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 繁夏》落日倦影

3、3

　　（六）

　　这个夏季，天气变幻莫测得让人心生感叹，明明前一刻还是阳光灿烂，暑气笼罩了整个城市，以至于不得不行走在阳光下的人抱怨不已，下一刻豆大的雨滴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落下，高温骤降。

　　不二前脚刚踏进大厦门口的时候，外面的雨迅速湿了一地。于是开始感叹起，是否因为刚刚与千石吃饭时沾染了些好运。不二暗暗叹息，也不知道是谁硬拉着他去吃饭，最后居然丢下一句“Lucky，看见漂亮的女生了。”然后就不知所踪。当然，虽然没有带伞，不二却深信等会上班的时候，那人定是会出现在他面前，开心地告诉他“Lucky，偶然碰见某某把伞借给我了。”

　　那天在咖啡厅里，就那样答应了手冢的邀请。在那之后的这一个月里，不二除了渐渐习惯工作环境外，也隔几天便会有新的意外，当年熟悉的大家，队友，对手，都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不二面前，譬如大石菊丸桃城，譬如千石。

　　正在出神的时候，电梯已经到达副总裁办公室所在的35楼。走出，推门，进入，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飞来的酒红色人影撞倒在地。不需多想，不二也知道全世界大概就只有菊丸会做出这种事吧。

　　“不二不二，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去跟千石约会呢！”随之而来的话语再一次证明了不二的想法。一向好动的少年扑在他身上，不满的噘起嘴，样子竟是像极了要不到糖果的孩童。

　　也许这么多年来，唯一没有在这纷繁复杂，烦琐尘世里失去当初那份单纯的，便只有菊丸吧。

　　大学的那几年，虽然与大石菊丸同在一所学校，见面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除了因为不管是宿舍还是上课的地方都相隔甚远，那时大石与菊丸刚刚确立关系，不二心里也希望能给他们更多独处的时间。何况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画面，如此和谐，以致于不二总觉得自己好像破坏了什么。

　　当然，当天才有心要避开一个人的时候，就是眼力再好如菊丸，也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呐，英二再不起来的话，被手冢看到可是又要被罚了哦。”看着身上的人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不二轻轻叹了口气，提醒道。

　　回想起菊丸来的那天，也是类似的情形，并且那个时候，单纯的少年还很开心地说出，“太好了，手冢果然没有骗我，不二果然在这里。”于是那一刻，不二突然有些怀疑菊丸是不是被手冢骗来的。

　　“啊！”闻言，少年跳了起来，顺手拉起不二，“不二，不告诉手冢的话我就原谅你。”

　　听着这样的话，不二有些无奈，于是点点头，“好。”

　　“啊，不二最好了。”依旧是与当年无异的话，从同样的人口中说出，不二感叹，尽管世事翻覆，但终究有些人，有些事，不管多少年，一直都不曾改变。

　　不二笑笑，那天答应手冢，其实也只是单纯的想换个环境。这些年，他一直都不曾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明明手冢从来惜字如金，在他身边的时候，不二却也从来不觉得无聊。然而意料之外的，当初一起为梦想奋斗的大家竟是再一次聚集起来，且这一次仍然有着共同的目标。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得到什么，只是单纯的，希望再在一起。这些年，尽管在不同的集体里走过，却再也找不到当年同样纯粹的感情。那种与大家一直在一起的想法，那年之后，再也没有过。一直仿佛孜然一身的，怎么也无法融入别人的生活。

　　“不二，英二在吗？”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不二的回忆，随之而来的是大石有些焦急的话语。

　　反手拉着菊丸，不二三两步走到门口，打开，迎面而来的，是当年熟悉的声音，“菊丸在不二办公室的几率为92.3%，翘班的几率为60.6% 。。。”

　　（七）

　　诺大的办公室里，手冢推门而入的时候，室内白得有些炫眼的灯光让从黑暗中走来的他有片刻的不适应。

　　手冢皱了皱眉，直直地向办公桌走去。对于不二，手冢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懂他的，然而这一个月来渐渐的发现，原来七年的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事情。曾经年少时，只要那个微笑着的少年一直在身边，就会觉得做什么都可以毫无后顾之忧。那时的他私心里希望那个少年能够永远的呆在他的身边，尽管他最后决定离开日本。

