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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端王意(二) ...

  •   南宫琛心绪不佳地回到了端王府。

      书房内之外,梁吉将军早已恭候在此,有要事要禀。

      皇帝借由此次福建灾情拉网式清扫贪官,朝臣间顿时人心惶惶,不过端王自来行事慎独,又刚立了大功,原本他是无需操心的,可此刻梁吉却告知他,户部侍中韦思行——韦曼儿的异腹兄,他启蒙恩师的长子,牵涉其中,已被打入天牢,择日西市问斩。

      问他救是不救。

      不救么?到底是先生的血脉?且看情形当是被当了靶子,有冤屈,罪不至死。

      救么?圣上素来不是个宽心的,一直以来,他也本分地当好一个臣子,从不行差踏错干他疑心之事,他这若是一插手,多年的苦心废了自不必说,以皇帝的性子怕也是只有帮倒忙的份儿。

      南宫琛原本还有些犹豫,然而第二天梁吉带来的情报,却让他彻底没了顾忌。

      这韦思行怕不是疯了,在无确凿证据的情形下下,接连攀扯了十数位同僚。这些人虽未受牢狱之灾,却免不了受他皇兄的猜忌,往后的仕途怕是则不好了。

      他如何会为了这样一个蠢货得罪这些人?

      便是后来,韦曼儿多次求到府上,他也都避而不见,铁了心要置身事外。

      几日后,韦思行连同其余罪臣被天子斩首于西市,以儆效尤。

      其家眷么,按照惯例,男子流放,女子充为官.妓,韦曼儿作为韦思行的胞妹,自然也难逃一劫。

      因着一次斩了六位官爷,成了京都街头巷尾的谈资,贾映秋想不知道都难。

      也是这个时候,贾映秋才知道上一世,为何韦曼儿的身世不查了,原来竟有这层缘由。

      不过贾映秋却是没有大仇得报的畅意,因为她知道那个人绝不会袖手旁观。

      ……

      金银巷的尽头,一处三进院子里,南宫琛一席梅染圆领布衫笔直地立在老槐树下,摒除了华服玉冠的他平易近人了许多,他的面前是位裙裾委地梨花病雨的弱美人。

      南宫琛终究是守诺的,在官府拿人前,救下了韦曼儿。

      弱美人趿拉着木屐碎步上前,立在男人三步之外,眼波潋滟地抬起头,声音轻之又轻,嗫糯道:“王爷,曼儿是不是又给您添麻烦了?”

      南宫琛闻言并不做答,只垂眸看了她一眼,无甚情绪地说了句,“这儿虽比不得韦府,倒也僻静安生,你且先安置在此,缺什么直接同管事婆子说。”

      韦曼儿如今是待罪之身,再不是家门清贵的官家小姐,唯一能仰仗得只有眼前这男人了,想到此处,她当即又上前两步,在男人转身的刹那,白生生的小手环上他的腰腹,清媚过人的小脸温顺地贴了上去。

      男人的身子明显一僵,韦曼儿埋在他肩头的脑袋又蹭了蹭,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王爷……从今往后,曼儿就只有王爷了。”

      在韦曼儿柔情似春潭的期盼中,南宫琛冷峻着一张脸转过身来,他一根一根地扣下女子的葱白小指,说出的话也相当不客气:“你对每个男子都这般投怀送抱吗?”

      话一出口,南宫琛自己也是一惊,许是连他自己也不知,有多在意那晚那女子对那书生的温柔,才会触景生情迁怒另一个女子。

      当时他信了长生的话,以为她不过是退而求其次,如今看来她待那书生竟一如韦曼儿般情深么?

      南宫琛郁结于眉梢,有些生人勿近。

      韦曼儿怔了怔,而后眼圈一红,心中委屈化作泪珠滚落下来。她的心意难道还不明显么?她何曾对别的男人这般?还是说他眼见韦家倒台了,他便是要食言?

      不过这怨妇之言她自是不会问出口的。

      她娘自小就教她,女人最厉害的武器从来不是一张嘴,那只会惹得男人生厌,而是眼泪,一个会哭的女人,自然是比一个会过嘴的女人得男人的怜惜。

      她就这么看着他,滴着泪珠向他乞怜,没有怨怼、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求而不得的痴缠。

      岂料,这般作为非但未得男人疼惜,瞧着像是更气了,他嫌恶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无他,不过又让男人想起了王府大门外似曾相识的一幕罢了,想起那女子需要他时的哀求、事成后的撇清他就憋闷,又如何还生得出怜悯?

