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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07 酒与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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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跟随您,不是为了做大王子家族的跟班。”黑发精灵压抑着怒火,神色却仍然恭顺。
被阿多密斯约到露台上的时候,芬国昐本以为这个武痴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的杀敌之道,所以才放下酒杯随这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一道离开了宴会大厅。
他没有想到在几句寒暄和兵力分析之后会突然听到这样的话。
“留心你的言辞,阿多密斯。”芬国昐皱眉,“是我们的至高王。”
“好,至高王。”阿多密斯道,“可是我们的至高王,早在洛斯加便弃我们而去了,殿下。我们都是跟随您的,哪怕你要我立刻拔剑我也不会犹豫,我不明白,殿下,您为何还……”
“够了,阿多密斯!”芬国昐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要拔剑?你想对谁拔剑?”
“……”
“我族历经万难才来到这里,大仇未报,王国未兴,魔苟斯尚在安格班虎视眈眈,我且问你,是想对谁拔剑!”
阿多密斯垂下头,沉默不语。
“你想要的是什么,杀戮,泄愤,权柄,还是别的什么?你想要我给你什么?”
“殿下!我只是……”
“如果你跟随我,就该相信我的判断。否则,你大可自行离去,我绝不阻拦。”芬国昐冷冷道,“但如果你还愿奉我为主,那么,诸如此类的话,我不愿再在你们任何一个人口中听到!”
他大步离开了露台。
大厅里,是截然不同的一副场景。
光芒自墙壁上镂空的灯罩之中散发出来,那些花纹精美的琉璃罩中装着的并非蜡烛,而是诺多族从阿门洲带过来的晶石。它们中有很多出自至高王之手。
金银交织的辉泽之下,诺多精灵三五成群,或低声谈笑,或相聚而饮,他们仍然疲惫,有一些甚至仍然伤痛未愈,但是如今已有一种全新的力量闪耀在他们的眼中,那使得他们虽已与福地隔着一片汪洋,也仍然耀眼胜过星辰。
不过最耀眼的,仍然是火之魂魄。
芬国昐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他。
至高王坐在王椅中,手撑着头,正在闭眸倾听舞池中传来的乐音。火焰长袍衬得那张脸肤光如玉,更显清俊。尤其值得高兴的是,它此刻虽仍然苍白,却难得充满了安宁。不再像是他初次醒来的时候,肤色白到近乎透明,让人害怕那诞生于他灵魂中的火焰似乎下一刻便要将这具躯体焚毁,叫他不管如何追逐也不会再找到他。
芬国昐端着酒杯,朝王座上的君主走去。
乐音在此刻变了个调,费艾诺抬眸,看到银衫蓝袍的青年分开人群,向他走来。
他的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显得明智而无害。
诺洛芬威。
他来到他的面前,神态恭谨地伸出手臂,将手中杯盏呈到他面前:“陛下,我敬您。”
费艾诺很清楚,那是某种达成和解的标志。
他想要所有人都看到这个,这很好。
他伸出手,手中杯与他的相碰,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他们一起一饮而尽。
不管是他的跟随者也好,还是芬国昐的拥趸也好,他们的族人,眼下都需要这个。
第一家族与第二家族的矛盾化解,在中洲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做出最好表率的是两个家族的长子。
芬巩与迈兹洛斯在跳舞,毫无疑问,他们是舞池里最耀眼的一对。
他们跳的是曾经在提力安跳过的,那类在这种场合很常见的,流行了几千年的舞。
他们有时候针锋相对,有时候挽手共进,有时候隔得很远,只以目光传情。
费艾诺吐出一口长气,只觉得这情景实在是叫人心烦。
他放下酒杯,返回自己的寝殿。
他宁愿去看会儿书,或者琢磨一下铸剑的工艺,也不想再看这两个东西现眼了。
梅格洛尔过来的时候,芬国昐正在王座之旁他的座椅中自斟自酌,面前酒壶里的液体已经只剩下少许。
“二伯。”
芬国昐抬头,看到二侄子并没有带他的竖琴,于是示意右下首空着的椅子:“坐。”
梅格洛尔给他和自己都斟了一杯酒:“多谢你了。”
芬国昐笑了笑:“说什么呢。”
“您心知肚明。”
他们碰了碰杯。
“或许有些失礼,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问题想问。”梅格洛尔看着仍在场中的迈兹洛斯和芬巩,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您,和父亲……”
芬国昐的酒杯在唇边停了一瞬。
“你们的关系……”费艾诺次子的目光游移不定,“咳,我是说……”
芬国昐一饮而尽:“就是你猜到的那样。”
梅格洛尔咳了咳嗽,他本已做好会被否认的准备。
“那么,是什么……”
“在你和迈兹洛斯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了。”
梅格洛尔沉默了,这个答案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良久,他很是艰难地开口:“那您,对他……”
他没有说完。以他二伯的明智聪慧,知道他到底想要问什么。
梅格洛尔觉得,这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在他的记忆中,二伯对父亲的态度虽然与父亲对他那般锋芒毕露,毫不掩饰的厌憎相反,但绝对也不是逆来顺受。尤其有几次,梅格洛尔记得很清楚,他们险些还在阿门洲时便拔剑相向。
他小时候曾经一度怀疑是至始至终错在父亲对二伯怀有某种偏见,不然父亲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他是火之魂魄,他骄傲至极,不屑于掩藏内心真实想法不假,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是个不知道在人前该如何处事的傻子。
可是有一次他含蓄地向父亲提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很清楚地记得父亲当时露出了一个极其轻蔑的笑容,他吹了吹手中的烙铁——那时候他在匠房里打造一柄长剑。
“不要信任那些披着羊皮的狼,玛卡劳瑞,你得学会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或多或少证实了父亲当时的话的正确性。但是梅格洛尔仍然心存疑虑。他相信父亲,也相信二伯。但现在他发现他根本都看不清他们两个。
芬国昐不是很想在这种时候与梅格洛尔谈到这些。他放下酒杯,拈了颗葡萄,神色极淡:“我发过誓,会追随他,这一点,和你们的誓言一样,无论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么,二伯认为,他对您……”
梅格洛尔敢直接问芬国昐这件事,却绝对不敢去问费艾诺。
而且他更不确定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对自己兄弟的恨意是个诺多都能看清楚。眼下的和解不过是两个王族清楚肩负的责任,为了诺多全族考虑而将私人感情暂且放到了一边。
可是二伯却说,他们这种关系维持了那样多年。
梅格洛尔难以想象,如果一个精灵不是爱着另一个,怎么会愿意和他一起做那种事,而且那么久?
但,他如果爱他,又怎么会那样憎恶他。
他有点儿懵。
“他呢,他爱您吗?”梅格洛尔明明白白地问出了口。
芬国昐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
“你想得到什么答案,玛卡劳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