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你在的地方》吃肉的胖猴子

47、腹肌

　　姚婵当然也看到了路斯和。
　　她先是错愕，但一想到这是陆进一做的局，而不知路斯和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她就怒气翻涌。
　　姚婵“腾”地站起来，她绷着脸，面无表情，完全无视棚内的其他人，直奔路斯和。
　　短短的十几秒里，姚婵的脑海里像是有另外一个灵魂，它不停地喊、不停地叫，想歇斯底里地打滚、撒泼，可真奔到了人面前，看着这个人的脸，直视着这个人的眼睛，她却什么都骂不出来。
　　路斯和的眼睛是红的，姚婵也是。
　　只不过路斯和红得可怜，姚婵则红得可怖。
　　这个时候，好像姚婵这个先发泄的人，反而才是辜负了全世界的那个人一样。
　　静默无言的对视里，姚婵终是绷不住了，抽泣了一声，闭了眼，大滴的眼泪滴落下来，也变得无助又可怜。几秒后，也不等别人来哄，她就抬手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痕，最后几下，她疲倦了似的，突然扬起右手把飞思砸到了路斯和的怀里。
　　早在一旁候着的人冲到路斯和身前想推开姚婵，却被路斯和拍拍肩膀，让他避开。
　　路斯和冲姚婵上下指指自己的一身儿，用商量的语气问道:“换个地儿谈谈？”
　　姚婵这才注意到，路斯和整个人此时此刻有多么的狼狈: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衣摆甚至在滴水。
　　“你……”
　　路斯和摇摇头，轻声道:“等会儿再说。”
　　然后他矮了下身，右手拉过姚婵的手腕，左手抬起，隔空点了点近旁的工作人员，示意对方带自己去一间安静无人的休息室。
　　这个棚其实挺大的，但是因为人多，倒显得挤了。此时几方的团队都处在休息的状态，路过两三个休息室，沙发上都横七竖八地堆满了人，实在没有办法说清场就清场，最后还是手里拿着一套干净衣服过来的路斯和秘书给找了间不大但奇巧的化妆室。
　　怎么个奇巧法呢？这处在犄角旮旯的化妆室，门牌上标的是杂物间。
　　想来是杂物不多，化妆室又不够，后改造的。
　　那秘书在路斯和面前收起了不客气的情绪，放下衣服就撤了出去，路斯和稍稍看了一眼小化妆室的配置，大概不常用，连个更衣帘都没有。他反锁了门，也不避讳姚婵，当着她的面儿坐椅子上就开始换衣服。
　　姚婵有点没缓过神儿来，怔怔地看着路斯和脱了衣服，又去扯皮带，好半天反应过来，慢慢转过了脸。
　　姚婵坐在小沙发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脚尖顶自己的右脚尖，刚刚她要说什么已经忘了，脑海里大半都是刚刚路斯和狼狈的样子。
　　“你秘书说你不在这儿。”
　　“嗯，有紧急的公事需要回总部处理的，结果雨太大，航班停了，就耽搁在这附近了。”
　　“哦……”
　　姚婵以为路斯和是特意冲着小宜来的，看来不是，路斯和不会说谎，这件事可能真的与路斯和无关。
　　——但也不能就这样被老太太玩弄在股掌间。
　　但姚婵还是想先诈一下路斯和——时至今日，她还是想不到如果路斯和站在她的对立面骗她欺她，她该如何自处。
　　于姚婵来说，路斯和不爱是一回事儿，背叛却是另一回事儿。
　　不爱说不出错儿来，背叛却是再也无法原谅的罪行。
　　静默半天，姚婵硬起心肠，捡起了一副铁面无情的质问口气:“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
　　路斯和换好了干爽的内裤，听见姚婵这样问，就停手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歪头反问:“答应过你什么？”
　　路斯和这个人好像走的每一步路都经过精确的计算，为了减少那些不定性因素的影响力，平常很少对旁人许诺。
　　一诺千金也是一诺千斤，兑现了就可以轻轻撂下，食言了那千斤的重量就结结实实地砸在身上了。
　　所以即使在进入陆氏工作前、还在天真烂漫的象牙塔里时，路斯和也只许诺过一年送姚婵一部相机而已。
　　除此之外，路斯和甚至没大大方方地跟姚婵许诺过一生一世。
　　三十多年这样谨慎走过来的路斯和，面对姚婵的指控，有点懵。
　　“小宜的抚养权。”姚婵观察着路斯和的神色，继续说：“过年的时候，我想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
　　路斯和点点头，手上继续整理自己的衣服，回应道:“当然。”
　　“那今天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
　　路斯和抬了抬眉，示意姚婵讲得清楚一些。
　　“姚小宜，不对，从姚婳开始，找姚婳来代言不是你安排的？”
　　“当然不是。”
　　路斯和把换下来的衣物归置到袋子中去，心里叹息刚上身没到五个小时的新衣服，都是眼前这个女人喜欢的风格，她却没看到他好好穿在身上的样子。
　　他对姚婵解释道：“最开始定的代言人是位明星，但她档期太满，向我们推荐了形象气质跟我们新品比较贴合的姚婳，我签字同意了而已。”他坐进小沙发里，小腿贴着姚婵的膝盖，侧着头定定地看着姚婵：“有问题？”
　　——所以这件事跟老太太都没有关系？只是自己想太多？
　　姚婵追问：“那姚小宜呢？”
　　“导演觉得她画面好，想试试，老大问我，我就同意了。”
　　竟然是这么简单的缘由，姚婵突然觉得自己敏感过度，有些丢人，于是转移话题，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你喊你秘书老大？”
　　不看年纪，在公司里排资论辈这声老大也不该路斯和叫。
　　这样的姚婵真是许久不见了，怪可爱的。路斯和手指蜷在掌心里，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头，失笑道：“他姓名就叫老大啊。”
　　姚婵也笑：“这姓名，挺会占人便宜。”
　　气氛淡下来，也慢下来。
　　姚婵耳边的发垂落下来遮了她半边脸，路斯和看着她看半晌，想把那缕头发给重新别到她耳后去，却一直没动。
　　他不敢。
　　过年相逢时的拥抱、老家隔间里的□□，都像是他攒足了醉酒后的劲儿，莽来的。
　　几次见面，姚婵对他的态度明明暗暗，还有她身边出现过的人，诸如李晨旭，还有那个徐起，甚至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等等，不乏比他好看、比他优秀的人，这一切都让路斯和觉得前路漫漫又尽断。
　　况且自己这里，这一大摊子尚不分明，还有很重要的、他自己也尚未确定的事情没有处理完。
　　路斯和是真不敢。
　　姚婵是不会轻易回头的姑娘，有了再一，再有再二，绝没有再三再四。

