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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缘浅缘深缘由天(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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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初年微微一愣,正欲开口,不想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正是疾驰而来的连雪,连雪快步上前摸向醒之的脉搏,顿时也变了脸色,急忙的喂下一粒药丸,连雪看向四周:“夜来香会诱发加重心疾,若在此耽搁,宫主性命不保!”
莫苛看了眼满园的娇艳的花儿,骤然抬眸,看向付初年,眼中溢满了恨意,他将醒之交给连雪:“跟紧我!”
付初年后退一步:“殊死抵抗者,杀无赦。”
“住手!”一声威严的怒喝,让付初年身形一震。
长庆帝快步上前:“付初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朕对天池宫下手!怪不得阿七当初会怀疑朕!”
连雪单手摸着醒之的脉搏,脸色已惨白一片:“宫主……宫主好像没有脉搏了……”
莫苛满眸骇然,瞳孔缩了缩:厉声喝道“不可能!”
长庆帝与付初年均是一愣,长庆帝大惊失色:“快传御医!”
小望山上,脸色苍白不停冒冷汗的郝诺,身形突然轻颤了颤,昏了过去,一直守在郝诺身旁的诸葛宜楞了楞,须更已满眸的惊恐,他站起身来,如一阵风般掠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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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晚宴过后众人已散的差不多了,煜王府东园的洞房的烛火还闪烁着,西园内却守卫森严灯火通明,仆人们来去匆匆,内间雕花床上,莫苛将醒之抱在怀中,源源不断的内力顺着筋脉输送到醒之体内,正在行针的连雪,苍白的脸已布满了汗水,越想镇定手却越是抖个不停,虽然莫苛一直用内力吊着,醒之的呼吸还是极其微弱。
长庆帝在对面的房间走来走去,不停的朝外张望着,等待着宣召的御医,付初年跪在大堂的正中,偶尔抬眸朝对面的房间张望一眼。见对面一直没动静,长庆帝英挺的脸上布满了焦躁与疲惫,他瞟了一眼跪的笔直的付初年,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可知错!”
付初年敛下眼眸,脸上没有半分的悔过之意:“初年不知错在何处!”
长庆帝顿时满面怒容:“为何要对天池宫下手!”
付初年冷笑一身:“她天池宫的人个个该死!若非他们阿七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长庆帝怒气冲冲的看向付初年,当目光触及他挺的笔直的脊梁,不知想到了什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以为天池宫愧对阿七了是吗?”
付出年面无表情的开口道:“阿七儿时活泼好动又极爱说话,若非被叶凝裳掠走,他又怎会成了这般呆滞木讷的样子!”
长庆帝侧目看了眼忙乱的对面,轻摇了摇头:“你说阿七现在又有什么不好?……以前阿七没回来的时候也许朕会怪她们掠去了阿七,可自从阿七回来后,朕一点都怪不起来她们,阿七现在多好,如此的干净如此的单纯……他的手上从未沾染过兄弟的鲜血,也从没有经历宫中的那些龌龊,他性子还如儿时那般善良那般心软,干净的像一张宣纸般……他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难不成非要变成你我这样,才叫好吗?”
“那人虽说掠了阿七,可从阿七的性格上便可看出那人对阿七极其爱护,其实阿七比我们过的都好,她护着他,疼着他,不曾让他沾染任何龌龊,不舍得让他沾染江湖血腥事,阿七眼神清澈,什么也不懂,甚至连人都不曾杀过……若将阿七放在你的手里,你可以保证能将阿七保护的如此好吗?”
见付初年不语,长庆帝仰起头来,再次开口道:“朕无数次想,如果那时阿七没被天池宫掠去,一直与朕在一起,如今他会什么样子,当初父皇突然驾崩,大皇子偕同五皇子、瑨妃叛乱时,若非朕早有预料同你联手,也许站在这里的就不会是朕了,朕那时手刃众兄弟时,你都在看在眼中,若阿七在,你说朕会不会用他?”
付初年垂下眼,强辩道:“便是如此,若非天池宫的任性妄为,姨娘又何必与阿七骨肉分离几十年!阿七本就是大奉朝的王爷,自出生便该锦衣玉食,又何必在那寸草不生的山上吃苦受累为人奴仆!”
