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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回首已是百年身 ...

  •   燕南说我的脑袋的电路跟外星上的差不多,我真的没法苟同,我挺热心地纠正他:“我的这个不叫电路,这叫做思路。”燕南挺惋惜地看着我,说:“奈奈,你就打算醉一辈子么,不打算醒过来么?”燕南说这个话到最后忽然发了狠,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我认得那个驰名商标,在他手里激烈挣脱,奋不顾身投向石壁,石壁却将它狠狠推开,于是那一腔芳醇粉身碎骨、面目全非!这个情景很让我热血沸腾,我想我和薛里,不也是这般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么:就这样痴痴眷恋,花若离枝,投向与她脉脉相对的绵绵溪水,散尽一生的芳香,流水却义无反顾地流走,只剩下弱花在陌生的天地里茫然地打转。雁南说:“何奈奈,你看好了,这一车的酒瓶子,都是你喝过的。你看看你喝过的酒,都能淹死你了,你就这么给他淹死么?你活这一辈子就为了他么?”
      天打五雷轰,醍醐灌顶!
      我确确实实没有给酒水淹没,我给眼泪淹没了。想想薛里,我像溺水的人找不到出逃的方向,一大片茫然: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还有什么办法?我感到无能为力。
      燕南把酒瓶子递给我,说:“摔吧,摔碎了咱们重新活。”
      我觉得不是燕南这个话有多动人,主要是□□老大的气势有多强大。我极其信赖地接过酒瓶子,用尽全身力气,摔向石崖。那一声清脆,听的心里真是痛快!燕南鼓掌大叫:“好!”这一声称赞很是豪爽,我备受鼓舞,捡起酒瓶子一个劲猛摔,那声音唏哩哗啦越听越畅快,燕南先还在一旁大声聒噪,后来大约是受了我的感染,也跟我一起忘情地折腾起来。
      那一场胡闹下来,我还记得薛里,却放开了那份情愫,不再纠结。就算后来听说薛里常常大醉酩酊,也只是怀抱有些惋惜,不再牵肠挂肚地心疼。爱一个人要那么多柔情纠缠积累,放下一个人却只是一转身。
      只是一转身,我发现了燕南,发现了那个在我沉沦的时候一直默默守护着我,一直没有放弃我:不管那时我有多么邋遢多么出格多么不可理喻多么可憎可弃。原来我以为这样为你的人只有亲生父母,所以当我从薛里那场春梦里醒过来,我十分感激,以心相许。虽然后来我发现亲生父母也会放弃子女,更加发觉燕南的爱难能可贵。那时候我已经不能再爱他,我十分遗憾。
      和燕南那一段的风光十分的迤逦,只可惜燕南这个人刚极易折情深不寿。一场大梦醒来,我也只能如此感慨。前尘往事都化了烟,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我很淡定地看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一组新闻:
      1月13日在过叩巷发生一起严重的械斗事件,该事件来源于本市最大的几伙□□势力的火拼,火拼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目前事件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中,几个主要头目正在追缉中,希望广大市民踊跃提供可以信息。下面请大家留意嫌疑犯的照片。
      当我正在感慨这个播音员伟大的逻辑和剧烈的语法时均离的相片一晃而过。
      我再背起书包已经是半年之后,这之前我的安乐窝在医院。我度过了何其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也平安躲过了那个最冷的冬天。那个冬天给我留下一个强烈的印象就是天特别的冷,我常常咬紧牙关来抑制打颤。薛里常常跑来掰开我握得给指甲扣出鲜血的手掌,我因为挨了一场冻有些神经不调,肢体上做出一些不受意志支配的反应。冻伤留下来的后遗症是感冒的频繁客串,直到我和薛里都已经适应。
      我醒来后见到的薛里十分地沉默,很多天难能听到他弄出一点声响。如果那时我不是如此热爱电视以及广播,就不会知道薛里的大哥那个传说中的薛家大猴死于那场械斗,我八成会以为薛里的摇身一变是因为他给大哥的手下打傻了。
      那场事其实是在悄无人知的背景下结束的,却在人们的嘴里轰轰烈烈地发光发热,慰藉了多少八卦的不甘沉默的群体!据说三家的混混都聚集在一起,童老大和燕云站到了一块,把薛家斗垮了。最后还是薛老爷子匆忙赶来,交代几句话,童老大当着薛老爷子的面,把薛大公子给剁了,才放百十号薛家的人走路。
