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系统（基建）》奚月宴

26、战机

　　没走出几里地，桑异就带着他的老仆回来了，舒望正在吃晚饭，心里暗暗给小云发了一朵小红花。

　　“请坐。”略嫌奇怪的圈椅让桑异有些无所适从，桌上香气四溢的饭菜也勾起了主仆二人的馋虫。

　　舒望见桑异的老仆一直在咽口水，便道：“厨房里还有一些饭菜，请老伯自行去吃吧。”

　　雀人踯躅了一阵，桑异点了头，他才放心离开。由此，桑异也对舒望的了解更进一步——她是一位贵女，随和又不失原则，待人接物，都能让人如沐春风。

　　舒望也只是入乡随俗，如果强行留下雀人同桌而食，恐怕他会更不自在。

　　“不知舒姑娘是否来自卫国舒氏？方才我听小云说，将我们带到这里的是前赵国公子，二位屈居小小刑都，总不是为了种地吧？”桑异开门见山，问题十分尖锐，果然是少年意气。

　　舒望请他入座同食，道：“天下分崩离析，早晚有合起来的一天，既然生在乱世，何不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早日结束战乱，令天下百姓都能如此刻的刑都百姓一般，安居乐业。”

　　桑异心中有了底，也不啰嗦，单膝跪下：“舒姑娘，在下桑异，父母亲族百余人皆为陈国人所屠，此仇不报，枉为人子！桑异愿效力公子与姑娘麾下，绝无二心。”

　　舒望把他扶起来，正色道：“刑都正缺少你这样的人才，大争之世，有志者不应藏于山野之中，现下正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舒姑娘尽管吩咐。”

　　“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刑都人丁稀少，所以长陵公子才会费尽心思把你们带回来，现在这一百六十七人，我希望你能劝服他们留下。”

　　桑异低头想了想，道：“其实我们一路走来，已经折了一半的人，再走下去，不过是靠缥缈的希望支撑，如果刑都能令大家看到希望，所有人都会愿意留下来的。”

　　“很好。”舒望对刑都现在的情形还是很有信心的，处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男耕女织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有百姓们自发组成的护卫队每天巡逻，目前来说，他们除了留下来，没有更好的选择。

　　两人又聊了一阵，舒望把刑都的大致情况都同他讲了，提到纸张，桑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舒望。

　　舒望失笑，再怎么少年老成，他也是个孩子，见到了前所未见的新奇物件，人也活络了不少。

　　她道：“你去工坊看看吧，笔墨纸砚任取，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你和雀人以后就住在东边屋子，闲暇时候我也能教你一些新东西。”

　　桑异兴奋不已，吃饱饭就跑去看造纸去了。

　　接下来两天，桑异带着几个流民里有主见的核心人物，在刑都到处察看，桑异不怎么说话，大家倒是一惊一乍，被那些新奇的工具吸引得走不动路，又问起当地的村民，大家都在夸耀刑都的新变化，夸耀舒望和长陵的仁德、才能。

　　他们合计了一下，长陵公子已经回到阵前，恐怕不日就要开战，与其冒着危险过境，不如就在此地安定下来，这里有地有粮，那些房屋简单修缮一下也能住。如果有一天刑都城又破了，他们再分散开，遁入山林躲避一时，也是可以的。

　　于是，刑都迎来了一次大的人口增长，到处欢欣鼓舞，都在欢迎他们，他们也很快适应了新的工具和工作。

　　长陵把人送回刑都，带了舒望的盐回到军营，姜子牙在帐前等着他，似乎有要事想同他商量。

　　“什么事？”

　　“今晨斥候来报，岳怀有异动。”

　　前些日子，只要有时间，长陵就会带一队步兵，把岳怀派出来探听消息和运输粮草的小队引进山里逐个剿杀，成效卓著，吓得胆小怕事的岳怀不敢再派人出来活动，长陵才有时间跑去抓流民，碰上了桑异他们。

　　姜子牙手中竹竿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双峰山，这座山形似驼峰，中间有一条长而窄的峡谷，是岳怀与他背后主攻永乡的招毅联系的必经之路。

　　陈国人太自大，以为分开大军同时攻打北林九城中的刑都、永乡、苍云、温县，就能各个击破，可没想到，他们攻下苍云和温县的两军还算顺利，岳怀却在刑都耽搁了。现在，攻打苍云和温县的两支军队已经合二为一，往檀城而去，攻打永乡的招毅本就是负责粮草辎重运输的，带的人少，攻打城墙坚固还有护城河环绕的永乡耗时较久，可以理解，这么一对比，岳怀身上的压力是最大的。

