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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酒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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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斯和的笔记本是他大一那年自己攒钱买的,他在这方面很舍得,花了重金买了相对性价比高的。
但笔记本这东西好像会吃时间,比如姚婵大一为了修片子买的笔记本,好像因为软件和片量占内存太大,不是很好用,姚婵就改用了台式机,笔记本就闲置了,偶尔用来写写论文,完成一些老师要求的作业,平均也就一周开一次,即便是这样,笔记本两年以后还是不行了。
姚婵有一次做PPT作业时,笔记本直接卡得死机了,姚婵在舍友的建议下重新装了系统,但也仍然不行,开个word都一卡一顿的。
使用频率并不高的笔记本,仅两年就变成这样,姚婵不敢想象路斯和那个天天用来记录数据、查文献、看实验、写论文,用了五年的笔记本得是什么糟心样。
正巧姚婵快过生日,姚婵挑了个路斯和不太忙的周日下午在□□上跟他商量:“老路,今年,就不要送我相机了吧?”
过了两三个小时路斯和才回:“不喜欢了?”
姚婵:“那倒不是,就是最近更想换个笔记本。”
路斯和:“好,那送你笔记本。”
姚婵:“你想送哪个牌子?哪款?我把把关,万一我不喜欢呢?”
路斯和没有给人惊喜那套弯弯绕绕的东西,之前送的相机也是注意到了姚婵的喜好才选的,所以这次姚婵问,他就把牌子和型号发给了姚婵。
“这款真的挺好,处理器…”
路斯和一句话说了一半就没了踪影,姚婵还以为他是想笑她不懂笔记本配置,结果到了晚上路斯和才给她打电话:“下午我在老师办公室汇报近况,他家里突然有事,所以我帮他干点阅卷的活。我就给你买这款吧,就这么定了。下半年我这个报废了我也换这个,就…情侣款,我相中挺久了。”
姚婵听得出来路斯和是真喜欢这款笔记本,否则这人不会连情侣款都说得出来。姚婵上网查了一下,发现它也真的是贵,没比她的相机便宜多少。
路斯和去年实习之余疯狂兼职做家教赚钱攒钱,一年到头积蓄还挺可观的,但这两年每逢她生日,路斯和都会按照承诺送她一部相机,这部分支出也是实打实的,如果再给他自己换一台笔记本,那他大半年就白忙活了,所以路斯和肯定不会给他自己换笔记本。
可姚婵也犹豫,才刚大二的她只是业余摄影,这方面收入也不稳定,一年也就维持不跟家里伸手要钱,零余大部分投在路费上了,积攒得并不多。
可是想到已经工作的路斯和现在连带像样的笔记本都没有,姚婵又很心疼。
就这样独自衡量了几天,姚婵到了考试周。
考最后一科前,姚婵提前收拾好了行李,等考完了最后一科,她拉着行李箱直接去赶火车,直奔路斯和那里。
南方的学校暑期来得早,姚婵妈妈对这点不是很清楚,以为除了中考高考的学生,全国学生的暑假都是从七月中旬开始的。姚婵就打了这个时间差,可以在路斯和那里陪他小半个月。
已经是第二个接到姚婵的暑假了,路斯和擦擦姚婵热出汗的脖子,亲亲她的额头,表示一点儿也不惊讶。
最开始租下这个房子好像就是为了迎接姚婵小住一样,虽然实际原因是因为路斯和太忙,为了不影响室友和规避寝室晚归或逃寝违纪才租的。
也就是那次,姚婵到路斯和出租房的当天下午,路斯和恩师的爱人因为心梗突然去世,路斯和接到电话,带着姚婵急匆匆地去帮忙。
路斯和的恩师姓李,故乡也是山市,说来巧合,李老师跟路老师是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学,甚至做过四年的同桌,后两年因为身高太高,不得已才独自挪到最后面去坐。
后来两人去往不同的地方上大学,学了不同方向的专业,才慢慢断了联系。
李老师膝下无子,路斯和脾气秉性又对他胃口,学业与各方面能力又十分优秀,平时就把路斯和当半个儿子待,即便路斯和已经毕业也时不时把他喊来念叨一番。
因此,李老师家出事路斯和自然当仁不让。
姚婵路上还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还给路斯和打了预防针,做丧事伤神伤身,为免触了什么避讳,要处处小心。但两人到了地方姚婵才发现,其实除了李老师精神状态不太好之外,并没什么可忙的。
李老师按爱人生前遗愿,器官、遗体全部捐赠了。李老师也没有设灵堂,手续办完,抱了一捧花,带着路斯和与姚婵一起去了爱人从前最喜欢去的海边。
李老师说,爱人和他闲聊时就讨论过身后事,爱人喜欢大海,所以想要海葬,问李老师要不要一起,李老师说还是捐献更好一点,更有意义,爱人就笑着说,那我还是跟你一起,死后也做一对儿老师,一对儿大体老师。爱人还特意交代:不喜欢给活着的人表演体面,所以寻常白事的仪式全不要。
李老师感叹,说这话也只不过是两三年的功夫,没想到这就两头处了。
姚婵当时心里酸楚难当,一面钦佩真正有情有义的长辈,一面总觉得白事该办还是要办的,起码是一种缅怀。
她小小年纪就已经历过太多来自身边人的生死,一些规矩、讲究、意义也说得头头是道,路斯和却只是淡淡地回应道:“那些都是活人定下来给别的活人看的,还是趁别人活着的时候对他好来得更实际些。”
这话推到自己身上,姚婵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隔天就跑商场把笔记本买了回去,路斯和见了一脸惊讶,问:“等不及自己买了?”
