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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快四更的时候禅院里忽然躁动起来。万秋离等人所在的这一间在离的稍远的一个僻静角落,不一会儿也有小沙弥来敲门说,师祖请大家都过去。

      原来净言等人在四周仔细察看,向封祀台、永泰寺、三皇寨下山的几条路都被官兵围住,不但如此,还埋伏下弓斧火药,看样子是要一举缴灭武林众人士。嵩山派有一批人试着下山,禁不住对方人多势众给杀了回来,连嵩山掌门肩上也带了彩。

      “不料武林有此劫难,大家共计个对策为好。”

      崆峒的代掌门道,“依我说,我们也有那么多人,好手众多,真要打起来哪个不是以一当十,不如大家一起冲下去!”

      赛诸葛说,“我认为不妥。少室山险峻,依兵法看来易守难攻,强行下山乃是以寡敌众,不太划算。”

      霹雳堂主说,“要说火药流弹我们霹雳堂也有,众位都是江湖义士,何惧朝廷宵小!”

      岳麓迷踪说,“我觉得是不是分散人马从四面下山,一来人少说不定就混出去了,二来下面的包围总有薄弱处,探清楚了余下的人一起从那里突围?”

      嵩山掌门捻着胡子皱眉道,“人少也很难混出去,而且分散开来就更难与官兵匹敌,此计不妥。”

      万秋离知道底细,缄口不言,只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计较。

      一个呕哑嘲哳的声音忽然说,“你们这么慢慢议论,人家难道不会逼上来?嘿嘿。”

      众人被此一语惊醒,“纵然暂时没有妙计下山,也相个办法阻止他们上来的好!”

      霹雳堂主即刻道,“我带上门人到山腰处布雷!”

      王屋派掌门道,“我同霹雳堂主一同去,在后面布一排深沟,应该也可抵挡些。”

      东方旬道,“那就有劳二位前辈。这里现有两位用毒的高手,不如请他们一起去山下布毒阵阻官兵上来。”

      嵩山掌门是同万秋离交过手的,听此一言当下怒道,“这怎么行!我们正道中人岂能同邪魔外道沆瀣一气!”

      东方旬劝慰道,“正所谓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为了拯救武林于此大劫,何必太过计较。”

      崆峒代掌门道,“怎么能说是计较。我们掌门被这魔头所伤至今不起,不说别的,双曲堂连老英雄的一条命难道白给他不成!”

      东方旬道,“这些账当然留待后算,但是情况危急,不得不从长计议。”

      岳麓迷踪也说,“在下听说这其间或有误会,东方门主说得有理,还需先了了眼下的事再从长计议。”

      万秋离骤然听他们如此说,一时不能会意。按说东方旬应该是跟官站在一边的——是了,到这时还要扮好心,倒不妨配合他把戏演下去,看到底要怎样。于是笑笑说,“你们要是不介意,帮人一回也没什么不可以。”

      猿驼子本来百思不得其所,眼看两个时辰将过,渐渐觉得四肢骨髓里到处泛起痛来,慌忙间已经吞了十七八种解药下去,干裂的嘴唇上沾着白的黄的粉末,正拉住了万秋离,“娃娃,这一句我认输了,你说,用的是什么?”虽说凶险,但又觉得能听到高深的技艺,十分鼓舞。

      万秋离有些得意又有些好笑,勾了勾唇角,“粽子糖。”

      他既没用毒,又能从何而解?这一局原是被他骗了!猿驼子闻听,爆喝一声,气得须发倒竖,五指作勾抓向万秋离面门,连远山早已无恙,时刻护在万秋离身旁,此刻架臂隔挡,然而隋清扇子一横抢先拨开猿驼子,“师伯,技不如人便该认了,怎么耍赖欺负小辈?”

      猿驼子两眼圆睁,重重哼出一声,转身如长猿攀折于林间向山下狂奔而去。隋清吁出一口气,对连远山笑笑,“该有人告诉你过别正面接他的掌。”

      连远山笑着回瞥了万秋离一眼,“每每关情则急。”

      万秋离混若未闻,只笑着对慧正等人拱了拱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布阵去了。”带同连远山等四人下山。

      东方旬再对众人道,“除此之外,在下认为,可依史前辈所言,每十余人为一队,分次下山,但不宜硬冲,可先探四面虚实,如遇阻挠还是先回来。”

      赛诸葛眼睛一亮,“兵不厌诈!”

