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系统（基建）》奚月宴

97、巩城

　　巩城比邻燕魏两国，本是魏地一小城，后并入昌国，自横山南岭，与燕国相隔，要出关的话，必须经过极险的悬崖栈道，燕人南下之路，便也阻隔在了横山以北，为巩城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不穿过横山也可以，那就要借道魏国，从魏地过来了。

　　相对于唐国其他八城来说，巩城的面积是最大的，但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巩城有大量魏国迁居而来的百姓，他们合族而居，形成坞堡，也就是封闭式的聚落，类似于土楼。这种坞堡易守难攻，内部有水井，地底储存粮食，可以供整个村落的人生活一到两年，所以他们当地的大宗族势力十分嚣张，并不把官府放在眼里，遇到荒年，甚至闭门不出，拒不上缴赋税，征发徭役。

　　更有甚者，巩城守备便是出自当地势力最大的章氏，除了章氏，还有黄氏，麻氏，谷氏等大小宗族，在当地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张良甫一到任，便看见了破败不堪的守备府，在春雨中掉着墙皮，簌簌的往下落，门口有个瘸腿的老头正靠着高高的门槛打瞌睡。

　　原来的巩城守备，被舒望吓了一遭，当晚就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回城游说族人分地，被章氏族长抓起来填了水井，他胆子太小，给吓病了，又过了两天不慎染上风寒，一命呜呼了。

　　为了确保张良的安全，舒望特意送他一口精钢宝剑，吹毛断发，光华湛湛，绝对不输历史上那些名剑，看得几位名臣眼神酸溜溜的，纷纷罢工求剑。除了宝剑，舒望还给他配了五百壮士，连山都打包扔给他了。

　　五百壮士背着舒望呕心沥血，蹲点刷新兑换的玉米种子，浩浩荡荡地进入巩城，早就引起了当地人的注意。

　　张良腰佩宝剑，脚蹬云靴，十分礼貌地唤醒了看门老仆。

　　“你是——”老者猛然惊醒，看见面前站着一位年轻男人，笑容可掬中总是透露着那么一丝危险，于是警惕了起来，“守备不在，请改日再来！”

　　“我便是新任巩城守备张良，远道而来，还请老丈开个门，让我等稍作休整，好将章守备的尸身送去他家。”

　　老者悚然一惊，忙看向张良身后，果然挂着两条白幡，还有一口沉木棺材，真是送灵回来的，他不过是个看门的，拿不得主意，可这章守备他平日也不住在守备府，府衙里的其他官吏，听说章守备去刑都觐见舒姬，都纷纷回家避灾去了。

　　谁不知道那唐国的舒姬是个疯子，就爱“劫富济贫”，把宗族豪强的土地分给普通百姓，甚至分给奴隶，章守备一旦去了刑都，章氏就得把田地让出来，显而易见的，章氏族长不会答应此等条件，到时候章守备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现在好了，章守备自己个死了，把这口黑锅甩给了新任守备。

　　老者怜爱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年轻人身上。

　　“哎哟，您既知章守备死因，怎敢再来巩城，这不是送死吗？”

　　张良点点头：“确实是‘送死’。不过章守备他是偶感风寒病重而死，难道此等死因在巩城……”

　　他斟酌了字句之后，带着些疑问道：“不太体面？”

　　老者：“？？？”新守备看着相貌堂堂，他原以为这是个机灵的，没想到却是个傻子。

　　张良笑吟吟地道：“老丈不要担心，人已经用生石灰裹住了，不会再传染疫症，劳烦您去将章守备的家眷找来，咱们商议一下舒姬封赏的着落，还有章守备的身后事。”

　　老者已经彻底迷糊了，不是说舒姬赏罚分明，那章守备包庇章氏，作恶多端，私吞赋税，巩城人尽皆知，舒姬竟然还封赏于他，难道是怕巩城闹出动静，折了她唐国的面子？

　　哼，果然为官之人没一个好东西，没想到这舒姬也不例外。

　　老者气呼呼地走了，山上前一步，道：“张尚书此举有何深意？山看不明白——”

　　张良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面前的街道问：“你看这巩城如何？”

　　“道路屋舍俨然，还算过得去，只是人少了些。”

　　“那人都去哪了呢？”

　　山微微一愣，正是春耕时节，也许他们是去田地里干活了，不，不对，他们来时也路过了大片的农田土地，没有多少人在干活，巩城人再少，也不至于少成这样吧？

　　张良沉吟不语，正如舒姬所说，巩城被章氏等大宗族掌控，借坞堡隐蔽人口，逃避赋税，又侵吞普通百姓的田地，使他们无地可耕，只得背井离乡，逃去魏燕两国，最终导致这等人丁萧条的景象，连春耕时节都没有多少人出来耕作。