“为人奴仆!为人奴仆!说是仆士!你看阿七身子可有半分奴性!宫里那些真正为人奴仆是什么样子!阿七那样子分明就是被人宠惯坏了!任性随意,脾气执拗,不懂看人脸色!若有人那么对朕爱护有嘉,便是为人仆士又当如何!”
付初年满眸震惊:“陛下!你……”
长庆帝看向窗外的明月,似是在回忆什么,那有些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还记得那一年朕奉父皇之命亲自去漠北看望病重的付老侯爷吗?那时在谯郡城,朕曾亲眼看到过阿七与天池宫宫主,不知那宫主做了什么事,一路不停的对阿七道歉认错,阿七虽不理她,可阿七的喜悦便是朕站的如此远也能感觉到,那宫主不停的给阿七买东西,时不时的拽拽阿七的头发,朕明明跟的那样近,她们俩个却丝毫不知或者是一点防备都没有,仿佛这世上只剩下她们相依相伴的两人,足足的跟了一天,朕清楚的看出那宫主是真心对阿七好的,便是朕这个亲哥哥也做不到她那般地步,你也许从未见过她对着阿七时的眼神,那般温柔又那般专注,这样的眼神便是母妃身上,朕也不曾看到过,那时朕站在街心曾荒谬的想,为何被她掠去的不是朕呢?”
“叶凝裳啊……叶凝裳是个奇女子,天下有几个女子能像她这般无惧无畏的去爱一个人?每每想起她,再去看后宫中的那些美人妃子,朕总是想若朕也成了废人一个,她们可还会对朕好?每每看到她们千方百计的争宠?朕总是很寒心,若朕真成了废人只怕她们便会迫不及待的要朕的命……朕无数次奢想过,这世上可会有人像叶凝裳爱那人般爱着朕?”
付初年高声喝道:“陛下怎可受那妖女的蛊惑!天池宫叶凝裳喜怒无常血腥残忍,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又怎配得起陛下垂青!”
长庆帝回眸看向付初年因激动有些扭曲的脸:“朕不知你与叶凝裳之间发生过什么,会让你如此恨她入骨,可她已去世多年了,尸骨无存,你却为何还是放不下呢?难道真的是你所谓的恨吗?难道就真的单单是因为阿七吗?……此时的天池宫宫主又是何其无辜?”
付初年咬牙道:“历代天池宫宫主残忍不仁为祸漠北,人人得而诛之!”
长庆帝英挺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如今的天池宫宫主从不曾出没江湖,从不曾做出任何危害江南危害武林之事,为何初年一定要赶尽杀绝呢?朕从不知鲁莽的初年会有这般心机,那成片成片的夜来香,分明便是想一举取了那小宫主的性命!”
付初年骤然一愣:“陛下?!”
长庆帝微微笑道:“你以为朕不知道吗?也许你知道还没有朕多……你可知道为何代代天池宫宫主必须守着婀娜山?并非是婀娜山真有什么宝藏,而是啊,她们如果离了婀娜山便会性命不保,你只知道这任小宫主有心疾,你可知道那叶凝裳其实也有心疾,你知道为何历代天池宫宫主都活不过二十五岁?你真相信有什么诅咒吗?”
付初年疑惑的看向长庆帝:“初年不懂陛下的意思。”
长庆帝直视着付初年的双眸:“西域边陲历朝历代都归顺大奉,几百年来从不曾有过半分反抗之心,为何你付家世代却要重兵守在谯郡城?付初年,你可知道为何你祖上被赐付姓,毫无军功却可以世袭镇北候?你可知道为何天池宫宫主手中为何会有奉天令?”
“那时阿七被掠去的时,你曾怨付老侯爷不肯派兵去营救,你知道为何付老侯爷宁愿背上保护不利的罪名也不愿去营救皇子?你可又知道为何先皇从不曾追究阿七被掠之事?”
付初年眼中的疑惑更甚似乎还夹杂着慌乱:“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长庆帝深吸了一口气:“当年付老侯爷去的匆忙,所以从不曾告诉过你付家历代的使命……你付家一门并非是为了大奉镇守边陲才驻扎在谯郡城,而是为了保护天池宫宫主,就连那谯郡城也是为天池宫宫主而建!”
