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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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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贤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是在幼儿园时,那个时侯大脑不怎么发达的他见谁都是一副信任有加的模样,让人看了不忍欺骗却又不甘心不骗。
当他父亲一脸和蔼地慈笑:“小贤不怕,爸爸在后面扶着,你只管往前面骑。”林贤给了他老爸一个大大的微笑,开始踩踏脚板。
踩了一圈又一圈,车子也骑得稳稳当当,他顺着扶手的方向转弯,岂料竟看见他爸笑着给他招手。
林贤急了,车头一个不稳,车身左右两边斜,他急得哇哇大叫,他爹也吓出一身冷汗,赶忙冲过去正好给他当了肉垫。
下一轮练习,林贤死活不肯朝前看,他一边骑一边监视他爹有无擅离岗位,结果可怜他老爸连着三次给他当垫子。
家长的言行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尤其当这个家长还年轻的时候。
就在林贤学会骑车的同时,也了解到了一件事:大人都是不可信的。
这个想法以偏概全了,但林贤比别人多掌握了一个社会定理,即眼见的也不一定全是真的。
何况他还是近视眼呢。
一念间冤死,身处他乡异地,见谁都不是一张熟面孔——虽然大脑也没发出陌生的指令——当然得多留个心眼。
魂落真明,处处受欺压,不求自保,但求别死得不明不白,也好对得起十数年读的书。
碧岚的难处小洛子没少讲,但不表示他就会当她是亲姐姐。
林贤猜的没错,逮住碧岚的果然身着藏青色长衣,不过脸蛋没印象。
林贤笑嘻嘻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恭敬道:“在下游利。”
“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了。”
“家中何人?”
“托公公洪福,爹娘安康。”
“成家了么?”
“未曾。”
“那这位如何?”
游利低头看看已经不挣扎的碧岚,道:“尚可。”
自见到林贤完好地现身,碧岚就知道事情败露,她已做好死的准备,哪知林贤跟这个抓她来的人竟谈论这种事去了。
林贤笑得更酣了:“成交,等我问完话了,她就送给你处置了。”
游利道:“谢公公赏赐。”
碧岚急了:“姓林的,有种就直接杀了我。”
“我没种。”碧岚吃了一憋,林贤又道,“要痛快点也成,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要害我。”
她讥笑道:“要害你的多了去了,谁让你这么碍眼呢。”
“是静妃让你这么做的?”
她冷冷地瞥他一眼:“你说呢?”
林贤又问了两个问题,碧岚不买账,连个正眼也没给过。林贤很闷,这个节骨眼他倒是希望碧岚长得难看点,他好有勇气操把刀在她面前晃悠……灵光一现,他想到了一个风险极大地办法,成不成得看她的定力高低。
但愿这女人诡计多情商也高。
林贤正容道:“游利,你带刀了么?”
游历递给他一把极为小巧的短刀,小洛子紧绷着张脸皮:“公公,你该不会……”林贤白了他一眼,其眼神之凛冽使得小洛子吞了一大口口水。
林贤看向碧岚□□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实说我就把你嫁给游利,你若不老实就得嫁给骡子。”
真是别具一格的威胁,游利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小洛子惊得嘴里可以塞鸵鸟蛋。
碧岚先是怔忪,尔后笑得前仰后合,她道:“你真是太监做久了,是不是自己干不了的事都希望别人替你完成。”
林贤木无表情地把刀挨近她的鼻子,方才在她脸上捕捉到了惊恐的表情。
“你想干什么?”
林贤扯出一丝奸笑:“我很想看看你被切掉鼻子后会是什么样子。”如愿看到碧岚的身子抖得像筛子。
闻言,小洛子猛擦冷汗,游利不愧是暗卫之一,察言观色,立马领会了林贤的意图,于是他也插一脚:“还是在下来吧,弄脏了公公的手陛下怪罪下来不好交代。”
林贤阴笑:“好不容易找到一项乐趣你也要阻止我?”说着锋利的刀刃贴向碧岚白皙的鼻子,未几便见细细血丝顺着鼻梁流下。殷殷鲜红与煞白的脸色是个对比,于日照下显得尤为惹眼。
碧岚终于抓狂了,别看她身形小巧,狂起来就连游利这样的大男人也不好制住。
林贤适时地把刀移开,碧岚整个人软倒在游利身上,颤巍道:“我是为太后做的,这事与她无关完全是我自作聪明,她对我有恩,为报答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小洛子奇道:“你不是公公自小跟在身边的近身女侍么,怎么这会儿又跟太后扯上了。”
游利突然在她耳屏处一撕,除了站在她背后的游利本人,剩下两人差点自挖双目。
太后,您老真是菩萨在世普度众生,随随便便捡个兔唇三两根胡萝卜养大成人,然后稳坐高阁笑看兔子给您卖命,事后再灭口或继续留用。林贤相当真诚地赞赏太后的智商,这样的女人嫁给皇帝有点可惜。
“因为我长得丑,从小不入父母的眼,穿的衣服也是佣人的,被同龄的孩子欺负他们也只当没看见。五岁那年冬至,我因拿了妹妹的木偶被爹赶出来。冰天雪地,街上没有一个人,呵,我想即使有也不会像赫小姐那样的好心。”
“赫小姐?”