　　招毅是陈国王后之弟，算是各国之中最有才能、官做得最高的外戚，乃是一位大司马，主要负责征兵后勤等事宜。这个人生性警惕，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只是有十分多疑，对待手下过于严苛，不得军心。

　　事实上，以陈国这样的兵力，要攻下北林九城，在昌国尚存的时候，大约需要两年左右，当时陈国人在将要成功之时退兵，除了周天子的命令，其实也有国内原因，不得不撤兵。而赵国，因为居中作梗，助纣为虐，不知是不是报应，也在三年之内土崩瓦解，连国号都叫人吞并了。

　　在袁承武统治北林三年之后，北林九城仍能在陈人进攻下坚守大半年，说明从前昌国全民皆兵，战时练兵、闲时务农的法子是对的，昌人有血性，有勇力，能与昔日仇人奋力相抗，长陵还是十分欣慰的。

　　姜子牙说：“岳怀此时联系招毅，一种可能是粮草不足，另一种可能是他终于能放下脸面，向招毅求援，如果是后者，那就麻烦了。”岳怀与招毅的家族一直以来便势同水火，招家出了一位王后，压过岳家一头，岳家也不甘示弱，接连送了三个女儿入宫。

　　长陵手中可用兵力不足两万人，岳怀大军约有十三万人，且有战车战马，适于平原作战，长陵先前已经利用己方机动性强，熟悉地形的优势，将岳怀大军引进山林歼灭了一部分，故而如今岳怀军只剩下不到十二万人，且士气低迷，风声鹤唳。

　　而长陵一方，因为长陵伏虎的说法在军中广泛传开，再加上长陵初到军营就树立了极其良好的威信，令全军上下信服，尽皆一心，士气鼓舞。

　　现在这种情况，最适于乘胜追击，速战速决。

　　长陵眸中精光闪烁，信心十足，看了一眼姜子牙，后者抚髯大笑，显然也有了攻敌妙计。

　　是夜，月黑风高，空旷的原野上狼嗥虎啸，凄厉的风声卷过辕门上的旌旗，猎猎作响，陌生遥远的异乡，旷日持久的战争，辘辘长鸣的饥肠，以及神出鬼没的敌军，令所有陈国士兵心里都空荡荡的，一点战胜的信心都没有。

　　中军大帐中，犹是笙歌燕舞，觥筹交错，矮胖短小的岳怀，坐在正中，怀中抱着一位美人，两边列坐着酒至酣处，群魔乱舞的军师、将领和百夫长，一派颓靡之像。

　　“岳将军，咱们真的要向招司马求助？到时候大将军论功行赏，恐怕要让招司马排在我们前头了。”

　　岳怀烦躁地揉着怀中女子雪白高峰，将那女子蹂躏得痛不敢呼，只是咬紧牙关，勉强承受。

　　“那有什么办法？！你打得过赵长陵吗？狗日的，也不知道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好的傻子不当，偏偏来搅我的局！”

　　众人听见这话，悲从中来，一股无名的情绪攫住他们的心神，仿佛此战一定胜不了了，或许他们也要马革裹尸，埋骨青山，再难回到家乡，见到那日日翘首期盼的父母和妻子儿女。

　　一阵苍凉的歌声从帐外传来，不知是谁，开始和着风声，打着节拍，吟唱起陈国淮地的著名歌谣《君子于役》。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那歌声哀转久绝，如泣如诉，将妻子盼望出征的夫君平安回家的心情唱得淋漓尽致，本就思念家乡的陈国士兵，听见这样的歌声，哪里还忍得住？纷纷握住身旁同袍的手，泪如雨下，含着沙哑的嗓音，和着那歌声，将无穷无尽的思念嘶吼出来，发泄心中对战争的厌恶和不满。

　　歌声越来越大，月色下的陈军大帐，黑压压的一片，渐渐燃起大大小小的篝火，已经睡下的士兵们，也开始参与这场对家乡遥寄思念的哀歌会。

　　风声也越来越大。

　　第二夜，陈军发现，又有人对月唱歌，还是那首哀伤的《君子于役》，虽然有些奇怪，但他们未曾深思，又跟着唱了起来，尽情发泄他们心中的苦闷。

　　第三夜，依旧如故，人们的歌声也越来越哀戚，陈国人的士气，低到了极点，大多数士兵的脸上，挂上了疲惫的黑眼圈和红血丝，只要一睡下，耳畔就会想起那悲伤的歌声，想起家乡美丽的姑娘们。

　　第四夜，已经有人习惯了半夜响起故乡的歌声，但这一夜的歌声，迟迟未到，于是士兵们终于能睡上一个好觉，陷入了沉沉梦乡。

　　杀机，就在此刻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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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君子于役》是诗经里的，不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