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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三十六~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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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我整理好行装,看着安静地躺在箱子里的小提琴盒,心里一阵发堵。白白颠了几百公里,连盒子都没打开过,我自嘲一笑,你说我带这个玩意儿上这里来干什么呢,这可是战争,实实在在的战争,居然还想在战争的前线上搞这种调调,安迪洛尔你个娘娘腔。
“安迪,少将叫你去东区集中营。”女秘书敲了敲我的房门。
“就来。”我忙合上箱子,心里嘀咕着,集中营?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吗?
华沙城东建了一个临时集中营,关押波兰俘虏和被盖世太保盖上戳印的犯人。
在这个即将拔营回国的时候把我叫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又有什么人被抓进来了?
我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地乱跳。
“将军。”
阿德里安站在集中营的北面阁楼上,可以俯览整个营区,阁楼边一棵出奇高大的南欧郁李落光了叶子,露出黄褐色沧桑的树皮。
他的金发使这个秋冬交接的时节变得明亮起来。
他并不回头,手扶着栏杆,眼睛看着很遥远的地方。
“要回柏林了。”
他总是很轻的声音被高处的风吹得飘飘乎乎,几乎就要消失。
“十二月了。”
“嗯。”
毫无意义的对话。
我们的关系在这个鬼地方弄得一团糟,我巴不得早点回去。
“刺杀元首的事情并不是抵抗组织组织做的,是吗?”
我吓了一跳,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了这句话,然后强自镇定道:“这个要问情报处的人了。”
“是‘水晶之夜’做的,是吗?”
他完全忽略我一本正经的回答,继续问着,好像完全不怀疑,我就知道答案一样。
“我不知道。”
我还真的是不知道。
“我一直想,”他忽然从倚着的栏杆边离开,慢慢往墙边高大的柚木书架走去,“如果我不开口问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也不告诉我?”
他从第二层的架子上取下一架加重版的黑色□□,在手里掂了掂。
我被吓得够呛,脸色发白,出了一身冷汗。
“还是,就算我问你,你也不打算告诉我?”
他看着我说不出话来,冷冷笑了一下,端着□□走到了窗口。
“元首一向厌恶法国人,就算我们回了柏林,”他慢条斯理地上着子弹,动作优雅得就像在摆弄着一样精致的乐器,“也是待不长的。”
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对他下面的动作也毫无把握——我对这个人毫无把握,心里的恐惧不受控制地疯长起来。
“不是。”
“什么不是?”
他架起枪,笑了一下说,“这枪就是法国的东西,据说射程比普通的□□更远。”
他说着毫无联系的话,让我毛骨悚然。
我镇定道:“如果那天晚上的纵火案是‘水晶之夜’做的,刺杀元首的就不是他们。”
“他们?”
“为什么这么说?”他终于转过来面对着我,抬了抬修长的眉,“然后呢?”
“没有了,”我侧开眼睛,“我不知道了。”
他微微点了点头,“我大致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至于你见到的那个人是谁,我很好奇,但是既然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虽然——这让我非常难过,安迪,你让我很难过。”
他转过去调了一下枪的角度,“现在我们来看看,这把枪的射程是不是够远?”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刚好,有人。”
我猛地一颤。
“过来,少尉。”
他让开开枪的位置,“你应该接受过射击的训练,那么让我看看──你,还有这把枪的能耐。”
“将军……”
他对我温柔地微笑,眼波流转着柔美的光华。
“看见了吗?空地上有十七个人,随便哪个,杀了他。”
柔软的手指抚上我的眉,他的声音低沉而动人:“你会知道,什么也不能阻挡你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帝国军人,你会是德意志的骄傲。”
撒旦,也是用这样的声音劝说夏娃。
我颤抖着说:“不……”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怜爱地看了我一眼,“你真是个孩子。”
“你看,那个男人,”他用枪口指着站在里隔离网最远的角落里的那个男人,“再看隔离网外的那个搬运工,他们看起来离得最远,”他柔声说,“让我猜猜,他们是兄弟呢,还是……情人?”他故意把最后那个词说得低迷而暧昧。
我不知所措。
毫无预兆。
他神色平淡而放松,像在远眺,手上扳机却毫无预兆地扣下,彭的一声,隔离网外那个搬运工模样的人倒下了。
远远角落里的那个男人一声痛呼,疯了一样冲向隔离网,他不顾一切地抓住满是铁刺的网栏,疯狂地嚎叫。
我冲上去拉住阿德里安手里的枪托。
他对我柔柔地笑,“你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大声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不,”他抿了一下嘴,看起来分外纯洁,“是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挡开我的手,再次端起了枪。
“不——”
我不知道自己这种疯了一样的冲动是哪里冒出来的,看着他对着那些无辜的人扣下扳机是……比地狱还可怕,我像发了狂一样扭着他的手夺过了他手里的枪,我大喘着气,绝望的情绪笼罩了我,不能……不能让他这么做!
