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的冬天》一品红2004

8、僵尸

　　钧离这家伙这反应快的，跟个弹簧似的嗖地一下拉开车门弹了出去。我本来是歪在他身上的，结果靠山位移了，我也就栽了。我瞅瞅我这个硬邦邦地身子，觉得这就是僵尸啊僵尸。
　　我死死盯着头上的反光镜，钧离拉着童童跑的那个镜头，咋这么像一对混蛋呢。钧离大概想往车子这边跑来着，没跑几步顿了一下，瞄了我一眼。他瞄我的时候我就觉着大事不妙，果然我这感应挺灵的，这家伙一转弯，掀开路边黑乎乎的一片不知什么东西窜了进去，童童也跟着，那几辆摩托车嗖地一下散了追开。我听着摩托声转了几转，就老半天无声无息，估计钧离是趁机把我甩了。我实在百无聊赖，就闭上眼睛数星星。是真的数星星，我眼前啊那星星闪的让人都晕了，真璀璨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身边又闹腾起来，那摩托响的，嗡嗡的，跟个在扩音器旁边转悠的小蜜蜂似的，还一抽一抽地，真有韵律感。在我的听力没有消失前，我听到这样的对话:’
　　“虎哥，就放了那小妞，小心她坏了咱们的大事？她可是跟均离在一起！”
　　“他妈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坏事啊，你倒是找他出来啊，他妈的均离就是雁南身边的一条狗，你怕他什么？”
　　“虎哥，你说怪不怪，老大那个事，那小妞怎么知道的？”
　　“他妈的咱们的事，那个童老大跟个狗似的盯着呢，我就知道这老家伙非得插上一脚，这个老王八！”
　　这个被称作虎哥的人，我记得他的大号叫做黑虎，我叫他黑脸的那位爷台。
　　我的脑袋有点晕，昨晚上和薛里对口供的时候我觉得我这思路蛮清晰了，整来整去我就挑出童童一个坏人，现在思路有点乱，好像主角转换了？换成了谁我还真搞不清楚，燕南真的英明，□□这窝里的脑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揣测的。就我这智商，更别提了。那个声音还在忽悠着我：
　　“虎哥，咱们干嘛非要跟薛家大猴一起混，我看那小子太黑了，连亲弟弟也下黑手，咱们别让他吃了。”
　　薛家大猴！我脑袋一阵发晕。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只听黑虎说：“他妈的你哪那么多废话，他妈的这车里还有人呢，妈的，都硬了，啊，何奈奈！”我听着真好玩，这音调啊，一个比一个高，到最后说到鄙人的大名时，都有点凄凄不似人声了。我想我要是这会儿刷地睁开眼，幽幽地说：“黑虎，你为什么要害我，黑虎，我是燕南，你跟我来吧——”估计这家伙就得一命归西了。可惜啊可惜，我现在的角色时僵尸：不许说话不许动！
　　这时候有人哀嚎了一声，黑虎特恐怖地说：“均离，你怎么回来了？”
　　我心里狠狠震了一下：他绝不可能为我回来的吧，要不然他也忒傻了，妈的老子都不用死了你还回来白白送死！
　　我极其义愤填膺地想。
　　均离的声音凉凉地传来：“黑虎，你要还有一点天良的话，你放了燕南的女人。奈奈，你怎么了？”我听他说话忽然有点发慌，估计是我的形状有点类僵尸吧！
　　黑虎缓过劲来，“嘿嘿”笑了一声：“均离，别装傻了，这妮子是怎么死在你车里你心里还不明白？”
　　——后来的情况有点混乱，好像忽然来了一群一群的人，有燕云的，有薛家的，童老大的，简直时整个□□的大火并，那时候我的脑袋已经是一团浆糊了，记忆也跟那什么印象派似的恍惚了。
　　这个恍惚维持了很久，恍惚中似乎还有个人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奈奈，你要好好地，我也好好地。”
　　奈奈，你要好好地！我不知道恍惚中我有没有流眼泪，我只记得那时我的心里忽然那么清楚：这句话，燕南曾经那么珍而重之地嘱托我，自己却一走了之。燕南才走的那几天我不断地离家出走，走啊走的就会迷路，然后给他打电话，电话里永远是那个声音：您拨的号码不存在，请查证后再拨——
　　家里一团混乱，好像吵闹永远都没有停止，就好像某个人消失了，这个世界无从察觉。直到那一天，那些人闯进来，夺去爸爸的一只手臂，吵闹地增加了新的内容，比如打骂、哀求和泪水。