      东方旬道,“正是,待山下官兵不以为意时我们就从最薄弱处突围,来个措手不及。”

      嵩山掌门道,“我认为此计可行!”

      千乘道子也说,“的确不错。”

      慧正禅师说,“如此就依东方施主所说的行事。”

      岳麓迷踪说,“东方门主前日里胜了擂台,也算是代盟主了,大家今日不妨就听他号令?”

      赛诸葛拱了拱手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老朽但凭东方盟主吩咐。”其余众人也有不少欢喜答应。东方旬笑着向众人回礼,“不敢当,不敢当。”

      却说这边霹雳堂、王屋派、万秋离等人分别在山腰下三面布阵。

      连远山与万秋离相处时日虽久,却未见过他如何应对如此大阵仗,正等着见识万秋离布置,却不料三人只是一径往山下走。便忍不住问道,“秋离,你要把毒阵布在何处?”

      万秋离听了一笑,停住脚步,“布什么阵,难道真帮他们不成?”

      连远山表示疑惑。

      万秋离接着道,“我朱雀阁安居西南几十年,从没跟中原武林来往,既未受他们的恩,又被诬蔑是歪门邪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怎么说也不该插手这事。”说着又走。

      连远山从后面一把拉住了他,“可是...秋离,我知道你,是不会忍心看武林威望毁于一旦的。”

      万秋离笑了笑,“实话告诉你,东方旬要当武林盟主,山下的人同他一气,看这样子是要借个便利造个声势。就算少林被围成个铁桶,东方旬也有办法带领他们安全突围。”

      连远山尚莫名其妙,“你又如何知道?”

      万秋离只一笑,“那我们这就下山了,你要不要回去?”

      连远山皱眉想了想,虽然不知万秋离如何得到这消息,但信他所言非虚,“我当然跟你下山。我说过这辈子跟着你,你也答应过的。”说着便同往常一样去牵他。

      万秋离退了一步,却忽然说,“对了。”

      “什么?”

      万秋离按着他拉住自己的手,仔细看了看他,忽然把那手一甩,“我们走到这里,也该分别了。”

      连远山愣了一瞬,“什么?”

      万秋离笑了笑,“我们要去留仙岛了,你不必再跟我们一起。”

      “为什么?”

      万秋离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连远山,你真的傻?难道看不出?”

      连远山不知他这是演的哪一出,却也隐隐感觉不对,“秋离,你怎么了?”

      “你知道,我不是大度的人,你潜入朱雀阁骗我这道门槛,我一直过不去。其实后来的一切都是早安排好的,当日东方旬率领十三门派清缴朱雀阁火烧八寨的时候,我就下决心一定要向你们报这个仇,让你后悔。”万秋离异乎寻常地冷静,连远山不知这些话他想了多长时间,但此刻两人虽然四目相对,却隔了蓬山万重似的远,“我加倍待你好,不过是为了让你今后变得更痛苦。”

      “撒谎,”连远山打断他,“没有留仙岛和养蛇人对不对?你是怕自己死了留下我一个人,所以故意拿话激我,先赶我走。”

      万秋离冷笑,“连远山,你未免也太自大了,我凭什么为你设想这么多呢?凡事,你待别人好,别人才会对你好,你自问是这样的吗?既然没有,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对你百般体贴迁就,当然是因为有所图谋。”

      连远山怕他就此甩袖离开,抢上一步把人拉住,“不...即使你设下圈套用计骗我也没关系,秋离,我说过,你是怎样我怎会不知道,我们明明曾经那么好,为什么要这么相互折磨?何况这趟上少林,你同猿驼子比试,几个时辰之前你还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是装的。”

      “在苗岭中初遇猿驼子的时候,你不惜挡在我前面接下猿驼子一掌...”

      “也是装的。不明白?要是你死了,我苦心经营良久的报复大计怎么进行到底呢?”万秋离笑了笑,把双臂抽拖出来。“连远山,大家都是七尺男儿,不要在此惺惺作女儿态。”

      忽然林间鸟鹊声动,猿驼子从天而降,一掌直奔万秋离头顶,身下万钧,片刻即至。隋清早把苏晓拉远了容下两人说话,此刻不及感到。连远山把万秋离向侧面拉开,举臂硬接一掌,屈膝化了这势,运力一振,也把猿驼子逼了出去。

      猿驼子凌空翻了个身,在十步外落下,隋清苏晓也即奔至。

      万秋离心情正糟,冷道,“袁成通,你不想比了?”