我吼道:“我来!”
烧红了眼睛的我像魔鬼一样连续开枪。
我打死了整个空地上所有的活人。
包括那个哭得天昏地暗的男人。
手里的枪哐啷一声落地,我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阿德里安半跪在我身边,轻轻环抱着我的肩膀,他缓缓地抚摸着我的脊背,特别属于他的身体的,海洋百合的香气幽幽地送入我的胸腔,那么优美,好像那些飞溅的内脏鲜血,那些濒死的哭喊都是一场噩梦一样。
忧郁怅惋的香气笼罩了我的心。
他在我耳边说,声音有些柔媚:
“你真是个没用的家伙……我对你失望透顶……”
我揪紧了他胸前的衣服,梗咽道:
“我在地狱里面了……是你,是你把我逼到地狱里面去的……”
他抱住我的头按进他的怀里:
“我在,我也在,我早就都在地狱里面了,我们都在。”
他用力拉着我站起来,抬眼处,窗台外最后一片枯萎的叶子也飞离了那棵高大的郁李。
天空很纯净的蓝。
“回柏林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第三十七章
柏林的天空,总是蓝得这么深沉寥廓。
我站在白色的罗马柱下面,看着庭院里的绿树渐渐繁盛起来,波兰的那一切,都好像梦一样。
西班牙紫槐开花了,玫瑰苗圃里又一次孕育着五月的浪漫。
鲜花是比人真诚的东西,每一年每一季,如约而来,用一个全新的生命。
虽然,过去的记忆已经凋零。
1940年4月,“威塞尔演习”之后,丹麦和挪威被帝国囊括。5月,军部部分采用了曼斯坦计划,兵分三路,漂亮地绕过马奇诺防线。
比利时、荷兰和卢森堡和法国溃防。
整个欧洲都在德意志的面前瑟瑟发抖。
帝国的军人们在理想的错觉中快乐地擦亮了他们的枪支,高声唱着:世界离我们一步之遥。
柏林街头又一次举行着隆重浩大的欢送游|行,德意志的小伙子们穿着齐整的军服,得意洋洋的走过柏林的街头,向两旁欢呼尖叫狂热的女孩子们大力地挥着手,告别他们的恋人。
他们的脸上写着荣耀。
他们对他们的情人说:“等我回来,我会带给你整个世界。”
透过他们的脸,我看见了多年之前满怀着梦想坐在去往慕尼黑的军车上的自己,十五岁,冲动,盲目。
在他们的年纪。
帝国把一群还看不清世界的孩子送上了攻陷世界的前线。
我攥紧了手中的电报。
两个多月来,我只能靠着从行营传来的只言片语获取着他的消息,生活对于我来说度日如年。
他人在巴黎。
五个多月前,我们在平安夜那天回到柏林。
威廉大街81号一切照旧。
安娜失踪了。
我着急地派人去找,阿德里安拦住了我。
于是我怒气冲冲地质问他是不是和他有关。
他淡然地看了我一眼:
“安娜的全名是安娜•里维亚•卢博璐,她是华沙贵族卢博璐世家唯一的女儿。”
“因为她是同性恋,拒绝了家族里安排的婚姻,和她的巴伐利亚女友逃到了德国。”
“开战以后她就不能待在这里了,我已经让她被遣送回了华沙。”
我当时怒气攻心,和他大吵起来,我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残酷,不禁对那些无辜的人,就连对亲近的人也这么冷血,元首的意志就这么重要吗?吵得无法化解,接着就动了手。
我对他吼:“我恨你!”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艳蓝色的双瞳透亮透亮,几乎像是要滴出水来,他先是呆了呆,然后面无表情地抬手,桌上那只蓄满了白百合的里昂花瓶被摔了出去,摔得粉碎。
他目光里有青色的火。
两个人都失控,砸烂了房间里一切可以移动和破裂的东西,就像把从前所有的积怨一下子爆发出来一样,我和他之间陷入了空前的敌对和冷漠。
后来想想当时的情况,觉得自己有些竭斯底里,好像被遣返的人是我一样。
因为我在心底里感到害怕。
他为了他的帝国什么都可以牺牲。
有朝一日,在帝国的利益面前,我也会被他这样牺牲掉吗?
