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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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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面猿驼子拖了万秋离来到山脚,果见四面伏兵。万秋离示意去伙头灶间,趁人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对猿驼子道,“我请他们吃七叶七花,按规矩你不能看见,先去外面守着,妨人进来。”一面在饭菜水食中动了手脚。
以猿驼子的本事,要猜出是哪七叶哪七花并不太难,一旦知道了,解救更不成问题。但此处伏兵少说也有两千人,一下子要治这么多人就要看他本事高低了。
万秋离不客气地拍了拍猿驼子的肩,“好了,你忙着,我回山上等你。”瞧了一眼有人过来了,拉他躲开些,“还有,连远山在哪?”
“千佛洞韦陀像后。”
万秋离便往后山去,走到山腰上被人截住了。万秋离眯了眯眼,“是你?”
来人一笑,“小表弟,别来无恙?”
“我要去找连远山,你别挡路。”
俞百岁偏偏将手中折扇一横,“慌什么,我已经着人找了先带去东方旬那里。”摇头叹了叹,“连远山虽然好,可也不值得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抢他,这可叫我为难了。”
万秋离哼了一声,“原来这背后的官就是你。”
俞百岁摇摇手,“错了,我也是被人差遣。俞家是前朝旧臣,仰人鼻息办事,身不由己呀。”伸手一让,“来,这话长得很,我们坐下谈。”虽然这么说,也只有石头可坐。“抑侠缉盗是历朝皆有的事,前几十年没太平过,侠盗猖獗,现在成了气候,朝廷不得不办。借东方旬这步棋插手江湖事只是第一步,正则门要立威,当然也是必要,只是没想到这第一刀杀到了朱雀阁自己人头上。秋离,你别怪我,当时谁也不知道朱雀阁主就是你。”
万秋离哼了一声,“两家至亲,怎么会不知道?”
俞百岁仍旧笑道,“你别气嘛,当真不知道。姨公举家南避,我们只知他老人家曾跟随江湖上的药王学过本事,他却从没说过一避便入了江湖。其实正则门要立威何必非选朱雀阁开刀,可是你这梁子结得可真够大,差点毒死人家满门不说,这次又追上少林坏人好事,现下还引猿驼子去祸害我山下的兵,这就遮不过去了。”想了想又叹道,“你们都是为了一个连远山,何必呢。”
万秋离试探着问,“那么依你看,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俞百岁晃了晃脑袋,“依愚兄之见么,第一,你先把五行堂的人撤了,有你的人在后面捣乱,我总觉得不太放心;第二,这后面不管出什么事,你都别插手,带着你的手下回去,朱雀阁但保平安无事。”
万秋离为难地摊手,“可我此上少林,早已经卸了阁主之职。他们要进要退要走要留只听新阁主的号令,我可管不着。”无辜地笑了笑,“邪魔歪道嘛,只不过想捡些便宜,表哥你放心,他们也就是坐山观虎斗而已。”
俞百岁把他上下看了一遍,“秋离,你别跟我耍花样。”
万秋离轻松地故意拍着他笑了笑,“我们是兄弟嘛,怎么会跟你耍花样呢?”
俞百岁也笑了,话里却透着阴鸷,“说的是,咱哥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提防了。可要真论起事来,兄弟又算得了什么呢。”
万秋离佩服万分地道,“凭这句话,表哥日后必能成一番大事!”
俞百岁笑着拱手,“客气客气。小表弟,你一向心里能藏事的,这次就给哥哥交个底,让我也好放心些,如何?”
万秋离略想了想,痛快道,“好。其实这次我只从五行堂借了十几个人出来,等你们杀上山去的时候手下留情些——比如那些老和尚道士是讲修行的,留下来也不会煽动闹事——只要方便他们演场戏,让连远山记得我的好处就行了。其他的你请随意。”
俞百岁抱着扇子想了想,“这个好说。”终于忍不住多八卦一句,“你们俩,崩了?”
万秋离但笑不语。
这边山上,有人把连远山送了回来,却被猿驼子用药迷去了三魂七魄,隋清用一柱香薰回了神。东方旬关切前往探望。万秋离走到屋外,听见两人正在说话。
不知东方旬是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末了听见连远山冷静地道,“当日我爹那一剑伤在左胸,他是从左边被拉过去,你那一剑若是认准了要秋离的命,原该中在他右肩上。”里面东方旬怔了半晌才道,“你既决议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珍重。”叹口气走出,见是万秋离在外面,勉强一笑,拱一拱手离去。
万秋离不动声色地跨进房里,先仔细看了看连远山,见他无碍方道,“他的脚步有些乱啊。”
连远山微微一笑,向他伸出一只手来,“我们十几年兄弟情谊,今日忽然就断了,当然会觉得乱。刚才你在外面,什么都听到了?”
万秋离没靠近,只站在那儿问,“你当真认为不是我害你爹的了?”