付初年满眸惊惧,厉声喝道:“什么?!不可能!”
“付初年你在质疑朕吗?”长庆帝的声音越显冰冷:“你付家原本只是无名无姓的家奴,当初赐姓氏为付,也是取只付出不求回报之意,你付家历代所享的荣华富贵不是大奉朝的皇帝给的而是天池宫宫主给的!”
付初年尖声道:“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付家与天池宫历来不曾有任何关系!怎么可能!”
长庆帝沉声道:“你付家历代手握三十万精兵,那些与其说是朝廷的军队不如说是你付家的私兵,若无你付家兵符,大奉朝历代帝王谁能调到你付家驻守谯郡城三十万精兵?朝廷为何要每年拨出大量的银钱养兵?并非是对你付家真那么放心,而是历代朝廷都有保护天池宫宫主的使命!你祖上不过是第一代天池宫宫主的家奴,大奉朝历代帝王却都要与付家联姻笼络你们,明明忌惮却还要对你付家优待有嘉,不是因为你们那些传说中的战功!为大奉朝立下赫赫战功的绝对没有你们付家!”
付初年脸色惨白惨白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凭什么!它天池宫凭什么!”
长庆帝低低的笑出了声:“你知道天池宫第一代宫主是谁吗?……她便是大奉朝历史上最尊贵的奉天公主,大奉朝开朝国君的义女,第二代国君的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付初年瞪大了双眸,满脸的不可思议,薄薄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着。
长庆帝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先祖怕自己的子孙后代不愿善待天池宫人,便赐予奉天公主奉天令,奉天令不但可以号令你漠北三十万精兵,还能开启大奉半壁江山的宝藏,若奉天令与先祖密诏一起拿出来,甚至可以废立大奉朝历代的君王,先祖两代帝君为了这奉天公主可谓费尽了苦心,甚至要自己的嫡系子孙立下血誓方能继位,那血誓和变相的血咒没有任何区别!历代大奉的君王可以愚昧昏庸,可以不问政事不管民间疾苦,但是万不能残害天池宫的血脉,否则付家将会第一个倒戈……你倒是好,还真和君家一条心。”
“我付家怎会……怎会是她天池宫的家奴……”付初年满眸癫狂,高声喝道,“历代天池宫宫主从不曾诞下子嗣,说什么天池宫血脉……每代宫主都有心疾怎么可能有机会诞下血脉!开朝帝君为何如此糊涂!为了那天池宫没有血缘的宫主如此的算计自己的子孙!”
“初年你逾越了,先祖的对错岂是你能议论的。”长庆帝背手而立,“你许是不知道,奉天公主的父亲乃不世鬼才,家有一祖传宝物能让人的魂魄暂时栖息,天池宫宫主的传承并非是血脉的传承而是灵魂的传承,每一代天池宫宫主身死后,灵魂都会寄居于凰珠之内,直至找到下一具可以转生的身体!”
“什么!……”付初年跌坐原地,满眸的狂乱和不知所措,他不停的摇着头,喘息越显粗重,“这……这怎么可能?……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人都说,‘凰珠’乃上古神兽凤凰最为悲伤时滴落在人间的一滴泪。凡人日日佩戴于身,开七窍,益寿百年。哪怕得米粒般大小般的碎片食下也可解百毒、治百病,更有那起死回生的功效。若练武之人有幸得之,日夜用此辅助练功,一年时日至少可得两甲子功力。”长庆帝蹲下身去,拍了拍付初年,轻声道,“付初年你怎么不用脑子想一想,如此一件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宝物,为何大奉朝历代君王从不曾起占有之心?为何凭天池宫一主一仆能保住那凰珠在自己手中数百年?”
付初年瞳孔放大,呼吸越显急促,苍白的唇颤动着,几次欲言又止,不停的摇着头,手指紧紧的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衣袍。
“天池宫宫主与那凰珠相依相生,与其说那是凰珠,不如说是天池宫主的魂精!你说当初凤澈剜去一块凰珠喂给戚嫣儿时,叶凝裳遭受了怎样的噬心之痛?那种痛,就连朕这个拥有天池宫血咒的人都隐隐感觉到了。”长庆帝蹲在付初年的身侧,目光中露出一丝玩味:“初年,你可知道……对面屋内那个垂死的小宫主便是你恨之入骨叶凝裳的转世。”
付初年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他不敢抬眼,甚至连看向对面的勇气都没有,他满眸满眸的混乱,手死死的扣着地面,他不停的摇着头,低语呐呐的什么。
明成公公小跑了进来,垂着眼眸道:“陛下,小望山诸葛宜求见天池宫宫住!”