他的理想,是德意志的未来。
那就是我的理想。
我不怕牺牲。
但是,我害怕被他牺牲。
我被留在了柏林。
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是,心里一直担忧的。
我不想被留下。
“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留下这句话后,阿德里安前往德法边境,去了阿尔萨斯,用一纸公文将我留在柏林做着无关紧要的文书。
他不愿意见我。
我代替安娜关照着这个华丽的、却好像空无一人的宫殿,看着园子里的花次第开放,一片玫红一片艳紫。
没有一封信来安慰我。
心一天天疼痛的厉害,一天天焦躁,一天天不可抑制的想念。
恼怒,诅咒,战争开始以来的所有事情都让我怨恨他,可是纵使有多恨那个人,却还是忍不住想念。
争吵时说了多重的话,心里就有多少后悔。
想他,很想他,非常非常想他。
想到整晚整晚睡不着,想到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好。
想告诉他我错了,我是混蛋,我不懂得珍惜。
想出现在他的面前,想向他道歉。
想他,很想他,非常非常想他。
上午十点半,想他;下午三点十分,想他。
吃饭的时候,想他;
洗澡的时候,想他;
穿衣服的时候,想他;
躺在床上的时候,想他;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从新的一天里想他。
安迪洛尔,你就是这么没出息。
六十四天。
思念惹人狂。
当所有积累的渴望和焦躁达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我失去理智,然后冷静地爆发。
我镇定地收拾了我的所有行李,这次只有一个随身的小箱子。
我向参谋部提交了一分情报分析表的建议信,两天后,参谋部通知我去旁听一次情报处会议。
早上,我向米莉尼和年迈的老管家交代了一些事情,把箱子提到门口,然后揣着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讲稿和一份申请表直奔情报处。
下午两点,我回到81号,连门都没有进就提着箱子去了营区车站。
我的心情出奇的平静,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城市。
一切都不再和以前一样。
所有事情都变了。
柔软的东西渐渐从我的心里流失。
安迪洛尔•赛廷少尉,情报处特派巴黎的分析员,1940年6月末,在塞纳河水飘起清晨的水汽,夏日的热烈降临这个乱世花都的时候,在巴黎街头走下了军车。
五月玫瑰开到了最后一缕芬芳。
“祝您工作顺利,”司机向我敬了个礼,递给我紧凑的小箱子:“为了伟大的德意志!”
我冲他点点头:“为了伟大的德意志。”
路边的党卫军战士唱着跑调八千里的军歌,爆出一连串极快的德语,年轻,热血,兴奋。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但是完全不同,完全不同。
这是巴黎。
穿过香榭丽舍大街,远处高耸入云的艾菲尔铁塔在朝阳中泛着橘色,像圣经中,通往天国的巴别塔,发出信仰的光芒。
盖世太保巡逻队一拨一拨地通过我的身边,时不时看我一眼,我冷眼往前走着。
我的目标是巴黎总理府,德意志驻巴黎占领区最高军政办事处就在这里。
这是巴黎的临时政府。
门口的卫兵站在高高的石台上,一脸严肃地扛着枪。
我面无表情地出示证件。
卫兵双手送还我的通行证,立正向我敬礼:“少尉。”
他两眼闪闪地看着我,肃然起敬的神色,我在心里冷笑一下,我当然知道我在他眼里是什么形象——
挺括的参谋部军装,一丝不苟的穿戴,腰间别着配枪,站的两腿笔挺,军靴跺地。
柏林派来的不苟言笑的军官,面无表情,冷漠英俊。
我扫了一眼我的崇拜者:
“将军仍然在工作吗?”
“是的,少尉阁下,将军还在总理府。”
我整了整衣领,表情严肃地进入了大楼。
第三十八章
虽然是早上的时间,走道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警卫像钢钉一样站得和墙壁浑然一体。走来走去的秘书官个个神情疲惫,一脸愁苦。
空气压抑而紧张。
没有人顾得上和我打招呼,甚至都没人分心去关心来了一个参谋部的少尉。
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正在发生。
我径直走到最高军政长官所在的AA区。
红色桃心木的双扇大门透露着属于总理府的华贵气质,让我忍不住对法国人的品味皱了皱眉。
我直接打开了门。
“……我不重复第二遍……”
听见那熟悉的声线说出毫无起伏、不容反驳的冷言冷语,我会心一笑,电话那头必然又是一个战战兢兢接受命令的倒霉鬼。
“派人24小时监控歌剧院后台。”
“‘圣约’?哪里?”
“那么电影院要加强,派便衣去。”
“知会警察局一声,别让他们坏了事。”
“不管是‘圣约’还是‘水晶之夜’,所有的动向都直接向总理府汇报。”
“对,不经过盖世太保那边,也不用先经过情报处。”
……
很少见到阿德里安把一个公务电话讲得这么长,除了事态严峻,找不到第二种解释。
我靠在门边等着,他挂上电话,我敲了三下门。
他完全不理。
我清了清嗓子,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轻柔道:
“心情不好?”
