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修仙记》雪上一枝刀

7、第七章

　　卫兰过了头七，卫建义一行人终于也从京都回来了。

　　沈家老太爷亲自上门赔罪，但态度却算不上真诚，说他们卫家死了儿媳妇，也很难过，提出将卫家当年的嫁妆送回来，算是补偿，此事儿便了了。

　　卫家众姊妹中，卫建英和九妹的关系最好，这次连九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而且妹妹又是被夺了灵力和灵骨，这样的惨死，怎么能让他不心痛恼怒？

　　若不是卫建义拦着，他非要一剑把沈家老儿的脖子割了不可。

　　卫建义黑着一张脸说道，“明日我便差人将玉生和玉仙接来，我给你们沈家七天时间，若那时还不能令人满意，你们沈家所有人，都得给我九妹陪葬。”

　　沈家老爷子一听腿都软了，想起了一些关于卫家的传闻，他人老成精，也不是不明白卫家想要金矿。

　　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没有松口，敷衍道，“茂山被他师父叫走了，等他回来再说。”

　　然后便神色慌张的走了。

　　这些日子，卫二夫人又是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更加憔悴了。

　　自从她嫁入卫府之后，卫家的姑奶奶一共没了四位，有两个不在本地，在遥远的北疆，皆是病死的，路途遥远，她没去奔丧。

　　卫家八姑奶奶则是遇上了歹人，唯有卫家九姑奶奶，是她亲眼所见，一个原本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而且她亦听说了，沈家出了金丹修士，不是别人，正是沈茂山。

　　沈家可不是什么修真世家，经商做官的居多，唯有这个沈茂山，五岁时便被验出灵根，被瀛洲青山派收为弟子。

　　但青山派乃瀛洲第一大宗门，门内人才济济，沈茂山苦练十几年，也不过是炼气修为，后来娶了卫兰，短短几年便顺利筑基。

　　如今卫兰死了，她的丈夫立马就升了修为。

　　卫二夫人虽然不懂修真，但这其中的门道，猜也能猜到了。

　　因此，她晚上总会做一个重复的梦，梦见三个女儿都被夺了全部灵力死了。

　　卫芙卫蓉灵根碎了，已经和普通人无异了，现在处在危险境地的唯有大女儿卫灵。

　　作为母亲，她深陷在这个巨大的恐惧之中。

　　转眼便到了月底。

　　卫家的小姐们，每到月底，便要将身上多背负的灵力，送于家里的几个兄长。

　　对于这件事，卫家各个小姐的态度不同。

　　长房的卫三小姐，卫四小姐都没有任何负担，三小姐卫茉甚至遗憾自己的灵力是给了二哥，而不是更出众的大哥，卫九小姐今年十岁，被养得很娇，总是抱怨哥哥扎针太疼了。

　　三房的卫十，十一，十二小姐，分别是九岁，七岁和六岁，她们年岁更小，自然也会抱怨疼，而且卫三夫人一直看不惯此事，她寻遍了各种法子，也不能挽救女儿，便心灰意冷了。

　　每每月底，只要三个女儿有一点不高兴，她都要借机跟丈夫吵一架的，甚至还要对着儿子冷嘲热讽一番。

　　因此到了月底，三房的小姐必定不高兴，三房必定要吵架，卫三爷必定被赶出院子，三房的两位公子也整日惶惶，如同做贼一般。

　　但都不像二房这般惧怕。

　　晦日早上，卫灵去青竹苑吃饭，亲自给卫二夫人盛了半碗水饭，“母亲，这是我昨晚就嘱咐厨房，熬了大半个晚上，亦用了粟米糯米红豆和大枣，和京都张家的水饭一模一样，您要是不吃，我可生气了！”

　　卫二夫人勉强吃了两口便不吃了，放下调羹说道，“灵儿，你赶紧走，你会御剑，你去京都找你父亲。”

　　卫灵摇摇头，“母亲，御剑之术，三叔强我几倍，再说了，父亲也很为难，能有什么好法子？”

　　卫二夫人颓然，“那要不然你去临安，去你外祖家，让你舅舅带你躲到山里去。”

　　卫灵还是摇头，“母亲，不要连累外祖和舅舅们了，我不会有事儿的，您放心吧。”

　　卫二夫人怎么可能放心，却也无计可施了。

　　晚上，卫府全家聚在君益堂吃团圆饭。

　　因人实在太多了，男女分席，共开了五桌。

　　卫建义坐在上首。

　　他身量颇高，又高又壮，一身黑色衣袍，袖口和前襟都绣了金色的飞鹰花纹，代表了玄月宗的最高级别。

　　他满脸威严，站起来亲自给卫老太太敬了酒。

　　“母亲，这些日子家里多亏您了。”