　　一个地方要发展，首先就是人口，人口产生赋税，赋税合理分配运用，可以助推地区发展，那么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隐藏的人口揪出来，按丁口分地纳税，才能保证官府的运行，而地方豪强，就是最大的拦路虎，他们利用各种手段将人口隐藏起来，户籍上的一个人背后，或许站着几千人，这样的情况，非常不利于赋税的征收。

　　那老者跑开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串女眷，哭哭啼啼地往守备府的方向奔来。

　　章夫人不过二十来岁，乃是续弦，跟在她身后的是章守备的大儿子章免，前任夫人之子，而她自己的儿子还在怀抱中，约莫三四岁，一脸懵懂的还不知自己父亲过世了。

　　“夫君！”章夫人见了棺椁，率先哭晕过去，章免则向张良行了一礼，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张良道：“我乃唐国吏部尚书张良，代巩城守备，奉舒姬之命，为章守备送灵而来，另有抚恤及任命，待章氏族人聚齐，方能公布。”

　　章免心中狐疑，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老爹后娶的夫人是黄氏女，章氏与黄氏并称于巩城，而他自己的母亲是个小族庶女，并没有什么权势，人言道“母以子贵”，却不知“子亦凭母贵”，黄氏进门以来，他愈发不得父亲心思，就差没被逐出家门了。这次父亲赴刑都觐见，临走前当着全家人的面将家产尽数交付黄氏，若不是族公支持他这个嫡长子，那黄氏早把家产卷跑了。

　　父亲去刑都，大家都知道他不可能活着回来，这些日子家中乱哄哄的，仆人已跑了大半，黄氏已经打算把他扫地出门了。

　　章免心神一动，或许这位张大人会是他翻盘的机会。

　　黄氏醒得也挺快，章免正要领着张良去见章氏长辈，黄氏便抱着她的儿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张良跟前了。

　　“夫人请起，有什么事张某自会为你主持公道。”张良虚抬右手，让她先起来。

　　黄氏却不肯起，高声道：“大人，民妇要状告我那继子私吞家产，还要将民妇孤儿寡母赶出家门，实在是天理难容啊！”

　　“哦？还有此等事情么？”张良把玩着腰间佩剑的玉穗，漫不经心道。

　　“大人，民妇还曾听章免亲口唾骂舒姬干政，污言秽语，实不堪忍，依照律法，实在该下大牢啊！”

　　张良转身向章免问：“你母亲所说可是真的？”

　　章免一脸委屈和震惊，赶紧跪下来否认，张良面容严肃，浸润在春雨的薄幕之下，有些深沉难辨的意思，冤人的和被冤的心头都是一凛，紧接着便听到那位君子如玉的尚书说：“巩城百姓无知至此，立国三月，连唐律都不曾打听周全，竟然据旧律陷害他人，章夫人，你道本官可欺么？”

　　黄氏怔然，她也是读过书的，这议论朝政历来都是大罪啊，难道舒姬还能这么大方，任人议论不成？

　　张良满脸悲痛地摇了摇头，似是恨铁不成钢，道：“你二人都是章守备的遗孤，本不该互生龃龉，章守备不幸去世，留下一个守备的空缺，舒姬想着巩城守备历来世袭或推举，便打算将这守备的位子给你等二人商议处置，岂料本官还未开口，你们就互相构陷，这般行事，本官怎敢放心将守备的空缺交给你们？”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只听说舒姬用人不拘一格，连十一二岁的小孩也敢委托重任，没想到她会把巩城守备的位子轻易让给章家的人处置，世袭罔替，那可是王侯才有的待遇，巩城守备虽一直在章、黄两家中轮流出现，可从未直接获得君主授意，可以从上任守备的儿子里选啊！

　　张良抛下重磅炸|弹，便背着手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进守备府去了，留下黄氏和章免面面相觑，悔恨不已。

　　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赶紧去找宗族长辈出主意。

　　黄氏儿子年幼，自然不可能由她儿子继位，但是若拿到了守备之位，她也可以让娘家人继承啊，她的兄长可是黄氏下一任族长，如今唐国正在势头上，一城守备可值钱得很，她能为兄长争取来这个位置，就算是死了丈夫不再嫁人，也能在娘家站稳脚跟了。

　　章免则想到了他的叔公章节，虽不是族长，在章氏族中也颇有威严，他已成年，自然是继任守备的最好人选，只不过黄氏快人一步诬告于他，不知张尚书有没有相信，他虽然骂过舒姬，可那时大家都在骂，他若不骂，岂不显得格格不入了？

　　再说了，舒姬要夺大家的地，还不许人骂两句泄愤么？

　　整个巩城都在张良的一句话中沸腾了起来，一时间到处流言蜚语，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