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Chapter 15 在提力安(三) ...
-
他是他那样吻过的第一个精灵。
出乎意料,他兄长的嘴唇比他的人要柔和得多。
带着酒香和雪松味道的嘴唇,漂亮优雅,令人着迷的嘴唇。
芬国昐本想浅尝辄止,但一触之后却有些不可收拾,他在上面停了很久,心里十分为难,最后终于轻轻摩挲了几下,动用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才说服自己赶紧离开。
但,就在他要离开的前一秒,他的后脑勺被一只手给按住了,然后他感到兄长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芬国昐看着眼前那浓长的眼睫缓缓上翻,拼命要逃,却被死死地困住。
费艾诺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看着眼前的精灵。
他瞪大双眼,不敢再动弹。
那一刻,浮上至高王长子眼眸中的情绪先是不可置信,随即便是极其清晰的狂怒。
在隐隐的愧疚与失落涌上心头之前,心神大乱的芬国昐先咬了他一口。
费艾诺吃痛,扣住他后脑勺的手掌随之一松。
精灵踉跄着起身,朝卧房大门扑去,仿佛身后跟着洪水猛兽。
“你给我站住!”
芬国昐想夺门而逃,却在还没打开大门的时候就被精灵揪住衣领扯了回去。
“你做了什么!”他咬牙切齿道。
“我什么也没……”
费艾诺擦了一把嘴唇,眯眼看着指上的鲜红,这该死的半种,竟敢叫他见血!
对自己厌恶的人,火之魂魄从来便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性子,血液里的酒精燃烧了他的理智,他将半种拎过来,粗鲁地扔在了他的床上,如法炮制地咬上了那张极其讨人厌的嘴唇。
血腥气混合着果香气很快在芬国昐口腔中燃烧了起来,像是新酿的什么蜜酒,熏得他昏昏欲睡。
随即,一阵令人战栗与愉悦的奇异力量涌了上来。他相信那股力量同时攫住了他和他的兄长。
因为他们的手突然忙碌了起来,开始剥自己的衣服,以及对方的衣服。
而费艾诺剥着剥着便停了下来,微微离开他已经见血的嘴唇,在上面抹了一把,然后看着他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芬国昐被吓住了。
“你是……”他低下头,亲昵地点着他的鼻尖,额抵着他的额。
“诺洛芬威。”芬国昐干干地道,随即他发现有双爪子开始在他身上兴风作浪了。
火之魂魄的力度大得吓人,甚至超过此前他们练剑时候的力度。剑术老师不是说库茹芬威喜欢靠技巧么,怎么其实这样?他浑浑噩噩地想。
察觉到他在分心,精灵不轻不重地在他耳尖咬了一口,醇美的嗓音带着笑意沉沉响在他脸畔。
“可爱的小贼……”
“……”
“我标致的美人……”
“……”
这一下芬国昐终于能够确定,他还是喝多了。
恰巧这时,葛洛儿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殿下,已经做好了。”
他稳了下心神,一把掀开伏在身上的兄长,整理了衣襟和头发,走过去开门。
女侍看着他的神色显然有些诧异:“二殿下……您……”
“辛苦。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他接过那汤,尽量让嗓音显得平静,“下去休息吧。”
得到对方回应之后,他关上了门,大步向床榻边走去。
“库茹芬威,快喝了它!”
他将栽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费艾诺拉起来,强迫他张开嘴。
那汤里头加了酸檬草,一入口便酸得费艾诺眉毛鼻子全都皱成了一团,他闭着眼摇头,以示拒绝再喝。
但是这回冷静下来的芬国昐由不得他了,他扣住了他的下巴,灌了下去。
“咳咳……放肆!”至高王长子猝不及防,一时大怒,一把推开他的手臂,“没人能强迫库茹芬威!”
得亏他稳住了,才没叫那厨房辛辛苦苦熬煮的汤洒出来。
芬国昐把它放在床头的立柜上,咬牙怒瞪着他的兄长:“您到底是清醒着还是醉过去了?”
“我说了,没人能强迫库茹芬威……没人……”费艾诺按着胸口,咳嗽了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迷乱地看了他半晌,忽而勾魂摄魄地一笑,“你也不行,美人。”
“……”
算了,他爱醉死就醉死,干他何事!
火之魂魄长臂一身,把他抓了过来,按倒在他自己松软的枕头上。然后,他定住了他的肩膀,沿着他的额头,鼻梁,嘴唇,脖颈,一路缠绵悱恻地吻了下去。
他兄长的吻技相当高超。芬国昐心脏狂跳,全身乏力,很快便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
这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吻至精灵锁骨的一瞬间,费艾诺停住了。
那下面寸余的地方躺了颗被穿起来的石头,那是他认得的石头,非常具有纪念意义,他做的晶石,怎么会在这里?