　　接下来卫三爷，卫大公子，以及各位公子也都给卫老太太敬了酒。

　　卫府的爷们个个都兴致颇高，仿佛忘记了九姑奶奶才刚去世，卫大公子还讲了这次去京都的趣闻。

　　卫三公子甚至弹了两首新学的曲子助兴。

　　相比之下，女眷就安静多了。

　　就连一向话多的十一小姐和十二小姐也都是安静的吃菜。

　　卫灵唯恐别人发现她的修为进阶了，那化灵大法最后亦有封灵法，她便用银针封住了身上部分穴位。

　　如此灵力便不外露，哪怕是元婴真君在她面前，也察觉不出什么。

　　她借口头疼，中途离席了。

　　但该来的总是会来，戌时一刻，便有人来请卫灵了。

　　她安静的走出紫兰苑。

　　此时灰茫茫的夜空上，悬挂着一抹残月，但很快，就被大块大块的乌云遮挡住了。

　　婆子在前面提着灯笼，卫灵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这条路通往卫府的后花园，花园很大，内有人工湖，靠近湖边的地方有一片亭台楼阁，其中一处便是府里的藏书阁。

　　平日里大门紧锁，如今灯火通明。

　　卫大公子卫明崆一袭蓝衣，风度翩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卫灵随他进入阁内，问道，“三叔没过来么？”

　　卫明崆一愣，“三叔和我父亲在前面书房有要事相商。” 然后又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灵儿，你放心吧，那次是大哥不对，太急于求成，那样的事断不会再发生了，否则我便从跳入汇山深渊，粉身碎骨。”

　　卫灵似乎没听到他的誓言，表情淡淡的。

　　卫明崆便又走到长几前，倒了一杯用雪泉水刚煮好的茶，笑着说，“五妹妹，我记得你最喜欢明前龙井，这是今年的新茶。”

　　“你快尝尝。”

　　卫二夫人是临安府人，最喜家乡的明前龙井，卫灵以前也喜欢的，但自从卫明崆送了她一回龙井，她就不喜欢了。

　　卫灵有些冷漠的说，“不必了，我不渴。”

　　见她不识相，卫明崆也懒得做这些表面功夫了，一甩袖子去了内室。

　　说起来，玄月宗虽是个小宗门，但卫家祖传之法倒也不少，既有滞灵法，也有取灵法。

　　卫灵刚坐到椅子上，卫明崆便自袖内掏出银针，眼疾手快的将堂妹的头颈穴位封住了。

　　以往他还会假模假式的安慰两句，今日也省了。

　　卫明崆这次跟着去京都诛妖，没能出上半分力不说，修为太低躲闪不及，让那大妖伤了，因此被其他宗门嘲笑了。

　　这次从瀛洲回府，告假时又被大师兄批评不够勉励。

　　今日他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卫明崆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定要把堂妹所有的灵力都夺回来。

　　九姑父那种外人都可以，他凭什么不能？

　　可他试了两次，掌心空空，又试了一次，还是掌心空空。

　　他连忙上前查看，银针都好好的。

　　这却怪了。

　　卫灵冲他灿然一笑，她所有封住穴位的银针都掉落了，“大哥哥，你是不是很好奇？”

　　卫明崆愣了一下，卫灵左手一甩，一道白光直直扑卫明空脖颈，卫明空下意识一闪，却还是晚了。

　　匕首刺穿了他的肩膀。

　　卫明崆此人，的确算是有些聪明，卫家这一代的男孙里，只有他有筑基修为，在瀛洲不敢骄傲，但回到家里，简直自大到目中无人。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被堂妹刺伤了。

　　卫灵又飞快地给他右边补了一刀，可惜让他躲过了。

　　但如此已经彻底激怒了卫明崆，他双目怒睁，挥起手中的长剑朝堂妹的右臂砍去。

　　可惜他的筑基修为，一多半靠得是卫灵输送的灵力，一少半是各种丹药催化，内功稀松平常，剑法略好一点。

　　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在斗室内缠斗了数十招，卫明空明显不敌，胳膊上又中了一剑。

　　卫灵怕动静太大把大伯父和三叔招来，突然收了手中短剑，“大哥哥，我有事相商。”

　　卫明空抓住机会，顺势砍去，没砍到右臂，砍到了肩膀上。

　　卫灵不会止血术，鲜血涌出瞬间洇湿了一大片，她今日穿的是白纱，看上去血淋淋的，烛光下格外显眼。

　　卫明空这才停了手，目光冰冷，用剑指着她问，“五妹妹，你是不想活了吗？”

　　卫府家训，凡女子皆不得修习内功，更不可操练外功，卫灵两者皆犯，今日他便是吸光了她的灵气，夺了了她的灵骨，那也是她自找的。

　　父亲不会怪他，二叔也怪不得他。

　　卫明崆自袖内摸出一把追骨钉，猛地一掷。

　　这也是卫家的独门法器。

　　这追骨钉可比银针厉害多了，可以准确无误的落到人的要脉，被封住之后，身不能动，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只能任人宰割。

　　卫灵用短剑全部打落，指间迸发出巨大的蓝色火焰，冲着卫明崆扑去。

　　她这好堂兄是木灵根，最怕火烧。

作者有话说

　　晦日：旧历每月的最后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