我努力克制着心脏的狂跳。
背对着门的人猛地一怔。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慢慢转过身来,眼神冷淡地看着我:
“少尉,请你解释一下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的声音不太稳,也许……又让他生气了。
我忍着嘴唇的颤抖,用轻松的语气对他说:
“为您工作,将军。”
……
天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我恨不得一秒钟都不耽误就冲上去抱住他……
我真佩服安迪洛尔,军人啊!这都忍得住!
我脚步虚浮地走上前,把分配表,通行证和调令放在他的面前,他头痛地扫了我一眼,看都不看那些东西,低沉着声音道:
“你根本不该来这里。”
“可是我已经来了,”颤抖的声线已经暴露了我的激动,我走上前一步,“我很想……”
“将军。”一个人站在门边敲了一下门。
我下了一大跳,赶紧往后退一步。
“什么事?”
阿德里安绕回办公桌后面,把我的一堆证件推回我的面前,示意他知道了。
“是关于抵抗组织……”来人瞄了我一眼,话说得有些犹犹豫豫,他用请示的目光看向阿德里安。
“没关系,你说,”阿德里安淡淡看了我一眼,“这是赛廷少尉,柏林方面派来的相关情报人员。内部人,有什么说什么。”
“是,将军,”来报告的军官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整了整站姿,“抵抗组织……呃,‘圣约’的活动非常频繁,粗略估计在巴黎和马赛地区他们的活动地点就有四十二处,不仅限于法国,比利时、奥地利、瑞士、荷兰和卢森堡,还有北欧的丹麦,挪威和……”
高大的军官忍不住颤了一下,他畏惧地看着阿德里安的脸色。
“说下去。”阿德里安一派的温和沉静。
“和瑞典中立区,还有,还有意大利国内和,和……和德意志境内……”
“很好,”阿德里安端起桌边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很详细。”
“将军……”军官哀声道。
“还有什么吗?”阿德里安面无表情扫了我一眼,我面无表情地看回去,他翻了一下手里的情报,“说说看,他们的活动是怎样的?就是在街头写写大字画画符号?还是发发传单送送药品?”
穿得整整齐齐的军官脸上开始胀血,好像热得冒汗,又一边发抖一边说:
“他们秘密集会,召集民众,还……发放弹药,组织训练……”
“居然还能知道得这么详细?是该赞赏你们的工作成效呢,还是别的什么?”阿德里安不以为然地抬了抬眉,“至于这个,”他将手中一份厚厚的报告推向前,“近期将有特别行动……戈蓝中尉,解释一下。”
可怜的中尉有些站不住了,他哆嗦着,然后从打颤的牙齿里挤出几个词:
“是……‘圣约’底层放出的消息,会有特别的,反党行动,就在巴黎。”
阿德里安冷冷地哼了一声,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
“你可以走了。”
“是,是将军。”
吓破了胆的中尉如蒙大赦,火烧屁股地飞奔而去,完全不顾什么帝国军人的形象。
阿德里安厌恶地闭了闭眼。
“‘圣约’?”
我走过去合上办公室的门,忍不住好奇发问,在柏林方面完全没有听说这么一个名号,这个消息居然对柏林都封锁吗?
“是抵抗组织?”
阿德里安又翻了翻浩瀚的文件,“不是,抵抗组织只不过是一盘散沙,一个傀儡,‘圣约’是操线人。”
“而‘圣约’的规模,可以匹敌一个配备了现代化军队的地下王国,散布在整个欧洲。”
“并不是抵抗组织?那么为什么要进行反党活动?是政治目的?”
阿德里安嗯了一声,两只手指精巧地撑着下颚。
“差不多,‘圣约’的历史在上一次普法战争之前就开始了,应该是一个政治团体,和英法两国的关系很密切。至于这些活动,可能显示了‘圣约’的背后与‘同盟国’之间的联系。”
仅仅一年多,反抗帝国的力量正在慢慢集结起来,‘同盟’的成员越来越多。
我皱了皱眉。
“是一个麻烦的组织,”阿德里安合上文件夹,“搅得巴黎鸡犬不宁。”
“‘水晶之夜’呢?”我问。
“那也是个麻烦。”
阿德里安忽然露出了奇异的微笑,他的面前,原来那份报告拿开的地方,赫然是一份蓝色封皮的双S绝密档案。
我忽然想起了在参谋部秘书处,专属特别资料科的那扇蓝色双S大门,从而惴惴不安。
他微笑着,艳蓝色的大眼睛里闪动着西伯利亚最敏锐的猎人那洞悉通透的眼光。
他细长的手指抽出一张淡蓝色的文档,露出来的左上角识别号是四个零一个一,然后是德文的——
“冲锋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