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的冬天》一品红2004

3、星期一的早晨生出许多感慨

　　星期一的早晨啊总是生出许多感慨，男生感慨的是那个燕云那个□□老大死了七八天了还没下葬，女生感慨的是我。修女是第一个叫起来的：“妖精，你的头发怎么剪了？”又叫，“你怎么瘦了，大前天你还没那么瘦呢？”修女一叫，围过来一群小金丝雀。一个个七嘴八舌，有的说：“是啊，好像真的瘦了？”有的说：“这头发哪里给你剪的？你原来的卷发多好看啊？”言下之意是现在这样子丑了，其实丑不丑我不在乎，但是她们兴趣浓厚。我摸了摸似乎尖了的下巴，叫我怎么回答呢，这两个问题都不好回答。至于我为什么剪头发我自己都不知道，纯属突发事件，没有任何预谋地。而我变瘦是因为我差点冻死，我差点冻死是因为无家可归露宿街头，这点鸟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学校里这些金丝雀一定是要大惊小怪地，为了不吓坏她们，我斟酌了一下，正准备说话，男生那边不知谁吼了一声：“我靠，燕云那二当家的死活不让下葬，一定要查出凶手再葬，尸体还在冰箱里冷冻着呢！”男生们啧啧有声，纷纷感慨：“你说这□□就是狠，人都死了还得飚着劲。死人都牛逼。”“得了吧，那是死人牛逼，那是活人折腾呢，要死人遭罪，死都不能入土。”
　　我很想就这个话题跟男同跑们探讨一下，可是小金丝雀们紧紧拽住我：“快说，你用了什么减肥药啊？”
　　我晕了一下，颤抖地说：“这个是我的秘方，不好跟人说地。”小金丝雀们个个表示：“咱们多铁呀，咱们还算外人，你说吧，保证不给你传出去。”我祈求：“我真的不想说。”小金丝雀们爬上来在我身上又挠又捏，我害怕再不说会叫她们给拆成零件，只好忍了我那颗于心不忍的心说了出来：“我——我——我吸烟减肥啊——”女生们明显颤抖了一下，马上又热烈地爆发了：“哇塞，妖精，有这么好的法子怎么不早说，怪不得你老躲着抽烟呢？”我抬头，正好看见薛里颤巍巍地从我身边走过。
　　我觉得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堵住薛里的嘴，要不然今天这回话我非得叫人活活拆了，而我还是很热爱生命地。
　　我扭头想找男生探讨一下这个生与死的问题，发表一下我这个人死为大的观点，上课铃声就毫不征兆哗啦啦地响了起来，生物老师踏着热烈的铃声，坚决地闯进教室。
　　我在规划我未来人生的时候曾经很明智地剔除了人民教师这一光辉的职业，这职业委实太伟大太光辉也委实不适合我这种阴暗小人，管他教室里风起云涌蜜蜂嗡嗡，我自岿然不动滔滔不绝，这就是气魄啊气魄。要是换了我谁敢忽视我的辛勤劳作我一定把他揪出来暴打一顿以儆效尤，用学术术语这就叫做体罚。目前这社会是不提倡体罚地，就注定了我不能发展成人民教师这个悲惨的命运。
　　正当我们在座位底下热烈地交流吸烟能不能减肥的心得，很多女生列举了男胖子比女胖子少这一事实并证明大多男胖子都是不吸烟而吸烟的女士大多很受瘦很苗条的以证明我的方法切实可行，而我一边应对这个话题一边积极参与诸如该不该先把那个□□老大先埋了再报仇还是先报仇再发丧这个程序问题。大半男生都表示为了维护燕云帮的尊严一定要先揪出害死老大的凶手再给老大风光发丧，而那个给老大报仇的人就理所应当地继任老大的帮主之位。这才符合□□的风范气概诸此云云，连电视剧电影都发扬着这个典范流程。而少数人则认为应该先发丧再报仇，这些人拥有科学的武器就是人死后存放的时间一久就算是冰冻储藏尸体也会发生一些化学变化，至于发生什么变化就没人能够形容的出，一位仁兄很概括地总结曰：“尸变！”引起一片嘘声，致使这一方论点明显不够坚强。疲弱的一方和强大的一方争执不下，最后请我这个唯一的旁听者裁决。虽然实力悬殊众寡明显，我还是很坚决地维护我很人道的立场：“人死为大，多大的仇靠边站吧。”引起一小片欢呼和一大片“切”声。这一片高潮掀过之后大家的讨论终于向一个方向靠拢，那就是冰冻尸体会发展成是什么样的，尸变是什么样的。
　　估计男生们为了表现他们的男儿本色，故意把死尸说成恐怖恶心至极，引来胆小的女生一忽一忽小声的尖叫，跟抽风似的，我正在琢磨这尖叫也能控制音量，这技术委实不一般地，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刺痛。我回头一看，修女正拿着铅笔准备捅我呢，我正准备发火，修女嘴向窗外一努，我往楼下一张，楼下黑压压一溜小轿车。对车我没研究，可这车头那个圈圈里都插个“Y”字，我就很懂了。
　　估计我顺口说了句：“我要上厕所”，所以修女很夸张地叫起来：“不会吧，你不是上课前刚去过了吗？”可惜她那一声声情并茂的发言被一个人的怒吼给压得几不可闻，发出怒吼的这个人正是那个一直乖乖的薛里。薛里其实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深得各位教师的喜爱，估计这一句是替生物老师打抱不平的。
