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apter 22 在提力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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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什么话？”费艾诺额角青筋抖了抖，忍住敲他一顿的冲动，左手一使劲儿，将拖了一路的死麂子扔在了芬国昐身边。
然后才将自己那已经烤干的外袍垫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婴儿放了上去。
“这是我在林子里捡的。”
“……”
一时之间，芬国昐竟不知要如何回应。
趁着费艾诺在一边收拾麂子的时候，他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小精灵。
红铜发的小婴儿年纪应该稍微大一些，还这么小就能看出五官生得极为出众，想必长大后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而且他胆子极大，一边皱着鼻子哭，一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黑发的小家伙则要秀气，白皙一些，闭着眼睛，哭得声嘶力竭，那嗓门明显比红铜发的大，也更加清亮。
怎样残忍的父母才会舍得丢掉这样可爱的孩子啊……啧，阿门洲难道还有吃不起饭的精灵吗？他暗香。
喷香的味道飘了出来，麂子很快烤好了。
费艾诺默不作声地吃完了自己那份，又灌了几口酒，清理好东西，小憩了一会儿，浑身上下都舒展了不少。
然后他才觉得自己这一天极度糟糕的心情好上了那么一些。
然而，阿门洲谚语云：你以为的好结局，往往就意味着坏开头。（别信，我编的）
正当王储殿下准备去看一看那两个刚刚还在哭号此刻却没了声的两个小宝贝时，他半种兄弟呆的那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呻吟——他睡相不好，费艾诺不愿躺得离他太近。
费艾诺神色一沉。
他正在往两个小婴儿的地方走——担心他们不小心翻滚到火里去，费艾诺特地将自己烤干的袍子撕成了部分，换掉了那被雨水打湿的襁褓，将他们密密实实地包了起来，放在了洞内力篝火稍远一点的地方。
但他还没走到两个小家伙身边时，他的裤子被一只手给拽住了。
火之魂魄只愣了一秒，下一刻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拽到了地上，他的后脑勺今日第二次嗑在了坚硬的岩石面上。
坏了，又来了！
“兄长……我……我不是故意的……”始作俑者哆哆嗦嗦地爬过来，居然还能哑着嗓子道歉，“我……我真的，真的是，控制不住……”
他如此说着，却抖着手捧住了他的脸，似乎想蹭上来。
费艾诺一阵晕眩，飞起一脚把他蹬开，爬过去查看了一下两个没声的小精灵。
还好，他们只是哭累了，睡着了。
费艾诺松了口气，而他那此前尝到甜头的半种兄弟又过来了。
没错，他相信他确实不是故意的。
他面色惨白，铁灰双目间的那股子邪火燃得比方才还要旺盛，而且显然，酒精让这家伙的脑袋发昏，否则，他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绝对不敢说出那样的话。
尽管如此，王储深邃的双眼中还是难以遏制地燃起了熊熊怒焰。
“兄长……”芬国昐按着他的肩膀，汗出如浆，几乎是在哀求了，“或者……或者……暂且委屈你一下？我……我就蹭蹭。”
就蹭蹭……
“蹭你阿米啊蹭！”费艾诺痛怒交加，忍无可忍，终于爆出了精生第一句脏话。
优美的余音回荡在洞穴之中，久久不散，连费艾诺自己都呆了一下，芬国昐更是一震，他居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小婴儿——
……
火之魂魄深深地，深深地呼吸，觉得他的全部修养，全部体统，全部脸面，都尽数葬送在这个糟糕透顶的雨夜了。
“你……”他抚着胸口，从未觉得发号施令是件如此艰难的事情，“你挪过去一些，我像刚刚那样……”
