看看这花魁娘子的美貌到底有多惊人。

　　但带着李义棠，毕竟要警觉些，而且这里是东市，人多眼杂，还是要尽量避着开人群。想到此处，孟钰不再继续前行去租马车，打算就此打道回府，就这样把李义棠架回去吧，反正路途也不远，慢慢就是。

　　孟钰心里暗道可惜，这次无缘美人面了。

　　突然听到人群中一阵惊呼，有人尖叫高喊“抓贼”，就见一形色慌张之徒从人群中奔出，手里似乎还攥着几个钱袋，正朝孟钰他们这边奔来。孟钰不敢轻视，如果这就是一般偷窃的小贼，他是没有什么心思去多管闲事，但是今天身边跟着一个李义棠，就让他不得不多疑，万一小贼偷窃是假，欲趁机制造混乱企图行刺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儿，孟钰左手扶着李义棠，右手从地上摸起一块小石头，朝小贼飞投而去，正中他的腿窝，小贼应声而倒。

　　众人纷纷跑来抓贼，谁知那小贼倒是灵敏，倒地后一个翻滚而起，几个汉子都无法降住他，反挨了他几拳。几番缠斗下，众人都知这小贼可是个硬茬，一时竟是无人再敢上前。

　　这时，一旁旁观的李义棠突然来了精神，甩开孟钰手臂，嘟囔道：“看我的！”竟是一步三摇地朝小贼走去，还未走两步，就又被孟钰一把拉回，李义棠用手指点点他的脸，略带不满地说：“你拉我做甚。”说完竟又想转身去人群中。

　　“看不出来，您倒是个行侠仗义的人。”孟钰有些头大，哭笑不得地把他拉住，让他靠在一棵柳树旁，又嘱咐道：“待着别动。”说完一个飞身转进人群中，那小贼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擒住双臂，摁倒在地上。小贼无法挣脱，懊悔不已，双手气急捶地。

　　众人纷纷叫好。

　　“闪开，都闪开！”东市维持秩序的武候这时匆匆赶来，厉声问道：“何人闹事！”孟钰知道这官府办事流程，定会让自己随他们一同再到东市署做笔录，好生麻烦。他想着李义棠此时身边没人，心里着急，不想再多耽搁时间，故想亮明身份，将这小贼快点交接出去。他一手摁住小贼，一手从腰间掏出铜牌，道：“校勇司办案。”

　　听到“校勇司”这三个字，本已被降伏在地放弃抵抗的小贼突然变了脸色。就在武候从孟钰手中前来接管小贼时，他突然使出一股蛮力挣开武候，并从一武候手中夺下一把刀，向孟钰挥砍过去，被孟钰闪身躲开。

　　本以为他会连续攻击，谁知他见一击不成，竟不再反抗，而是将刀调转方向，朝自己颈部砍去，竟想自戕。

　　孟钰一支袖箭射出，正中小贼手肘部，长刀应声落地，众武候迅速将他制伏，不敢再松懈，用绳索将他捆了个严实。一名武候上前对孟钰行了个叉手礼道：“多谢阁下相助。”便不再与他多言，从小贼怀间摸出他偷的几个钱袋，让失窃的百姓随他一同道署衙做笔录。

　　众人见这场精彩的“捉贼”已结束，便不再围观，纷纷散去。

　　孟钰朝李义棠方向望去，见他还靠在柳树旁，松了一口气，朝他走去。

　　忽听身后传来一女子清甜的声音：“请留步。”

　　孟钰见是一头戴幂篱的女子叫住自己，便问：“何事？”那女子身旁一侍女模样的人急道：“我家娘子就是郑三娘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孟钰心道，原来是那花魁！再一打量，见女子头上虽带着幂篱，无法看到其容貌，但身姿曼妙，可见确实是美人。那女子十指纤纤，动作更是优雅不过，她慢慢将幂篱掀开，一张芙蓉面随即出现在眼前。

　　郑三娘子笑道：“郎君勿怪，奴家名唤郑秋词，刚见郎君英姿，不禁心生敬佩，若郎君不嫌，奴家愿执酒相敬。”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孟钰一时竟愣住，心中生出几分欣喜：不想今日竟有如此艳遇。可又一想这女子也确实可疑，校勇司人竟也敢搭讪。他抱拳回礼道：“承蒙厚爱，今日在下还有要事，改日定当登门拜访，还望姑娘不弃。”

　　郑秋词道：“既是如此，奴家不敢再叨扰。这是我随身所佩之物，还望郎君万勿失约，奴家自在平康坊南曲郑桐家中相待。”说罢放下幂篱，虚行一礼，便窈窕而去。

　　孟钰接过细看，乃是一块上好的翡翠，价值不菲，本以为郑秋词只是客气几句 ，不想她竟以翡翠为信物相赠。美人恩重如此，日后定当归还。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将这翡翠小心放进怀中。

　　孟钰行至李义棠跟前，方收了笑意，低声道：“郡王我们回去吧。”见无人应答，抬头一看，李义棠哪还有半分醉意，正背手笔直站在柳树旁，脸色似乎还不大好看。孟钰又问：“郡王酒醒了？”

　　李义棠答非所问：“回去吧。”

　　说完也不需要人扶了，背手朝自家府邸走去。孟钰跟在身后，一时拿不准这人刚才的酒态是否是伪装。

　　李义棠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道：“孟中候好手段啊。”

　　孟钰心里咯噔一声，又联想到之前朝食时他曾唤自己“阿兄。”心想：糟了，莫不是他设的局？是要试探我的招式？“郡王谬赞。一个小贼而已，卑职还是应付的来的。”

　　半晌，又听李义棠道：“哼，何止是小贼，花魁不也手到擒来吗？”

　　声音竟还透着几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