费艾诺缓缓抬起身,看着近在咫尺双眼湿漉漉的半种兄弟。
他移开视线,看到了床头那碗已经凉透的半碗汤。
然后他放开了芬国昐,沉默地坐了起来,将那汤端过来一气饮下。
这一次,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芬国昐看到兄长脸上那种迷乱与狂热的情绪渐渐消失了,于是他知道,理智与冷漠又重新回到了这具身体之中。
不知为何,他居然莫名其妙有些低落。他再度开始恨他了。
费艾诺将空碗放回长柜上,背对着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芬国昐看着他光洁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脊背,问了一个他刚说完就想反手抽自己一巴掌的问题。
他问:“你还这样吻过谁,库茹芬威?”
片刻令人窒息的静默后,他兄长冷冷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就的确是有过的。
芬国昐吸了口气,握住胸口的石头。
“你有没有送过晶石给其他人?”
然后他又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一下费艾诺就觉得有些好笑了,他回过头,嘲讽地看着半种,突然发现他的嘴唇生得颇为诱人:“如果回答问题就能让你闭上那张该死的嘴的话,那,多得很。可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觉一股寒冷的邪气沿着他的脊梁骨直接冲上了脑门。
芬国昐看着兄长的眼睛,冷静地,缓慢地,一字一句地道:“您真是恶心。”
“恶心?”费艾诺目光转冷,“我倒要问问,是哪个半种,居心叵测来到我家里,做下真正恶心的勾当,然后在我的床上贼喊捉贼?”
芬国昐脸颊微烧,立刻反唇相讥:“那您方才又是在做什么?”
“酒喝太多意志薄弱,一时为美色所惑。”费艾诺干脆道,“仅此而已,你还有什么意见要发表?”
芬国昐深吸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他不要脸的兄长面前尽数不翼而飞了。
他一刻也无法再忍耐他了。
“一如既往,对您,我无话可说!”
他整理好衣服和散乱的头发,说着便要下床。
可惜在他动作的时候,脖子上的晶石不慎又荡出了领口,晃进了费艾诺的眼底,而与它有关的记忆立刻便刺痛了他。
于是王长子再度攥住了他半种兄弟的衣襟,制住了他的动作。
“怎么,我的府邸,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轻蔑而冷酷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你还想怎样!”芬国昐怒了。
“将我的东西还给我。”费艾诺勾住他胸前那条项链。
“是我的!”芬国昐闪电般地打开他,将晶石塞回衣襟里。
但他兄长极快地又将他的衣领攥住了,他要亲自动手夺回去!
“你干什么!说了这是我的!”
“哈!您可真会睁眼说瞎话!”该死的,这是个什么难解的扣子!
“不及阁下,送小孩子的玩物也好意思要回来,脸皮倒是厚得堪比提力安的城墙!”真见鬼,这蛮牛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闭上你那该死的嘴,别让我重复第三遍,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不给!你是瞎了还是聋了?说了它是我的!”
费艾诺不耐烦了,又按住了他的肩膀,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工匠灵活的手指拂开他的长发,一门心思要与那扣子较劲儿。发现芬国昐的手指紧紧地捂着那里他掰都掰不开之后,他决定改变策略,手指向上绕过他的脖颈,想要从后面将那绳子扯下来。
芬国昐又气又急,无计可施,一偏头,张嘴便在费艾诺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
一阵刺痛伴随着令人颤抖的快感涌上了头顶,怒火在费艾诺的胸膛中熊熊燃起,激得他瞬间抬起头,抽回了手。
然后他捏住了他半种兄弟那张英俊的脸,虎口不偏不倚地便停在他下唇方寸不到的地方——却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咬不到的距离。
“你敢再咬,再咬啊!”他恶狠狠地瞪着他,一手捂着耳朵,血液顺着耳朵尖流下来,滴在了芬国昐的领子上。
“我呸!你介……说话不算……素的小人!”芬国昐艰难地骂道,他终于能够抽出双臂了。
芬威次子从来不是逆来顺受之人,他飞速伸出强有力的手掌,要去箍这个恶棍的脖子。
然而费艾诺比他更快,在他还没触到他肌肤的时候便拦下了他,
他低咒了一声,俯下身去堵住了他的嘴唇。
下意识地,芬国昐立马扯下了他的衣服,手掌贴在了他的后脖颈处。
他没办法了,他知道他兄长的脖子上挂着一颗蓝晶石,要是他真敢夺回他早已赠给他的宝贝,他就要他用另一颗新的来换!