　　薛里是这么吼地：“够了，听课！”其实这句本身根本没什么震慑力，主要是音量很震撼，不像是薛里的，薛里平时除了在我面前一直都挺斯文地，忽然的反差让大家有点反应不过来，一下子震了，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平静下来大家才看见教室门口不知什么时候黑压压地站了几个人，就跟楼下的小汽车似地都是黑乎乎地。当年那个染着白毛的人忽然拍了拍巴掌：“薛家少爷好气势啊，是龙是凤看来怎么都压不住啊！”薛里没吱声，我看大家都傻了，主要是没见过这阵仗，这帮人就算好好的来也是杀气腾腾的。
　　我真的很急，站起来报告说：“老师，请假上厕所。”修女在背后拼命拉我。估计老师也有点傻我请假她怎么就没有反应呢，粉笔头都掉了。我走出座位，走到门口，那些人很好心地让了条路。
　　我心满意足地踱出厕所，那些人就堵在厕所门口，薛里也在。怎么都是男的呢，难不成最近老蹿男厕所的门，大白天也走错厕所了。我很想看一下外面的招牌，核实一下我是不是走错厕所了，可惜前面这个堵啊，比堵车还严实，我冲了几次都没冲出去。
　　白毛说话了：“奈奈，我们找了你好久。”
　　我心里说：“我也躲了你们好久。”但这话明显地不能跟他们说，回头跟薛里磕磕还不错。我嘴里说：“找我干什么？”
　　白毛说：“问你一句话：老大是怎么死的？”
　　我说：“问我干什么，你眼睛瞎没看到啊？”
　　白毛说：“老大还在那呢，奈奈，你说了，咱们尽快让老大入土为安。”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下，说：“你现在把燕南埋了，他泉下有知会感激你地。”
　　是的，燕南！说到这名字的时候我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这个把我抛在半路上的人，狠心留我一个人独自面对这冰冷的世界。
　　白毛说：“奈奈，你说出来，是谁害死了燕南，只要你说出来，以后燕云就归你做主。”白毛旁边的黑脸急忙打断他：“均离，那怎么行？”
　　哦，均离，这个燕南最信任的兄弟。燕南出事那天我第一个打电话给他，等我找到燕南的时候他还没有到。等到燕南撑不住了，他才急急忙忙地现身！
　　我说：“均离，算了吧，燕南都死了，报不报仇他也回不来了，以后燕云正好你做主，你这么能干，是吧。”
　　我看不出均离脸上有什么天气变化，只听到他一如既往的音调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地说：“那天你给我打电话，说老大可能出事了，咱们兄弟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笑笑，说：“你不知道么，女人的直觉都很准的。要是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哪天要死了，我也能告诉你。”
　　均离淡淡一笑，说：“奈奈，你真以为是我害死的燕南？”说实话均离长得也挺帅的，一脸的云淡风轻，燕云很欣赏这种表情。
　　我仔细想了想，说：“燕南都死了，谁害死他都不重要了，我跟你们这些人都没有关系了。你看我才十六岁，还是个未成年，你们那些事真不适合我，和燕南也不该有什么牵连的，其实我真错了，学校不让早恋的。我现在都没有家了，我爸妈都不要我了，这都是早恋惹的祸。我现在就剩这学校让我容身，我现在就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离你们这些混蛋远远的。你看也快下课了，别叫同学们看我热闹，就当给燕南个面子，别找我麻烦了，燕南在天上看着你们呢，你们快滚——吧！”
　　黑脸向均离使了个眼色，给我看见了。均离摆了摆手，说：“奈奈，说老实话，我一直都挺奇怪燕南怎么喜欢上你的？”如果我可以翻译一下，这句话应该这样理解为我根本配不上燕南。
　　我最恨别人说我配不上谁了，这简直是最恶劣的人身攻击，我有那么差么？所以我马上发怒了：“闭上你的鸟嘴，我和燕南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天底下就我配他——”这时候我听到一声轻笑：“可惜啊，配到地底下了——”我立刻大脑一片空白，站在当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薛里站到我身边，平淡地说：“你们还是走吧。”黑脸破口大骂：“他妈的，姓薛的，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没你的事，给我滚吧！”均离脸上笑笑的，听的挺受用。
　　薛里很镇定地拉过我的手，说：“奈奈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我感到胃里一片翻滚，马上抽出手，反手拍在他脸上：“姓薛的，谁是你女朋友？”估计这句话很伤薛里吧，我看他脸皮都硬了。这世界一切都是自找的，我是自找的，薛里也是，谁让他这么活该招惹我呢。估计还是那句话：薛里这孩子咋就这么倒霉呢？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