　　在德国的那些年里，手冢做了许多他原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做的事，关于回忆，关于幻想。
　　国中的三年里，他一直看着不二，招牌式的微笑，云淡风轻的性格，华丽的网球，然而那时的他，却总会在不经意间，经由他想起年少时的爱恋，那个同样温柔且出色的蓝紫色身影，一直一直深深地印在他心里，许多年之后依然挥之不去。于是那个时候，习惯性的站在不二前方，除了因为本身的性子使然，也是因为深知那样对谁都不公平。

　　离开日本的那天，喧闹的人群里，手冢的视线穿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倚在角落里的不二身上，看着他一直微笑着与身旁的人搭话，那一刻手冢竟有些不舍，错觉中仿佛这一去便再也不能相见。

　　进入网坛，虽说是手冢一直的梦想，其实更是来源于当初与那个少年的约定，为此他愿意付出所有，尽管最后他们分开了，尽管那个少年最终都没有履行诺言。

　　然而这七年里，手冢最常想起的竟然不是幸村，而是那个一向在他身后颌首微笑，并且从来从容淡定的天才少年。

　　“手冢？”在那人身边站定的时候，终于擦觉得，不二抬头，行落间似乎有些疑惑，大概是不曾想过他会在这个时候到来吧，前几日虽然也在晚间下班之后看到这里灯火通明，犹豫了许久却最终选择走向门口的方向。只是不知道，一切是否还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当年的那个少年，是否依旧愿意站在他身边，并肩作战，淡笑朝阳。

　　“怎么还不回去？”突然想起那一年，放学后的网球场里，那个少年微笑着向他走来，只是一瞬间，恍然心里的伤感就这么散去，荡然无存。

　　“呐，手冢，一起走吧。”手里的鼠标最后止在关机键的位置，不二站起来，微微的笑着，说着与当年类似的对话，不同的，是当年他答他问，现在他问他答，如此。

　　“啊。”手冢淡淡的应着，转身。其实他本不打算提早退出网坛，毕竟当初签约的时候说好七年的时间，尽管当初的目标提早完成了，然而手冢本是喜欢善始善终的人。只是那天站在领奖台上，终于忍不住向后方望去，空荡的位置上再也没有当年微笑着的人，那一刻，手冢突然怀疑起，这么多年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感觉到身后的人紧紧地跟着，仍旧是当年不变的距离，然后关灯，锁门，手冢停了片刻，确定身后的人跟上后，又向前走去，一直没有回头，一如当年。

　　走出大厦门口的时候，不远处，夏季绚烂的夜空，闪耀的流星一瞬间划过，留下长长的银白色的痕迹，那边，烟花华丽的绽放，这个时候，城市广场里，人们欢呼着，大笑着。

　　“呐，手冢，我今天没有开车哦，手冢送我吧。”身后的人三两步走到他身边，依旧从容优雅，依旧微笑。

　　“嗯。”

　　（八）

　　天高云淡的午后，宁静的校园小道，不二沿着当年的路线一直前进。

　　国中毕业之后，便没有再回到这个地方。一直都清楚，那些年的记忆，开心的，痛苦的，温馨的，伤感的，一切一切，对于向来云淡风轻的他来说，都是太过重要，也太过沉重。于是一直在心里为青学建了一扇门，上锁，然后任性的把钥匙扔掉。

　　尽管如今大家又都在一起了，却又固执的认为，那些过去的，已经不能再来，现在，手冢集团，才是当年的青学。又或者，希望再一次故地重游的时候，有大家一起作伴。

　　然而午饭过后，却接到大石电话，那时大石语气焦急无奈中隐隐透着绝望，是这么多年来不二未曾见过的。

　　初识的大石，并且从一至终的，都是从不言弃的，尽管有时会为一些小事气急败坏，尽管看起来老实容易欺负。譬如那时担任代理部长，尽管大家都像是不领情的样子，也一直努力的做到最好，譬如那年在吃烤肉时，那个大石领域，就是连威严如手冢，嚣张如越前，也都不觉低头。

