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应似飞鸿踏雪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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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已到了。
这是一个偏僻的院子。
院子里一棵孤零零的树，只有院子的另一头又几丛翠竹探出头来，与它遥相呼应。
邓真的尸体被挂在高高的树上。
全身黑紫，是中毒之状，尸体上结了一层薄冰。
楼长风已泣不成声。
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汉子，会有这么多眼泪。
楼小梦在一旁低声絮絮地安慰他。
卢淮帆石像般站着。
他的眼前是已经从树上被放了下来的尸体。那一双眼睛圆睁，还残留着生前的惊惧和讶然。
尸体上没有别的伤口，唯有胸口一个圆洞，好像还能留出黑色的血。
他很了解他的五弟，他绝不相信世上有人能面对面、让他来不及挣扎就被一招杀死。
卢雁白转着轮椅缓缓来到他身边。
他眉头微皱：“是圆剑。”
看这伤口的深度和形状，不可能是普通的刀剑或箭矢，只能是圆剑。
卢淮帆静静站着，不言不动。
这一剑是谁刺的？
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卢雁白轻声道：“父亲，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杀害邓五叔的凶手。”
卢淮帆依旧僵立着，面无表情。
忽然间，他的泪流下。
卢雁白轻轻垂下头，不忍再看这样的父亲。
在他眼里，父亲从来如山岳一般，他从未见过他难过流泪的样子。
陆小凤缓缓道：“我和卢兄最先赶到的时候，整个院子的雪地上都没有脚印。”卢淮帆双目如电看向他，他接着道，“以我的轻功，做不到从门口一步到达树上。”
卢淮帆颤声道：“伯雪。”
他没有多说什么，文士已经会意：“庄主，昨夜子时雪停。”
以陆小凤的轻功都无法直接来到树上，那么要把尸体挂上去，就必然踏入院中。雪地上没有脚印，说明事件在雪停之前发生，脚印才会被落雪覆盖填平。
卢淮帆深吸一口气：“子时之前，我与伯雪在书房商讨山庄事务。”他目光如电扫过所有人，“请问各位离开大厅后去了何处，有何人为证。”
万事通抢先道：“我离开大厅觉得有些饿，就到厨房里让厨子给我做了些吃食，子时一刻吃喝完才回房，厨子可以为我作证。”
陆小凤道：“我和花满楼在他的房里说话。”
花满楼点点头：“正是如此。”
楼小梦轻声道：“我和我爹说了会儿话，大概到亥时三刻就各自回房了。之后我就一个人在待房间里。”
楼长风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楼小梦补充道：“你们看看我爹，他不可能杀五叔的，我就更不会了。”
只剩下两个人。
卢雁白看了看云清寒道：“我与云姑娘亥时分开，之后在房里读书，书童青砚在旁侍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云清寒身上。
她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些目光影响，从从容容开口：“我和卢公子分开后就回房了。”
大家都在等着她继续解释两句，没想到她就轻轻松松闭嘴，没有下文了。
陆小凤摸摸鼻子苦笑：“云姑娘啊，你好歹辩解两句。”
云清寒傲然道：“我不必。”
“那云姑娘是承认了？”卢淮帆的声音平稳，却已让所有人感到压力。
云清寒轻挑秀眉：“子时之前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有三人，卢庄主似乎认定是我了。”她淡淡道，“既如此，多说无益。”
“难道云姑娘认为是我二弟或者小梦干的？”
云清寒平静道：“一切皆有可能。”
卢雁白垂目道：“爹，现在确实没有证据，这样定罪恐怕难以服众。”他又抬起头，看了看云清寒，“况且云姑娘并不会武功。”
于是事情暂时搁置，由大家再做调查。
陆小凤坐在早上坐过的亭子里，可惜桌上无酒，同坐的人也从卢雁白变成了花满楼。
花满楼的神色有些忧伤，他是个热爱生命的人，生命的逝去总是让人遗憾，何况这个人还跟他有那么一些关系：“卢弟怎么说？”
陆小凤斜靠在亭柱上：“验过尸了，死于钩吻，中剑后立刻毙命。”