连远山无奈地摇摇头,“其实我也记不清楚,不是你的一扯就是他的一剑,抑或二者都有。但你们对我都有情有义,我不能一直迷糊下去。现在已没法追究了,不过是信谁多一点的问题。如今我扪心自问,自前年春天相识以来,你对我是好是坏,再清楚不过。”见他不过来,便自己走过去拉他,“这一个多月来我什么都想明白了。”
万秋离却退了两步撇开他,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连连远山也没看见,“你什么都不知道。”
一人退一人便进,连远山跟上两步,盯着万秋离的眼神像两股温泉暖进人心里去,“我可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你是朱雀阁主万秋离,心事专喜欢藏在肚子里不让人家知道,东西爱吃甜的,衣服爱穿旧的,柿子专捏软的,意念坚定冥顽不灵;又是前朝败将海家的后人,师承药王一脉,六岁失怙失孤,十岁执掌朱雀阁,至今已余十六年,小时候肯定是娇惯着养出来的,嫌冷了嫌热了嫌凉了嫌烫了,连个柴火都不会烧。不料遇人不淑,先被我摆了一道,差点将整个门派付之一炬。然而此后乘船南下,先过江南又至汉中,怕分离就把子母蛊下在我身上,洞庭湖上跳船,苗岭山中共御猿驼子,这可是怎样的一份情?...”
这一番絮絮而谈直把他的老底全揭了出来,万秋离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得仍旧绷着一张脸。后来他双眼为毒所害看不见的时日里,有大把时间回想这悲喜交加的短暂光景,想起这些话,轻易便打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旧训,猿驼子蹲在一边苦着一张脸看着,却因为输了比试不能去接那些剧毒的眼泪,一声叠着一声地感叹着,“可惜!唉,可惜!”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朱雀阁的两件宝贝,角凤早被我偷学去了,再所谓鸾犀者,乃是你眼中这对沉鱼蛊炼成的奇毒,药王三名嫡传弟子中只有一家继承,二十年前猿驼子一个发疯烧光了克制沉鱼鸾犀所需的矾山铁头蟒,鸾犀就成了不解之毒。你眼中这双沉鱼养了足有二十多年,如无法克制,两三年之后...”一提及此,连远山纵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忍不住痛心,拉人过来抱住了,“我知道你恨我一直糊涂又三番五次不肯信你,可是我们明明曾经那么好,为什么要这样互相折磨呢?”
“谁要死了。留仙岛上有养蛇人,离开少林我便去的。”万秋离几乎被说动,不耐烦地推他,“喂,喂,放开。”用力一推,竟然咚的一声把人推倒在地上。然而只这片刻工夫,连远山已是青筋突出,嘴唇青紫,凸者眼球抽搐不已。
万秋离高声叫了句“隋清!”又是翻眼皮又是探脉,一出手在连远山四肢躯干上上下下插了十几枚银针。
隋清闻声赶至,一脚刚进门就看见万秋离拔出扎在连远山肚腹上的银针早变黑了,先从苏晓手上抢过药囊摸了颗九转回魂丹喂下去,又拖过手来细细按了一回,神色不佳,“这毒来得蹊跷,一时探不出究竟。”又用针先护了连远山心脉,一面安慰万秋离,“先别急,大不了抓了袁成通来问。”
万秋离皱着眉,面色凝重,忽然一念闪过,抽出匕首划破掌缘,用茶碗接了给连远山灌下去,又从他颈间摸出那块黑漆漆光亮亮的犀角让他含着。
隋清不待阻止,“这...”
“袁成通说我的血可以解毒。”
苏晓拿出绷带给他扎手,万秋离只管一双眼睛盯在连远山身上。
隋清缓缓出了一口气,“似乎安顿下来了。”
这边刚忙活完,不远处一声啸,片刻后猿驼子也回来了,一进屋见几个人都围在地上,不禁大为得意,“嘿,老儿的三花连环草如何?我把三花的毒种在螟蛉的虫卵里,再配上特制的迷魂丹,这迷药里有一味非要苏合香来解,但螟蛉也因此孵化咬破虫卵,三花的毒便从腹中走入五脏。顾老二的徒弟能如此快就解了我的迷药已是不错,可是你们却不知道有时候救人也是害人呐,哈哈哈哈,看来这第二场你们是输了。”
万秋离忽然发狠,向猿驼子直扑过去,两手直夺咽喉。
几人都是一惊,猿驼子大叫一声,“娃娃疯了!你干什么!”忽觉一粒小丸直落自己咽喉,一掌排出,一手去抠自己咽喉。不料苏晓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道一句“万公子小心”,脚步一挫轻易替万秋离化了这招,封了猿驼子两手。万秋离被挡在一侧,顺势抢近卡住猿驼子,逼他把小丸吞了下去。“袁成通,第二场看你自己救不就得了自己。”
猿驼子也被万秋离的忽然发狠吓住,即刻坐在地上调息,一面细细体味药性,看他拼了命地给自己吃下什么。
隋清则同苏晓把连远山抬到床上。静过了一会儿,渐渐没事了,万秋离方出了一口气,却对猿驼子道,“只两个时辰,你若解不出可以求我救你。”
猿驼子眯开一眼见他嗤笑,却不受挑衅,自顾静坐,除了喉咙往下清清凉凉以外,一丝异样也没觉出来——看来这次海家娃娃用的毒当真高深!多亏选了他的小情人下毒才逼急了他露出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