　　尽管许多年前就已初见端倪，多年后亲耳听到那样的苦笑中夹杂着无限甜蜜，说出“由始至终，英二都是我的死穴。”这样的话时，不二仍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转弯的角落里，不二远远地看到网球场的另一端，尽管不再跳跃却仍旧在阳光下光彩炫目的酒红色人影，然后淡淡地叹了口气。

　　网球场里，黄色的小球，来回的飞跃，快速奔跑的人儿，汗水湿透了蓝白相间的队服，相同的地方，相似的场景，物似人非。

　　“呐，英二是想学手冢吗？”快步走了过去，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不二突然有些自责，这些年，一直以为有大石在，一直因为不愿意去触动那些回忆，一直以为这个少年即使同样在这个纷繁复杂的尘世里也不会受到污染。其实又有什么，可以永恒不变。就连最耐腐蚀的金子，也在人为下，消融在王水里。

　　“不二！”听到不二的声音，少年像是终于隐忍不住，回过头扑进不二怀里，哇哇的哭了起来。

　　不二心疼的拍拍少年的背，其实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的眼泪。

　　“不二，人为什么要长大呢？为什么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只是开心的打球呢？”少年在不二怀里，闷闷的说着。早上从大石家跑出来的时候，菊丸就一直呆在这个地方，看着球场内的那些少年，突然想起许多年前，那时的他，就一心只想着可以和大石一起，永远打双打。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候。

　　记得那个时候，曾经天真地对那人说，“大石大石，我们要一直一起打网球哦，称霸全国，然后全世界。”而那时，那个人只是宠溺的对他笑笑。然而后来，当双方家长要他们用网球换来在一起的机会，他们最终同意了。当时的壮志凌云，却已仅是当时。

　　越长大越孤单
　　越长大越不安
　　也不得不看梦想的翅膀被折断
　　也不得不收回曾经的话问自己
　　你纯真的眼睛哪去了

　　“英二，我们不可以不长大，可是可以一直开心哦，只要你希望。”对于菊丸的问题，不二深信就算自己被称为天才，也无法回答得理所当然。

　　“可是不二，如果有一天大石不要我了，那怎么办？我不要！因为一直想着，所以都没有办法一直开心。”那时的他突然间明白，原来一直的自己都太过单纯了，以为所有的事，都能够按自己想的发展下去，也明白了，原来梦想终归只是梦想。但其实尽管国中时少年懵懂，却仍然十分清楚，那个人的位置，是无论谁也无法动摇的。

　　其实一直都明白，自己太过于依赖那个人，本以为无妨，却在后来的日子渐渐害怕起来，已经不知道，如果没有了他，他要再怎么下去。

　　越长大越孤单
　　越长大越不安
　　也不得不打开保护你的降落伞
　　也突然间明白未来的路不平坦
　　难道说这改变是必然

　　“呐，英二，改变是必然的。但是，我相信大石，因为只有真正爱你的人，才会清楚地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并且在此刻之前，不想见到他。”不二知道，关于菊丸的问题，终究只有大石才能给他承诺，并且在行动之中证明永恒。而他只需安抚他，然后等那个人的到来。“所以，相信他，好么？”

　　“嗯。”酒红发色的少年在不二怀里乖顺的点点头。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有些过分了，一直都知道大石对那个女生没有感觉，一直都知道那个女生做了那么多事想要让他离开，却还是在那一刻冲动的喊出分手的话。

　　“呵呵，那么大石，英二就交给你咯。”不二看着刚刚到的人，心想大石对于菊丸的数据，原来比乾还厉害。然后放开菊丸，向大石身旁的人走去，“呐，手冢，你怎么也在？”

　　“啊，刚刚遇到大石，就顺便过来看看了。”手冢看着微笑着的天才，迎着阳光下栗色的发丝，身后曾经甘苦与共的战场，一瞬间，错觉仿佛当年。“一起走走吧。”

　　“嗨~”不二微笑着跟上，仍旧是半步的距离。身后大石焦急地解释，“我跟她真的没什么的，她突然冲过来抱着我，我。。。”

　　虽然已经无法回到当年，但，一切都会好的吧，不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