被震住的精灵不敢再说话了，他乖乖顺着王储的意思，往旁边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方便兄长帮他解除麻烦。
就当是在……造剑好了。
造把剑，救条命，毕竟再怎么厌恶，半种的命也是命……
费艾诺忍气吞声地想，不过他造着造着，突然觉得有些异常，仿佛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似的。
他侧过头去，找到了异样的来源——
两个小婴儿被吵醒了，却并没有哭闹。
红铜发的那个，正在拼命地吮吸酒囊里渗出的液体——方才他们的动作不慎将那还剩一点残酒的酒囊推倒了，囊口恰好抵在婴儿脸侧，他一偏头就能吮到。
而黑头发的那个，居然，正睁大着眼，一眨不眨，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的动作，那小模样乖巧得很。
“看什么看，头转过去。”费艾诺轻斥。
可那小东西不仅没有转过头去，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场景似的，居然咧开还没长牙的小嘴，冲他笑了笑。
费艾诺一愣，登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然而片刻之后，他颇为羞耻地扭过了头，用空着的一只手捂住了眼。
真是，作孽啊……
才这样小的孩子……
而他那被邪火烧到发狂的半种兄弟，已经干脆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动也不动了。
……
第二天，光着膀子抱着两个婴儿的王储与同他一起出现，衣服皱得像梅干菜的王弟轰动了整个提力安城。
向来高傲的火之魂魄自不必说，没穿上衣算什么，哪怕是没穿裤子只怕他也能维持着傲然的风采穿过大街跑到高台上去发表震撼人心的演讲——更何况他穿了裤子。
他一手一个小精灵，无视所有的异样阳光，面无表情地横穿了整座广场……然后突然加速，冲他父王的宫殿狂奔而去。
而二王子，就有些意思了。相比之下，他明明才是两人之中更体面的那个，至少他穿戴尙算整齐，但不知为何却是一脸的生无可恋，灰溜溜地跟在他往日淡漠以待的兄长后头——那神色里多少掺了几分愧疚。
一时之间，王城小道消息纷纷。
无论如何，这事儿这么翻篇就行了，让一切回到他熟悉的正轨上就好。
将两个婴儿交给他父王之后，王储殿下如此想。
但他没想到的是——再也回不去了。
两个无意中捡到，又在他父王的劝说下被他当做亲儿子养在家里的小精灵开了个先河，那之后，他在家门口又捡到了五个。
于是，他光荣地成为了全提力安儿子最多的精灵。
子民对他的敬仰又多了一条新的理由。
而一度在自己家里，呆滞地看着满地乱爬的团子与手忙脚乱的侍者怀疑精生的火之魂魄，则多了无数条厌世的理由。
费艾诺不明白，他堂堂王储，尊贵的库茹芬威·费雅纳罗，到底为什么会落到眼下的境地？
他思虑良久，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都怪那个半种！
如果不是那天他跑过来送请帖，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或许他根本不会一时心软去参加他父亲的夫人的什么鬼宴席；
如果他没有参加宴席就不会遇到那么多想拒绝也拒绝不了的仰慕者，就不会喝那么多酒；
如果他没有喝那么多的酒，半种根本没机会送他回家；
如果他没机会送他回家，那么他根本就不会莫名其妙与他缔结神圣契约；
如果没有缔结契约，他就不会一时想不通跑去矿山，就不会遇到那个黑玫瑰女魔头，不会又撞上他愚蠢的王弟，不会捡到两个小娃娃，也不会莫名其妙就成了七个孩子的老爹！
七个，七个啊！
伊露维塔，您是在逗我吗？
不过，想是这样想。
当看到几个小崽子吃饱喝足乖乖呆在摇篮时扬起雪白可爱的小脸叫他阿塔时，费艾诺那颗钢铁般的心还是飞快地融化了。
算了，七个就七个吧。
都是他儿子，还能怎样。
养就养呗，又不是养不起。
于是王储开始一边从事自己的工作，一边忙里插针学习各类育儿知识，有段时间曾经成了提力安的女性精灵们教育自家丈夫时常常提及的对象。
看看人家王储殿下，那样繁多的事务，还不是将七个便宜儿子养得得白白胖胖的？让你去冲个奶粉换个尿布怎么了？
她们不太清楚的是，老大老二先长大之后帮王储殿下解决了很大一部分麻烦，这让他极度欣慰。
连他对半种的憎恨也一定程度上轻了一些——尤其当他听说他也不慎成为了几个小精灵的老爹之后。