      韦曼儿这下绷不住了,一张脸青白交加,绞着绫帕不住地跺脚,却倒底不敢再上前一步,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离去,眸中怨色加深。

      南宫琛躁郁于心,唤了车夫想打一趟贾府,这都临了北山路,却是突然清明了似的,摇头自嘲笑笑,调转了车头。

      去了又能如何呢?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他凭甚过问?

      回到王府后,南宫琛心意难平、一夜醉酒到天明。

      睿长生是个人精,望着桌案上散落的珠子,猜到了七八分门道,为求主子宽心,他想了想,小心试探着,“殿下,那书生的来头,要不要属下去查探一番?”

      南宫琛疲惫看了他一眼,而后摇了摇头,“查他做甚?”而后指了指那些无辜的珠子,“拿走这东西,往后,都别出现在孤王面前。”

      且说,自打韦思行被斩首后没多久,京都就流传一个说法:这韦思行之父乃是端王爷的启蒙恩师,其胞妹更是端王心尖尖上的丽人,端王爷不仅将韦思行金蝉脱壳救下了,还将其胞妹择金屋藏娇了起来。

      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题材——温雅王爷白切黑只为落难小青梅,且版式繁多,活色生香的、禁欲撩人的,少儿特供的,应有尽有。

      这倒不是贾映秋放出的消息,怎么说南宫琛这辈子也救了她爹,她不是那等恩将仇报的人。

      不过,虽则她无害人之心,却并不妨碍她点上一壶上好的狮峰龙井,斜倚在躺椅上,一年拈起颗黑玉葡萄,一面听着《细说端王》这出大戏。

      寻常门可罗雀的茶馆,因着说书先生将端王爷的故事编得活色生香,生意竟是起死回生,连带着以往二十文一壶的粗茶卖到了一百文。
      就这,一楼的大堂还是挤满了人,围得水泄不通。

      说书先生呷了口茶,哑着嗓子又要继续,这已经是他今日的第二十场,脸上疲态已显,却并不妨碍他绘声绘色地娓娓道来:

      “上一回说到,端王长了双漂亮的凤眸,一身清贵温雅,是京都小姐们的梦中人。可他如今二十有二,身边却连一个暖床的人,你们说是为何?”说书先生下巴一抬,卖起了关子,顺道喘口气。

      【哇,难不成为了等韦侍中的胞妹长大?这、这也太痴情了也,羡煞我等庶民。】
      【怎可能?端王的妻位岂可是她能觊觎的?原先不可能,如今更是不可能了。】
      【吵甚吵?王爷娶谁也不会娶你?还要不要听书了,不听就滚。】

      说书先生颇为满意堂下的热情,他提了提嗓子又道:“端王爷乃是宫女所出,自小被受冷落,便是连开蒙这样的大事也比旁的皇子晚一些,这还是翰林院韦学士,也既韦氏的父亲,主动请樱揽下的。
      这般情谊自是寻常师生比不得的。
      听闻这韦氏自小是端王看大的,长得又花容月貌,朝夕相处下来,不动心也是甚难。
      听闻端王爷曾许与韦氏侧妃之位。
      可惜啊可惜,韦氏经此一劫,怕是永远见不得光了,侧妃自是不可能了,那可是要上玉蝶的。”说到后面,说书先生颇为扼腕叹息。“以上是江湖传说,道听途说而已,信不得,信不得,大伙儿权当凑个趣。”

      【呜呜呜,端王这般情深,吾便是被关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是了,是了,就是可怜了往后的端王妃,王爷心底横着这么个人,日子怕是难好了。】
      【呵,当得端王妃的哪会是什么善茬?我看呐怕是这韦氏不好过的份儿。】
      【就是就是,女子哪有不妒的,这韦氏这般受宠,怕不是要被王妃撕碎了。】
      【呜呜呜,韦氏好可怜,怜爱了,怜爱了。】
      【端王殿下定要护好韦氏呀,她太惨了。】

      “诸位怎知不是这韦氏欺辱王妃呢?这韦氏能以未嫁之身跟去灾区,可见不是甚规矩人,两人说不准早就有了首尾。王爷这般行事也称不上端方君子,将来宠妾灭妻不是寻常么?”原以为早就心如止水,听众人议论起那个位置,还是免不了替她亦或是前一世的自己辨上几句,“依我看,谁若是当了端王妃那才叫倒霉呢。”

