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遥相记》书千秋

4、纱华·肆

　　“第二味药，名作亡国香，也叫露水红颜。”

　　相传古时天越有奇花，名叫露水红颜。花期很长，从谷雨一直开到寒露。有女子采得，制为脂膏，用之肌肤剔透，身怀暗香。

　　女子因颜色惊世，选做帝王妃。为妃后。她凭过人的心机手腕，很快勾结了前朝后宫许多权臣，筹谋数月，一举杀死了权倾当时的左相大人。而后，她毒发身亡。

　　“她死的时候，晶莹肌肤似花瓣枯萎，当场变成了一具干尸。帝王因此大病，朝堂由此动荡，敌国趁机入侵，改换了朝代。

　　“那女子，为何杀左相？”

　　“因为她被冤杀满门，仇深似海。 ”

　　“那她现在呢？”

　　“现在罪孽偿清，已再世为人，同那倒霉皇帝做了对平凡夫妻。”

　　“嗯。”她舒缓了神色，点点头，示意我继续。

　　我暗暗吞吐了一口气，为接下来的第三味药。

　　“第三味药，叫做……纱华。

　　据传是有一个名叫纱华的苗疆女子，以养蛊之术养药。后来，江湖上称这种养药术为：纱华。

　　纱华，乃人身药材，以女子至阴至纯之体为壤，调配药露日日灌溉，经年之后，绯红花朵开上额前，即药材成熟，可剖心取之。

　　若养殖中女子动心生情，则药性更盛。”

　　我停了一瞬去看她，她面色冷凝，唇角紧抿，似有所忍耐。

　　我继续念道：“取心之后，药女之灵会常伴用药之人。除非……把残躯封入酒瓮，埋到无人大山。鬼魂沉醉，不知前后事，不见外世人，就只能永远飘荡在山野间。”

　　“你说什么？”

　　她迷迷茫茫地望向我，眼中像是困住了十年的秋雨春山。而那双指掌颤抖着，不自觉地，捂上了破洞的胸口。

　　血色已然染透白衣，在破洞的位置，又似乎是死前的疼痛从掌下流淌出来，她伏倒在地，呜咽出声。

　　“别念了，这故事……太糟糕了！”

　　我怜惜地看着她：“你也觉得糟糕？那你说这结局要如何写才好，我渡她去轮回好不好？”

　　“不好！”

　　“你待如何？”

　　“如何都不好！你不该讲这个故事！”她痛哭出声。

　　十年孤魂漂泊，荒岭虚度。这个十六岁惨死的姑娘今日终于想起了自己真正的死因，为自己痛哭了一场。

　　我背对她，目光落到了门外。

　　春风真躁。

　　春光甚好，春光漫漫遍山岗，可是这屋里却一分也没有分到，经年累月中，只有尘埃越来越厚，还有漏雨地面生出一点墨色青苔。

　　我想，她就是在这里呆了十年，不知前后事，不见外世人。

　　若是没有偶然经过的我，再过几年，这缕幽魂便会消散在世间，如这尘埃青苔一样，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