当然，知晓半种捡了个女儿后，这憎恨又回来了。
日子就这么鸡飞狗跳地过了起来，乱七八糟，但，尙算太平。
费艾诺没料到的是，他自己想通了，半种无暇分身了，他父王芬威开始作妖了。
那是个休息日。
费艾诺接到封帖子，芬威请他去提力安王宫议事。帖子上没具体说是什么事，但至高王似乎怕他使性子不去，特意提示王后回娘家看亲戚去了。
费艾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便换了礼服，戴好冠冕，去见了他父亲。
他到的时候才发现虽然茵迪丝不在，两个半种却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大殿里等他。
他的目光掠过一头金发的菲纳芬，在芬国昐的脸上短暂地停了停。
有阵子没见了。他还是那副让人恨的老样子，人模狗样，眼神温和，铁灰色底下藏着谁也看不出来的心思。
好在，连他都看不出来，他眼底有任何契约的痕迹。
那个神圣契约，他俩难得地默契，谁也没有主动提起，却都不约而同地以灵力彻底藏了起来。
芬威今日居然是找他来说亲的。
说是泰勒瑞之王的妻子的娘家有个什么标致得不得了的姑娘，正是待嫁之龄，心气很高，放话说除了最优秀的精灵谁也不嫁，于是欧尔威便托芬威来问问费艾诺的意思，要不要见见。
火之魂魄当即一口回绝，不见。
菲纳芬与芬国昐对视一眼。
“并不是说一定就要如何如何。”芬威对长子的反应完全有准备，耐心道，“就当是交个正常的朋友，先接触一下……你的下属密友里不是也有很多漂亮姑娘么，我看你好像和她们都处得不错？”
“那是两回事。”
“费雅纳罗，不是父王在逼你。”芬威叹了口气，“其实……其实你现在……或者也可以考虑一下，许多精灵在你这个年纪，早就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我已经有了七个儿子，还不够多？”
“那不一样，你知道，父王主要是说伴侣。”至高王道，“你还没有喜欢的姑娘吗？还是你自己心里其实有个什么标准？若是你不喜欢泰勒瑞那边的姑娘，其实我们族里也……”
“父亲，不用您多操心了。”费艾诺叹了口气，他有预感，若是他今天不直接打住他父王这个突发奇想的念头，以后这样的帖子还会有许多。
“我已有伴侣。”
“什么？！”
芬威与菲纳芬同时愣住，后者立时就看向自己的亲兄长，想要像从前一样与他交换一个错愕的眼神——但这次他二哥在喝茶。
“没错，伴侣。”王储清清楚楚道，“我已经和人结过了神圣契约。”
他长子居然难得地出现了一线不自然的神色！
还用的是过去时——难道这才是他有七个儿子的原因？
至高王忍不住想远了——其实这也是他多少年的疑虑了。
当年他就很怀疑，费雅纳罗不过是去勘察了一趟矿脉，怎么会莫名其妙一下子捡回两个儿子？
紧接着还在家门口捡到五个。
这太不同寻常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不是捡的，而是哪个精灵姑娘希望他负责呢？
尤其小五长得那么像他！
私生子这个念头一出，至高王顿时就觉得自己整个精都不好了。
但这的确是种可能性，虽然仔细思考的话……这个时间不对啊。
七个？
如果他猜测的才是事实——芬威不知道他的长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无法克制地开始在脑海中想象那场面。
七个不同的精灵姑娘。
与他长子的神圣契约……
缔结……取消……
又缔结……又取消……
再缔结……再取消……
又缔结……又取消
再缔结……再取消……
……
伊露维塔啊！
芬威小心斟酌着词语，看如何才能不戳伤他最心爱的长子的自尊，同时，又能够提点他一下。
“咳，我知道，费雅纳罗，子民敬仰你，姑娘们热爱你，这肯定是好事，毋庸置疑，对吧？”
费艾诺皱眉，完全不知道他父王到底想说什么：“是？”
“但是，但是……那神圣契约如果，咳，如果反复与不同的姑娘缔结再取消，却并不是什么好事，是吧？”
费艾诺：“？”
“而且，你确定，”至高王直指核心，“你确定她们在与你取消约定的时候，是完全心甘情愿的么？”
天知道，一对精灵伴侣要取消神圣契约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
任何单方面的意向都是无效的。他们必须得达成一致意见才行。