碧岚点头:“原赫家次女赫莲欣,亦是今日赫家家长的亲姐姐。那日她带我进赫家,令我有生以来头一回体验到什么是家。后来赫小姐进宫,命我随其后,她依旧待我如亲人,所以只要太后一句话,要我死都心甘情愿。”
这就是封建,好端端一千金小姐,沦落成杀人工具,应该好好跟那皇帝谈谈如何完善国民家庭教育,兔唇的问题又不是人家小孩自愿的。
林贤道:“你都没尝过家的滋味,又怎么知道太后一上来就给你所谓的家。”
“对我来说一个能够让我容身的地方就是家。”碧岚是认真的,看样子从小吃的苦令她把世间的一切都看得微不足道,除了她的太后,别人都是杂草一根。
“真正的碧岚又在哪里?”
她突然冷笑:“真是念旧情的主,那丫头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你是说,碧岚已经死……了?”
“早死了发霉了,在你变公公的那会儿,她在陛下的寝宫前下跪的第一晚就死了。”
“又是你干的?”
“当然,不然怎么冒充她。”这次回答得到爽快。
林贤对游利道:“我问完了,她就归你了,要杀要刮要煎要煮要×要○悉听尊便。”说着还身手利索地挑了一簇女人的长发及半截金凤发钗,吓得她都忘了惊叫。
林贤得意道:“被女人视如生命的黑发我收下了。”于是大摇大摆地进屋,游利在最后关头终于看清了“碧岚”的尊容,眼球瞪得不比那主仆两小,但他是个很实际的人,想都没想直接把人皮面具给她套上。他命硬,吓唬吓唬没啥关系,可爹娘的身子骨就难保经得起这番折腾了。
“公公,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小洛子跟在林贤身后,他不明白林贤为何放走冒牌碧岚,“她还杀了碧岚姑娘呢。”他有些不爽,人都被她杀了,至少得一命抵一命吧,不然碧岚在泉下也不会瞑目。
林贤就不这么想了,小姑娘看着才十七八岁的样子,为身世所迫,又不幸受到太后的反面教育,不心灵扭曲才怪。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家小姑娘也挺可怜的,总不能一犯错就咔嚓吧,这皇帝做人可以不厚道,咱们得坚决抵制。”
“谁在背地里嚼朕的舌根?”
林贤暗道不妙,心想这小子说他好不曹操,骂他的时候整颗脑袋就是高敏度雷达,人还没看见声音就传进耳膜了。
小洛子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也忘了去拉林贤,得到皇帝允许后溜得比刘翔还快。
林贤摆出一张加工过的笑脸:“陛下,数日未见,您长高了。”
魏云臻的脸谈不上涂了层油墨,但也不算好,一切得看林贤如何把握了,弄得好,皇帝的心情好;弄得不好,顶多再死一回。
魏云臻冷笑:“你也不错。”
死了死了,马屁连马尾巴都没拍到,这个身体真他妈的多灾多难。林贤急道:“陛下,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能一不高兴就往我身上撒气,钢筋水泥也经不起你的力道。”
魏云臻在桌前坐下,倒了杯水仰头喝下,依然是他不喜欢的绿茶。他道:“朕有说朕不高兴了么,就是有些郁闷罢了。”他不知道“钢筋水泥”是何物,唯一可以确定他们是从林贤的诡异脑袋了酝酿出来的,因而也懒得追究,反正问了也白问。
说起来,他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就按原计划说孩子是静妃的,现在也不至于压力重重,他敢保证,朝堂上少说有一半的人背地里骂他是乌龟。
“现在谁都可以骂我,唯独你不行。”
林贤愣了,他可以想象皇帝和颜悦色的样子,独独没去设想他放下身段对他平民化得自称“我”。
林贤笑:“没人会骂你,骂你的人都是白痴。”
魏云臻轻笑:“有时候你说话有板有眼,有时候却幼稚得很,就像现在。”
林贤的脸垮了:“你有没有良心,我安慰你你还说我幼稚。”
魏云臻但笑不语,又灌下一杯绿茶,不可思议地发现,适才还苦兮兮的味道居然带有一丝清甜。他看到架子上放着的哑铃,于是道:“你回来也有些时日了,有造出什么新东西么?”
林贤霍地从椅子上跳起,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寝室,推出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箱子下还装了四个鸭蛋大小的轮子。
他叫来小洛子推箱子,自己拉着魏云臻先行跑到后院一隅,只见一个长约两米宽约一米半的方形沙坑平躺在地上。
林贤自豪地介绍:“很棒吧,这就是‘沙坑’,一会小骡子会把一箱铅球运过来。”他指了指六七米开外的红漆,“你只要站在那条线后,用力往坑里扔球,球扔出去了,烦恼也就跟着扔了。”
铅球运来了,小洛子推得气喘吁吁,这箱子铅球总共三十个。当初林贤说是说越多越好,也就以为他们最多做个七八个,没想到到手后会是三十个装箱的。
林贤先做示范,右手托球,左手指示前方,右腿微曲人往后仰,然后一鼓作气抛了个完美的抛物线。
剩下二十九个球全被魏云臻扔了,总面积三平方多米的沙坑不断发出闷响。
小洛子不厚道地躲在树后面偷看,暗暗窃笑。白色的阳光下,两个大小孩相互嬉笑,抛出了铅球,也抛开了世俗的束缚。
世人眼中的白昼之月总是为艳丽的火红覆盖,有谁知到,唯有冷月背后的太阳才是温暖得可以抹去岁月的痕迹。
太阳的光辉永不间断,月亮也会悠久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