　　那些声音一直充刺我的耳膜：“奈奈，求求你别让全家人陪你一起死啊！”“你怎么不去死？”“滚啊，你滚！”那段记忆是如此凌乱，用绳子勒，用牙齿咬，用指甲抠，那些厮打的片段，还有那双死死抓住门框的手，还有那突如其来的一脚，从楼梯上乒乒乓乓地滚落，如果父母都能够这样对待自己的骨肉，这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相信？也许我并不相信童童会害燕南，也许我真的知道均离不会出卖燕南，也许很多事情都被我扭曲，也许我只是想找个人来仇恨，也许这样我的心就不会再空空荡荡地——
　　人家说人到临死的时候会看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我想我是死了一回，因为我看到了燕南。小酒馆里两个人喝得烂醉的情形，其实是我失恋，很多时候他陪我喝酒，有时候到最后他比我还醉，吐得比我还狼狈；还有他极其忧郁地看我抽烟，就是那一眼弄得我心里一暖；和他熟了以后，我发现了毒品，那一次只是悄悄再黑虎那搞了一点儿，结果他差点把黑虎打死；那次以后他开始看着我，严厉地教我不准和□□往来，还说再敢碰毒品就打断我的腿！我估计□□老大应该都有点暴力倾向兼之时说得出做得到,这个特长就没敢发展。不知道薛里是怎么给童童制服的没碰毒品，我想童童要是跟薛里说‘薛里你敢碰毒品我就打断你的腿’不大可能，估计骚首弄姿风情万种地说上一句‘薛里你敢碰毒品我就阉了你’，然后薛里就抖啊抖的再也不敢打那个玩意的主意了。我觉得我玩失恋玩的挺没品，主要是有燕南看着，估计童童这妖孽把薛里骗去了之后怕我会想不开玩自虐什么的，弄了个煞神稳住我。她的这份爱心委实令人赞。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们两个经常一起手拉手逃课一起手拉手地逛街一起手拉手上厕所，我记得那时追童童的男生特别多，那个追啊追的，比追星族的热情还高，搞得我每天拼命搞情报搞游击搞掩护，人家身边都有个男的充当护花使者，童童这朵国色天香的妖花就让我这个女的给代劳了。区别是男的那个护花是真刀实枪地真护，我这护花是掩护，是虚的，等到薛里这个真名天子千呼万唤始出来我这个掩护就离职了，我和童童这份友情也就很圆满地残缺了。
　　直到我和燕南好起来我和童童这个残缺才慢慢复原。其实啊和薛里那一段暗恋啊纯属单相思那个阶段，燕南这么优秀这么体贴这么善解人意又在这么个时机出现，时势不仅造就英雄，时势也造就情侣，就着我失恋这个时势造就了我和燕南这对情侣。不是有首歌很跌宕地唱着那句话么：不要在我寂寞的时候说爱我。在这个时候说这个话很容易就成了，那个寂寞的男的或女的就落了说那三个字的渔网上了他或她的贼船。我就是这样不知不觉上了燕南的贼船，好像在我最失意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一个燕南，我那个时候特空虚特无聊就看上燕南了，貌似他也没费什么劲我都没觉得他追过我。
　　我记得真正在心里放开薛里是在燕南帮我积攒了一大推酒瓶子之后，我记得那天正喝得兴起，燕南忽然抓了我的手，说：“奈奈，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反正他不会卖了我，就晕乎乎地跟他去了。结果车子开出了城，往那个阴森森的小树林开去，我就有点发慌，我说：“燕南，你不会对我起了什么歹念了吧？”燕南挺惊讶地“啊”了一声，一边开车一边搂住我肩膀说：“我准备把你先奸后杀。”说句老实话当时我真害怕啊，我抖啊抖地说：“燕南，你不会吧，我一直把你当好人！”燕南吹了下口哨说：“你听说过□□老大有好人的么？”我想了想，觉得电视里很多□□老大都是好人，我就跟燕南说了。燕南“哈”地一声短笑，说：“奈奈，除了看电视犯花痴，你就不能动点脑子。”虽然我提心吊胆了一路，事实上什么事也没发生，除了他一路上可劲地吓唬我，在性质上，我分析这是恐吓！
　　车子在林子尽头停下来，我看了看眼前这石壁，傻了一傻，问他：“你不是带我来攀岩的吧，我除了抽烟喝酒可什么都不行。”燕南拔了一下我的脑袋，说：“下车。”我说：“燕南，你假装一回好人吧！”
　　燕南转到后备箱，说：“你过来看看？”我犹豫着他是不是要我看什么凶器，结果我看到一大箱子的酒瓶子，我想燕南这准头再差我也玩完了。先发制人后发致于人的道理我十分地懂，我马上捡起一个酒瓶子气势汹汹地对准他，我说：“燕南，狗急了还会跳墙呢？”燕南挺纳闷的表情：“你干嘛呢你？”
　　我说：“你要是敢对我先奸后杀，我跟你拼了！”
　　燕南憋着一口笑没憋住，口水都喷我脸上了。燕南说：“奈奈，你这个脑袋是地球上的不？怎么这个电路跟外星上的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