花满楼思索片刻：“看来凶手并不能确保一击杀死邓五叔，又怕引起别人注意，所以才用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陆小凤好像浑身没有一点干劲，懒洋洋道：“可惜这个案子没法用武功高低来判断，真是头疼啊。”他眼睛一斜，朗声道，“云姑娘，你也太不怕死了，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到处瞎转悠。”
果然，不远处就是云清寒的身影。
云清寒施施然走过来坐下：“卢庄主并没有下禁足令。”
陆小凤吐槽：“下了你也不见得听吧。不过你就不怕？”
“没什么可怕的。”
花满楼关切道：“云姑娘还是小心些好，此刻山庄内并不安全。”
云清寒微笑解释：“没关系，只要凶手还没达到目的，就不会动我，否则用谁来转移大家的视线呢？”
对花满楼的态度居然这么好，这待遇的差距也太大了吧……陆小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云清寒突然转头看着他道：“因为花满楼是好人，你是个混蛋。”
陆小凤的眼几乎要瞪出来：就算我是个混蛋，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
“你的表情已经替你说出来了。”
“……”
陆小凤道：“喂，你不要得意啊，说不定花满楼正在心里怀疑你呢。”
“他不会，而且凶手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陆小凤看她信心满满，凑过来问道：“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莫非知道凶手是谁？”
“知道。”
这下连花满楼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陆小凤：“是谁？”
“在想。”
“……”
陆小凤顺顺气，再接再厉：“哎，云姑娘，咱们不妨讨论讨论，你觉得谁更有可能杀人？楼长风？楼小梦？”
云清寒看着他正色道：“陆小凤，我看你跟楼姑娘说说笑笑关系不错，此刻却在这里胡乱猜忌嚼舌根，你觉得这样对得起她吗？”
陆小凤一愣。
云清寒继续教训他：“与人相交重在坦诚。背后说人难道是君子所为？对方不知道就能问心无愧？这不是和君子慎独一个道理吗？”
陆小凤几乎被她说得惭愧起来。
云清寒一脸正气地补充：“要知道隔墙有耳。”
“……”陆小凤受教，原来重点在不够“独”上啊。
花满楼轻笑出声：“我确定周围无人。”
云清寒勉强道：“好吧，那我们就讨论一下吧。”
陆小凤几乎气得跳起来：“你不是说君子慎独？”
云清寒鄙视道：“我们这里有三个人，哪来的‘独’？”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老夫子诚不欺我……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勇敢坚强地继续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花满楼没有怀疑你的。”
“要说一点没有，恐怕不见得，但是花满楼宽容仁厚，总是以一颗善心看人，即使心中怀疑，没有十分的把握也不会让疑虑影响自己的行动。”云清寒重点关照了陆小凤一眼，“更不会到处去说。”
喂，你们才认识一天吧，那么笃定真的没问题吗？
“何况，”云清寒凉凉看他一眼，补充道，“若说昨天最被怀疑的人恐怕是我，但是到了今天，至少你最怀疑的人已经换了。”
陆小凤真的感兴趣了：“你怎么知道？”
云清寒向来不爱回答侮辱自己智慧的问题，把目光移向一旁，表示懒得理他。
花满楼微微一笑，替她说道：“我帮忙搬邓五叔的时候，发现他的肩头并没有雪。”
昨夜雪停后几乎无风，如果是下雪时挂到树上，肩上必然有积雪。
花满楼接着道：“你和卢弟观察仔细，想必也注意到了。凶手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让现场看起来像是雪停前布置的。但其实邓五叔是雪停后遇害。这样的话，他只要制造雪停前的不在场证明即可，如此一来，没有人证的云姑娘嫌疑反而小了，因为凶手不会放过这个洗脱嫌疑的机会。”
花满楼停顿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说道：“卢弟没有说出来，大概是想让凶手放松警惕。”
云清寒看他一眼：这是不想让我误会卢雁白吗。
陆小凤无奈道：“花满楼，你怎么老帮她解围。”
云清寒奇道：“他明明是在帮你解围吧。”
“……”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喂，你们都在这里啊！”楼小梦一边说着话，一边端着盘子过来，不忘瞪一眼云清寒。