      猿驼子嘿出一声冷笑,“有你这身血在,老子怎么也赢不过那小子的医;有你这双眼睛在,老子怎么也比不过海家的毒。老子是上了当才会信你这娃娃的话比试,现在老子想明白了,索性杀了你这娃娃,老子就变成真正的毒医双绝,哈哈哈哈!”

      隋清用针封了连远山臂上血脉,从他指缘单入一枚空心银针放毒,也哈哈笑了,“袁成通,你便是有本事把我们都杀了,也算不上毒医双绝,你赢得了我,可赢不过我师父。”

      万秋离道,“你还没听我说第三局比什么,就这么快认了输?”

      猿驼子眯了眼,“难道你们还有什么公正的比法?”

      万秋离微微一笑,“我的方法当然是公正的,你不是毁了沉鱼的克星鸾犀的解药?那么两三年后我们若找不到解救的办法被毒死了,自然就算你赢了,对不对?”

      猿驼子转了转眼珠,“这么说也有道理,嘿。”

      “所以你随我们去留仙岛找顾元行,如果你抢在他之前解了我这毒,岂不是连他都胜了,那才是真正的毒医双绝!”

      猿驼子一跃到万秋离面前,“嘿,顾老二没死?”

      万秋离确定地点了点头,“没死,我们正要去找他。”

      猿驼子呼啸一声抢先跑了开去,“这就走!”声音已在丈外。

      “秋离,”万秋离已打算跟上去,隋清略有些为难地叫了他一声,用布巾紧紧扎着连远山上臂——衣袖已经撕开,切开几处放出黑血,整条手臂全都黑了,“我刚才已把东西都放在前面马车上,此刻药不全,没法救人,但要抬过去,恐怕有些来不及。”

      万秋离的背影停在原地,略踌躇了片刻,终于转身走了回来,蹲在连远山身边,解下掌上绷带,再用匕首切破掌缘,“也只有这样了。”

      连远山看他雪白的手掌递到嘴边,却侧过脸去,颓然地闭了眼,“你若真要绝情,我不用你救。”忽然悲从中来,声音竟头一次有些哽住了,“被猿驼子毒死,总好过孑然一生肝肠寸断。”

      万秋离一怒,“世叔,掰开他的嘴!”举着手掌,看血缓缓滴进连远山口中,“现在想死?那也太便宜了。”

      连远山直直地看着他,耿着脖子不肯咽下去。

      万秋离叹了口气,狠狠按住他口鼻硬逼。

      连远山仍旧不动,宁可憋死,惟愿换万秋离现出一丝心软,便可以抱紧了再不放开。

      万秋离别无他法,半晌松了劲,叹口气道,“你们先去,我再说两句话。”

      苏晓不忍,叹了口气,隋清识趣地拉他走开。

      万秋离缓缓移过去挨着连远山并排坐下,“其实,你我都知道,我们中间横了太多过不去的东西。我有很多次想放弃,但终于还是忍到了这个时候,连远山,你不要再让我为难。你知道,只有情是不够的,我恨你背叛我,害死你爹也是事实,单这两件事横在心里就说不过去。”说着又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串银铃来,又从口袋里捏出一段香,认了认单捏着一只铃铛举在连远山面前,啪地捏开机括,银铃绽成两半,中心有个不及芝麻大小的绛红色小虫微微蠕动,被万秋离拈着的香一燎,嘶地化作一缕香烟。连远山没来由地心中一空,凉丝丝地像被抽了什么出去。“我生平唯一一次游荡江湖,有了亲人、朋友,虽然一个跟我说‘真论起事来,兄弟可算得了什么呢’;一个是墙头草,让东方旬转告你中了相思蛊——”万秋离惨淡一笑,却又有些豁然,“一定是猿驼子教你子母蛊的事?可惜不是,这是我特别准备给你的蛊,可连毒医双绝都认错了。你看,你真的被我骗了。”说着又笑了笑,抬起连远山的下颌,“现在蛊母死了,你不必再跟着我...”说着从掌缘吸了血,对着连远山的嘴哺了下去。

      连远山既想哭又想笑,感觉熟悉温软的舌头把一丝腥甜的味道直送到嗓子眼里,又恋恋不舍地亲了亲,才慢慢离开。他听到万秋离说,你必须活着。想拉住他,但拖得太久,猿驼子的毒起了效果,四肢僵直,眼前似雾似幻,只似乎从袖筒里递出一管笛子,上面刻着四个字,不离不弃,也不知万秋离接了没有,却终于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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