      据说当时薛老爷子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说给他儿子的,大约是这么说的:“阿达,就你会算计么,燕南这么能都给人算计了,就凭你能把咱们怎么了。哎,三家鼎立这道理你都不懂,你真是活该啊!”又说,“各家兄弟,童老大,阿达这个事我真不知道,他不光害了燕南,他也是在叛我,我□□英雄一辈子,栽在儿子手底,冤也不冤。长江千年,也能截流,当着大伙都在,□□今天把薛室散了。日后我□□再见各位,大家就当不认识!”这个话,就算是金盆洗手了。江湖上的事,我并不怎么懂,就像薛老爷子这个话,我也是不明不白。当然我不会蠢到上薛里那求惑解疑。
      当我把燕南给我的卡刷掉大半,我终于出了医院,回到学校。
      学校这回的大门不是一下子就敞开着,却终于以极其委婉的姿态为我打开。虽然没有人告诉我,我也能够知觉是谁为我开的门。
      尽管我尽了全力,仍是没能迈进大学的门槛:我落榜了。这个事谁都不意外,我也不意外,只是有点难过。除了上大学,我不知道还能选择什么?和我一起落榜的还有一个薛里,某种解释是说薛里跟我一样在医院里驻留了半年,错过了上大学的匆匆脚步。
      四年半后我面临大学毕业,时势是社会上泛滥的金融危机强烈地冲击到我们的未来。工作成为毕业生的稀粥。虽然我自认为课业优秀却得不到用人单位的认可。我们这批大学生成了待字闺中却嫁不出去的大姑娘。
      谣言就在这个时候四起,据说是一位饱经沧桑风云变幻的大善人慈心大发要斥资万金迎娶两百个待字闺中的大学生。就在大家准备好了感激涕零那位大善人姗姗来迟!
      我记得出门那天薛里特别提醒我一句:“带了感冒药了,别在面试的时候流鼻涕。”我说:“也许面试大人觉得我这是感激涕零而特别批准呢!”薛里以一句:“白日做梦吧你”把门一关结束这场话别。
      别以为我这是和薛里同居了,就算我和薛里同居也不易寻常姿态:一个是体弱多病的千金小姐,一个是腰缠万贯的姣姣公子,已经无法适应群居生活而共同选择了一套房子而已。我这不是给自己脸上抹金算起来我手上的银行卡却是在穷学生里算得上千金,而薛里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仔细说起来也不算我无法适应群居生活,是群居的金丝雀们无法适应我:我这样频繁地感冒,而感冒是会传染地,所以我只好舍身成仁地搬了出来。
      当我匆匆忙忙地感到大礼堂才发现什么叫做人潮汹涌:念了三年半的书我还真不知道我的大学居然有这么多学生。这真是意外啊意外!
      我极其强悍地往前挤,结果我这个蒲柳弱质很失败地淹没在滚滚人潮之中!我极其沮丧地想照这个形式我今天连简历都递不上更别说面试了,根本就站不到人前去。我还是别搅和别遭罪了我还是给别人留个插脚的空间于是我就往出挤。
      明显地我估计错了形势,大势所趋大家都玩命地往前挤就我逆流直上是多么荒唐多么地错误,挤出去比挤进来更加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我记得我掉头出行的过程中很经典地总结了我这个行为:“神经啊这人!”
      我夹在当地,左右不得,我就觉得我这个脚底不太平稳低下头想观察一下我脚下有什么不明物体,结果除了一片别人的肩头我根本看不到我的脚。我只好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淡定地站立。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一大片掌声,我觉得这个掌声和以往听到的那些掌声不大一样。总结起来就像是诸子百家,一大片掌声居然各具韵律居然巍然壮观居然气冲霄汉,委实不容易!接着人群就沸腾了明显地大家都不甘寂寞和麦克风一争雄长。我听着偶尔跳出嘈杂的单音节替那个大善人恐慌,局面都这样了你还如此顽强地存在着,你这个人的一生真是让人感叹!
      我终于无法忍耐地爆发了,爆发力使我奇迹般穿越人群,来到那个正在琅琅上口照本宣科的大善人面前。我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递上我的巴掌。我说:“去你妈的!”
      那个似曾相识的眼睛惊诧地看着我,抬起独手捂着脸,说:“畜生!”
      一个强烈的事实证明很多人对自己拥有子女的怀疑,这个怀疑促使父母对自己的子女说:“畜生!”我想:也许这世上是没有父母子女的,父母会指出这个事实:畜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回首已是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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