　　有人敲门，当当当，声音不算客气。
　　路斯和起身去开门，还未说话，白光一闪，闪进来一个人。
　　“老路让老大……”
　　李晨旭裸着上半身闪进来，话说一半，发现屋里还有个姚婵，下意识用手里的湿衣服遮了下胸前两点。
　　一瞬间，脏话顶到了路斯和嗓子眼儿。
　　但他忍住了。
　　他把门打得打开，冲着李晨旭狠声撒气：“自己去找老大要干净衣服。”
　　李晨旭嬉笑一声，把手放下来，把湿衣服往化妆台一扔，说：“别急也别凶，我先跟老妹儿打个招呼。”随即一边拉了把椅子坐下，一边大大咧咧地问姚婵：“你咋一直不给我发信息呢？介绍对象的那个姨一直问咱俩能不能处呢。”
　　这人的话不着调里藏着真诚，不正经多些，真诚少些。姚婵也不恼，笑着反问：“你怎不先给我发呢？”
　　李晨旭“嘿”一下：“怕你烦我呗。”
　　姚婵摆摆手：“不烦的。”
　　李晨旭蹬鼻子上脸，闲闲地问：“这是能处处的意思？”
　　路斯和还站在门边，闻言青着脸低声冲李晨旭吼：“你还不快滚？”
　　李晨旭一动不动，仰脸气路斯和，问他：“你知道我和姚婵相过亲不？”
　　路斯和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撸起袖子，想来个兄弟反目，他阴沉地反问：“你知道我和姚婵结过婚不？”
　　李晨旭是个识时务的，当即站起来，拎起自己的湿衣服往自己肚子上随手擦了下，摆出了要走、马上走的姿势，还不忘嘴贱道：“既然如此，你俩还能不能再续前缘给个痛快话儿，哥们儿拿着爱的号码牌等着呢。”
　　路斯和“咣”一声把门甩到了李晨旭的屁股尖，骂道：“滚！”
　　姚婵捂着嘴一直笑，路斯和看了她一眼，又有人敲门，路斯和又骂一声滚，却听外面一道沉着冷静地声音说：“是我。”
　　路斯和那秘书送了两杯咖啡过来，还有两份热气腾腾地盒饭。
　　路斯和嘱咐他：“看好李晨旭，别再让他来这儿。”
　　门再次关上，路斯和看了眼姚婵，发现她还是在笑。
　　于是路斯和也笑了起来。

　　化妆间里没有第二把椅子，路斯和把椅子摆在两人中间，饭盒一左一右两个并排放在椅子上，给姚婵掰一次性的筷子，突然说了句：“他故意的，光着膀子炫腹肌。”
　　姚婵想说这么幼稚的吗？
　　结果路斯和接着说：“我也有。”
　　姚婵噎了一下，咳嗽一声，接过路斯和递来的热咖啡，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腹肌。”
　　姚婵瞪大了眼睛，她当然知道，薄薄地一层，肌理秀气好看，是路斯和青少年时代就有的。
　　她只是不敢相信，路斯和居然这么幼稚。
　　“连这种事情也比？”
　　路斯和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