姚婵笑嘻嘻地说:“送你的,情侣本本儿。”
路斯和最终了然又无奈地笑笑,一把搂过姚婵,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蛋,鼻息相接,路斯和说:“这是给你的奖励。”
热恋时的路斯和还是挺喜欢耍赖的,大大小小的奖励没少给,有时候只是简单地抱了一下,姚婵抬头亲亲路斯和的嘴巴,末了路斯和就亲亲脸蛋儿,他也会说这是奖励。
就像现在这会儿,路斯和拉住姚婵,姚婵一个惯性被路斯和虚拢在怀里,她只要抬头就能撞到路斯和的下巴,还是很容易触发奖励的。
为了避免意外惹人讨厌,姚婵把头低得更低了些,轻轻推开了路斯和,闷声说:“落汗了,该出去了。”
晚席刚开,姚婵的五姑就问老奶奶家的六姑:“明天包多少饺子?合计没?”
六姑的眼睛已经肿起来,她下巴往席间一扬,瓮声瓮气地说:“就照今儿晚上这些人呗?”
“那可不行。”
七姑搭过话茬儿:“得给后天早上帮忙抬棺的十八个人的饺子事先留好,拿小卖店冰柜里头冻上,人家来帮忙的,不能让人瘪着个肚子干活。”
偏远的山区,火葬依然没能完全推行彻底,守旧迷信的村里的老人临走前都会特意交代把棺材做好,不能火化,否则做鬼都要回来找儿女算账。
棺木厚重,装殓了尸身按照规矩不能车载,只能出殡当天一早儿用麻绳和杠花绑上,以人力抗到山上下葬入土。
五服内的亲属戴孝不能抬棺,现下村里的青壮年种好了庄稼大半都外出打工了,抬棺的十八个汉子里,本村的求了几位,另外十几位都是邻村求的。
出殡下葬本就赶早,邻村的汉子赶到这儿要半个多小说,这样三点多就要出门,一来一回,全部妥当了,下山就得八点钟了,这样干活前不给人垫垫肚子属实不地道。
六姑双手一拍大腿:“七姐得亏你提一嘴,不然真忘了。”
十八位汉子就要至少包二十斤面的饺子,加上先前预备的,就是一百来斤。
人家包席的人不管夜里包饺子的活儿,所以这就是明天老姚家最主要的活了。
姚婵入座时正巧听见这话,不禁皱了皱眉,不自觉地揉了揉后脖子。
包饺子坐着包不成样儿,要一直站着,还就着桌子的高度低头包,特别累颈椎。如果是一家三口人的量,三四十分钟的那就还好,但要十来个人包一百来人的量就要照大半天去干,低头的时间这么久,脖子会受不了,那个酸疼酸疼的劲儿,姚婵想想就难受。
路斯和坐姚婵旁边已经喝了半碗的素烩汤,见姚婵揉脖子,问道:“不舒服?”
姚婵摇摇头,没吭声。在大多数农村人的眼里,做饭是女人干的活,所以女人的事儿她跟路斯和也说不着。
姚婵见路斯和喝了挺多汤,问道:“好喝吗?”
农村酒席上的菜都是露天大灶架着大锅做的,做完一样就厨子就把菜往大盆里一倒,伺候席的人再从盆里把菜盛盘,之后再经两个传菜人的手上桌,从头到尾整个过程看着不咋干净,但菜的味道确是实打实的好。
路斯和往姚婵的方向推推自己的汤碗,给予肯定:“好喝,尝尝?”
七姑在对面见了,笑道:“小两口感情这不挺好?”
几个桌的人都看向姚婵跟路斯和,姚婵瞬间被调侃红了脸,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只能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农村的流水席不时兴细嚼慢咽,一张大圆桌能容纳十人,姚婵爷爷家地方说大也不是那么大,容纳六桌已经是极限了,因此席次就分成了两轮。
第一轮十多分钟抢着吃完了还要抓紧时间上第二轮,第二轮能比第一轮吃得长两三分钟,然后伺候席的人就得开始忙着收桌了。
路斯和没见过风卷残云的阵仗,喝了碗汤而已,等拿起筷子才发现一桌子菜就不剩什么了。
姚婵也没怎么动筷,她偏过头看路斯和微微拧起的眉毛就知道这人肯定是没吃饱。于是给路斯和悄悄指指厨房的方向,小声说:“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