费艾诺的手指又勾住了他脖颈后的绳子,那细绳勒在他皮肤上,有些痒。但同时芬国昐也没闲着,一直像野兽一样咬着他的嘴唇,阻止了他再吐出什么尖锐话语,也阻止了他再度给他来一下子,不管是轻吻,还是撕咬。
哦不,吻?那可不算吻!
芬国昐吻过别人。小时候他吻过他父亲和母亲的面颊表示亲近,长大后他吻过至高王的手背以示忠诚,再后来他也吻过一些向他表达爱慕的女孩儿们的面颊或者额头,温和有礼,耐心温存,却从骨子里透着疏离,因他清楚他对这些爱慕者并无真情,他只是象征性地感谢她们对他的青睐,或者含蓄地安慰一下她们破碎的芳心而已。
书上说,真挚的吻让人发晕,让人幸福,它诞生自心爱之人的嘴唇,让人感谢伊露维塔曾将福乐播撒于世。
但是,但是,他面前的这头野兽,这个小人,这个不要脸的兄长,他只会用那张刻薄又残忍的嘴唇轻轻松松地激起他最深的怒火,而从来吝啬予他半点柔情。
这一次,芬国昐忘记了那终成燎原之势的火焰本是由他亲手引燃的。
在略略湿润的空气里和低沉的喘息中,他被自己撩起的火星点着了。
说不清楚那为抢夺晶石的扭打与撕咬是何时变成了粗鲁的爱抚与激烈的拥吻的,也说不清楚那些强烈的恨意是什么时候化成了能轻而易举地焚毁掉人的理智的欲望的。
但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
有一个瞬间芬国昐曾经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一点理智,将埋首在他肩窝的兄长掀翻了过去,然后他欺身压过去,如他一般牢牢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许他再动弹。
可惜的是,他兄长在压制他这一途上显然经验丰富,他不过抬起了一只手臂,慢条斯理地摩挲了几下他的耳朵,嘴唇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眼中亮蓝色的海潮轻轻一荡,芬国昐的心便没出息地塌了下去。
而后,费艾诺易如反掌地让他清楚了此处到底谁才是主宰。
那一刻芬国昐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直视了他兄长的眼睛,仿佛也看进了他的灵魂深处,在那里他清晰看到了某种神圣隐秘的契约结成的痕迹。
居然是在这样一个混乱的,醉人的,糟心的夜晚……
他恼火地想,而随即,伴随着极其微妙的不适与疼痛,和灵魂深处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战栗,他的脑海中现出了一堆明晃晃的昆雅语字母。
他费了不少劲儿把它们拼了出来,发现那写的是——
诺洛芬威,你真的是,自作自受。
*
第一缕金色的光线溜进卧房的时候,费艾诺醒了过来。
——然后在第一时间内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看了看身上的薄被,它只盖在了他的腰际,难怪他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而另一部分……他转头,发现它被大床内侧背对他而睡的精灵卷了过去。
他占据了他一半的床位,漆黑的头发华丽丽地散落着,脸有一大半都埋在了他的枕头里。
而他们的衣物……
费艾诺看着满地乱糟糟的外袍,内衫,额冠,腰带,在心底暗骂了一声。
他掀开被子,自己捡起衣服穿好,将不属于他的那部分衣物有模有样地挂在衣架上。又扶正了那双靴子,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回头,留意到床上精灵的背部和脖颈都露在了外面,于是又将那被子往上一拉,掩住了哪些暧昧至极的红痕,方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庭院里,霜薇花正开得醉人,忍冬藤的叶子在晨风里沙沙作响,像是某种奇异的曲调。
这是个不错的清晨。他微微眯起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早啊,殿下。”葛洛儿端着一些洗漱用具走过来。她发现王子今天的精神非常饱满,心情好像也十分美丽。
“早。”
“看来您昨夜休息得不错。”
“是不错。”他笑了笑。
对于身边亲近的人,大王子从来都是很和气的,葛洛儿笑道:“辛德琳的解酒汤熬得也是越发好了,不过殿下,您下回还是不要喝那样多的酒了罢。我还是头一次见您醉成这样,昨晚诺洛芬威殿下搀您回来的时候,您的脸色可着实算不上好呐。”
“不会有下回了。”费艾诺自女侍手中接过薄荷粉与芙柠草叶,“辛苦你马上去帮我收拾一下行囊吧,我要去矿山里勘探一下近期的矿脉。”
“马上?”葛洛儿愣住:“您不吃早饭便走吗?”
“给我装点兰巴斯和水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