长庆帝眸中闪过一抹喜色,霍然起身:“快快让他过去!”
长庆帝话才落音,诸葛宜几乎是冲进门来,直奔醒之所在的房间,当莫苛与连雪见到诸葛宜紧绷的脸终于有一丝放松,诸葛宜看也未看众人一眼,上前便按住了醒之的脉搏,一摸之下几乎魂飞魄散。
诸葛宜看向莫苛,厉声质问道:“宫主心疾较轻,怎会如此的来势凶猛?!”
连雪朝对面看了一眼,低声解释道:“此事与莫庄主无关,想必师父也看到了煜王府从前院到后园大片大片的夜来香,想来这些都是针对宫主的。”
诸葛宜看向醒之惨白的脸和乌紫乌紫的嘴唇,不知想到了什么,浅棕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玉瓶,叩开瓶口一股怡人心脾的清凉药香自瓶内溢出,诸葛宜倒出一粒喂入醒之口中,接过连雪递来的银针,利落的扎在几处穴道上,脸上却是说不出的凝重。
连雪看诸葛宜慢慢收了手,急声问道:“现在当如何?”
诸葛眉头越蹙越紧:“这院中的夜来香必须尽快的移除,诺儿方才晕了过去,我真怕……此时若有凰珠还好,宫主又不易挪动……我如何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如此狠心,无论如何宫主也是他一手带大的……他怎能如此狠心。”
莫苛的手一刻也不敢离开醒之,他侧目注视着诸葛宜的脸,急切的说道:“那现在该如何?方才她几乎断了呼吸,如此这般会不会有危险,……陛下已令人将宫中所有的雪莲都送来,这会正在煎水,不是说雪莲对心疾有奇效吗?”
诸葛宜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莫庄主莫要浪费内力了,需让我好好想一想,陛下此时何在?”
便在此时,一直在对面屋内的长庆帝走了进来,看了眼靠在莫苛怀中的醒之脸色苍白嘴唇乌紫,微怔了怔,忙安抚道:“诸葛神医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诸葛宜与连雪站起身来正欲行礼,却被长庆帝拉住,长庆帝满怀歉意的说道:“此事都是朕考虑不周,让初年做下这种糊涂事,只要能医好小宫主,诸葛神医尽管开口便是。”
“还望陛下能尽快将王府院内所有的夜来香都移除。”诸葛宜垂了垂眼,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在下听说陛下曾在十几年前得米粒大小的凰珠碎片,不知陛下能否将凰珠碎片借在下一用。”
长庆帝微微一愣,随即苦笑摇了摇头:“朕哪有什么凰珠碎片,那时母妃终日念叨阿七,朕不过是放出话去想引阿七回金陵罢了。”
诸葛宜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倒吸了一口冷气:“陛下此话当真!”
长庆帝点了点头:“人命关天,朕堂堂一国之君岂会信口开河。”
诸葛宜倒退了两步,满脸的不知所措,张了张嘴,话语却哽在喉间。莫苛见诸葛宜如此,脸色更加的难看,他紧了紧怀中的人,轻声问道:“非凰珠不可吗?续命的丹药那般多,只要诸葛先生开口,我莫家庄必倾尽全力……”
诸葛宜回了回神,目光呆滞的注视着莫苛,许久许久,屋内寂静一片:“莫庄主……真心想救我家宫主吗?”诸葛宜的声音已沙哑的不成语调。
莫苛沉了沉口气,目光真切的与诸葛宜对视着:“以前莫苛曾做下不少错事,莫苛不怪此时先生不信莫苛,但此时醒之危机,还望诸葛先生抛开往日的成见,便是让莫苛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诸葛宜避开了莫苛的目光:“当年戚夫人为孕育子嗣曾吃下凰珠碎片,如今那块碎片该是溶入了莫庄主的血脉,若莫庄主不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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