而且，是要在做他们缔结契约时做的那种事的时候达成一致意见，目视对方的双眼，让心灵相通，彼此在心底暗诵誓言，那契约才能够正式解除。
与解除它相比，缔结实在是太容易了。
因此，阿门洲有过先例，精灵伴侣们约定了和平分手，为解除契约开始做精灵们爱做的事，做着做着不知怎么彼此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对对方的爱意——结果最终又改变主意，不再解除，继续天长地久地走下去。
这类先例还不少。
芬威很清楚，以他长子的魅力，若是与姑娘结下了神圣契约，当他想要解除的时候，姑娘多半不会愿意。
当然，他家长子也肯定有自己的办法让对方同意，以达到他的目的。
他毫不怀疑这一点，而也正是这一点，让他忧心忡忡。
始乱终弃，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还是七个精灵姑娘！七个啊！至高王的心在流泪。
不，最小的两个好像是双胞胎……
可即便如此，也还有六个啊。
这也不少啦！
费艾诺先是有些迷惑，待反应过来芬威到底在说什么之后，不由得大为火光。
他的父王，居然把他想成了与那女魔头黑玫瑰一样的人物！
“父亲，您想到哪儿去了！”他站了起来，“我没做过这种事，从来没有！玛提莫他们全是我捡的。难道您忘了吗，还是你发的命令不许那些混账精灵继续送孩子！”
“真不是你生的？”至高王有些意外。
“向伊露维塔发誓，上至玛提莫，下至双胞胎，的的确确，都不是我亲生的！但他们都是我亲儿子！”
“那你……”芬威迷惑了，“可你刚才又说你已经缔结了契约？”
费艾诺深吸了口气：“是结了，但那是个意外，完全的意外！”
可算听懂芬威意思的菲纳芬咧开唇笑了起来，内心充满了欢愉，他觉得他骄傲的大哥就要跳起来了。
“而且，没有六个也没有七个。”费艾诺指天发誓，“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但父亲，这是我的私事，还请您暂时别问！”
“二哥，你怎么了？”菲纳芬奇怪地问。他留意到他似乎被茶水呛了一下。
芬国昐咳嗽了一声：“没事。”
芬威总算放下了心，虽然越发好奇，但看着长子的脸色，他也明白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于是示意长子坐下，又偏头看向次子：“还有阿拉卡诺，你不会……”
“向伊露维塔起誓，连兄长都不会做的事，我怎么可能做。”芬国昐赶紧自证清白，“芬德卡诺他们四个，真的也是我捡的！父亲您忘了吗，若非您下的那道命令，说不定他们都是大哥的儿女了。”
这话怎么说的？
费艾诺当即冷下脸：“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兄长。”芬国昐彬彬有礼地回应。
“你这……”
“好了。”芬威扶额叹气，“费雅纳罗，阿拉卡诺，请你们谅解，不是父亲不相信你们的操守。”
“只是……”他忧心忡忡地看向规规矩矩最不闹腾的三子，这才说出了今日真正的目的，“英格尔多与天鹅公主订婚这么久了，那边却迟迟不肯定下正式婚期。我上次见了欧尔威才知道，原来……”
金发王子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了：“原来什么，父亲？”
“你的准岳父想要再观察观察，考验一下你。”
“考验？”芬国昐皱眉。
“咳……此事不怪你……”芬威安慰菲纳芬，“主要是，澳阔隆迪那边听说了一些关于你两位兄长的传言……”
费艾诺/芬国昐：“……”
“所以，今日找你们三个前来，就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不要让人家以为，我们诺多王族……”至高王没有再说下去。
让人家以为诺多王族尽出些始乱终弃之辈是么，费艾诺在心里冷笑。
“当然，我绝对相信你的两位兄长，你也不必太担心。”芬威和颜悦色道，“没有自然是好的，呵呵……”
费艾诺斜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芬国昐和满脸忧愁的菲纳芬，只觉得再也不想在这间大殿里呆下去了。
于是他向芬威告了个别，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Chapter 22 在提力安（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