陆小凤终于精神起来：“这是什么，看起来很漂亮。”
楼小梦道：“奶黄包。”
确实，白白的小小的，一个个很可爱。
她叹口气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做东西吃。”
陆小凤抓起一个往嘴里塞：“我尝尝，一看就好吃。”
云清寒看不惯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我觉得在讨论好不好吃前，应该先思考一下能不能吃。”
“……”
好险，陆小凤表示一代大侠差点被包子噎死。
楼小梦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云清寒向她一笑：“邓寨主中毒而死，大家似乎应该小心饮食。”
楼小梦更怒：“你就这么想陷害我？”
云清寒奇怪地看她：拜托，我是在保护你诶，以免你落入花心大萝卜的魔爪。
陆小凤做出惊喜的表情：“小梦，你做的包子简直太好吃了！”
楼小梦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看着他：“真的？”
陆小凤嘻嘻一笑，认真道：“真的，算上苦瓜大师天下第二，不算他海内无敌。”
美好的食物向来会让人觉得愉快，而陆小凤心情愉快时，总是希望别人也能同样愉快。
楼小梦听他这么说，立刻满足了，一脸自豪。
陆小凤又唉声叹气起来：“唉，可惜啊可惜。”
楼小梦奇道：“什么可惜？”
陆小凤英俊的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他一直是一个英俊的男子，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总有少女前赴后继落入他的怀中——他笑得很坏：“可惜不能吃一辈子。”
楼小梦毕竟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被他一看，脸上就飞起两片云霞，整个人娇羞而夺目。
云清寒叹口气：“陆小凤，其实我昨晚没有说谎，你真的有病。”
陆小凤的笑容瞬间卡住：“什么病？”
云清寒郑重道：“花柳病。”
“……”果然又是在耍我吧。
可是云清寒十分认真：“你仔细回想一下近一个月做的事，你真的确定没问题？”
陆小凤的表情僵住，心中有一瞬间的动摇：这个，好像还真不确定……
他喜欢奢侈，喜欢刺激，喜欢享受，喜欢女人，这虽然是他的弱点，他自己却从不否认。
每当他发觉自己已不能抗拒这些诱惑时，他都会先骂自己一句，然后也就坦然地准备接受诱惑。
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人们总会轻易原谅自己的弱点。
但是当弱点危及生命，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这一刻。
陆小凤脸青了，青中又带着红，好像嘴里被人强迫塞进了个臭鸭蛋。
楼小梦目瞪口呆，一脸羞恼。
云清寒表情郑重而严肃。
花满楼……花满楼努力了半晌，还是破功，忍不住笑道：“云姑娘，饶了他吧。”
云清寒的脸上也绽开一个微笑：“好吧，既然花满楼求情了。”
“……”陆小凤的脸更青了。
“……”楼小梦更加羞恼。
半日，陆小凤决定要把场子找回来：“云清寒，你不是喜欢我吧，不然怎么吃小梦的醋？”
云清寒像看怪物一样看他：“喜欢你自然不会，只是对你的自信程度十分赞叹。”
花满楼笑道：“自信向来是他的优点。”
陆小凤：“花满楼，还说你不是向着她？居然跟她合伙笑我！”
云清寒正色道：“不，他确实是在向着你。不然你就连一个优点都没有了。”
“……”
花满楼道：“你知道我并没有因为自己看不见而难受，但我刚才真想看看你的表情。”
“……”
一个云清寒就已经很要命了，现在花满楼还跟她组队男女混合双打，喂，好歹给条活路啊！
楼小梦终于爆发，掐腰怒道：“你们居然跟这个杀人凶嫌说笑！”
花满楼道：“小梦，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云姑娘是凶手。”
“可她没有不在场证明。”
陆小凤摸摸鼻子，不怕死地说了句公道话：“其实你也没有。”
楼小梦刚要发火，云清寒突然站起来往外走。
楼小梦冲她喊道：“你要去干什么？心虚了想落跑？”
云清寒脚步不停，没有回头：“请把大家召集到废院，我要揭穿凶手的时间诡计，看看谁还有不在场证明。”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应似飞鸿踏雪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