      【你是何人?岂可抹黑端王的名声?】
      【就是,就是,端王乃大周的英雄,赈灾岂会胡来,你简直是含血喷人!】
      【这位小姐还知道些啥,都一并说出来啊,好坏不论。】
      【对,多说些,瞧着比说书先生的有意思多矣。】

      不论堂下如何叫嚣,贾印秋却是没再吱声,众人哄堂一阵后,倒也失了兴致,转头听说书先生讲起了自己编撰的台本。

      “老夫方才若说乃江湖传言,且可信上几分,如今老夫要说的故事,则是为编撰了,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贾映秋却再也听不下去,接连狼饮了几耳杯茶,这才压下心中郁闷,却又因今日大放阙词,有些没脸见人,于是干脆美人塌上一窝,着玉兰轻捏肩脊,缓缓放松下来,头一偏,竟是在嗡嗡杂闹声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茶馆打烊,四下寂静才醒转,贾映秋带着玉兰轻手轻脚地下楼,还自欺欺人地以袖遮面,深怕别人不知她做贼心虚似的。

      此时此刻,茶馆二楼的另一个雅间,靠窗坐了位贵人,一席鸦青地八宝团纹锦袍贵气逼人,他扫了眼门口仓皇窜出的身影,又思及她那句“谁若是当了端王妃那才叫倒霉呢”,眸色暗了又暗,不住地揉着额角,好半晌才做声:“长生,你去查一查贾小姐,看看她近月有何异常。”顿了顿,他不耐地加了句,“顺道查一下那个书生。”

      贾映秋回来得有些晚,从侧门进了府,一主一仆一灯笼走在路上,暗红的火光摇曳在无尽的暗黑中,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感。

      眼瞅着一路上黑黢黢的,贾映秋忍不住道:“玉兰,咱府上何时这么小气了?近处的院子竟是灯笼都不打?”

      玉兰小心提示道:“姑娘,这是梅含阁。”

      “梅含阁怎么了?如何就不挂灯笼了?不知道的怕不是以为我贾家落败了。玉兰,明儿个跟管家说一说,这样可不行,黑漆麻乌的,当值的丫鬟婆子若是磕着碰着了,总归是不好。”

      若是在平时,玉兰少不得夸一句“小姐人美心善”,如今么却是有些支支吾吾。

      “怎么了?”

      “姑娘,你莫不是忘了,梅含阁住的是文衆少爷,这极尽可能克扣他用度的命令可是你下的……”

      贾映秋似是才想起来,拍了拍脑袋,“哦,你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对啦,这人近日可还是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死样子?”

      玉兰没回话,原是走在前头打灯笼,此刻却停了脚步,她弯下腰,将灯笼往拦脚的路障处晃了晃,顿时就尖叫出声,“死人啦……”

      灯笼立时落了下去,里头的蜡油滴了出来,燃烧着纸糊的灯罩,登时火花四溅,一个血肉模糊、濒临死亡的男子便浮现了出来。

      差点横死在路中央的,正是贾映秋那远房本家的臭弟弟——心黑、脾气犟的贾文衆。

      他拼了命要起身,却堪堪转一转眼珠,虽瞧去跟要断气了一样,却还能挑着眉、恶狠狠地瞪她,说出的话还中气十足得很,“贾映秋,你个毒妇,你想烧死我啊,还不把我抬进去,给我请个大夫!!?”

      贾映秋冷哼一声,将他腿上着火的灯笼踢远,转头扶着玉兰就走了,仍他鬼哭狼叫的呼叫声越来越大也无动于衷。

      “喂喂喂,你去哪,你跟我站住。”
      “唉唉唉,小婢女,你帮我请下我大伯。”
      “贾映秋,你跟我等着……”
      ……
      “阿秋姐,我错了,你帮帮我……”

      倒底是人命一条,贾映秋岂会作壁上观,她走后没多久,几个附近当值的小厮便听遣抬了担架过来,回到梅含阁不久,更是有庆余堂最得力的外科大夫前来诊治。

      贾映秋看着他就来气,待大夫走后,她叉着腰好好地数落了他一顿,“贾文衆,我今日救你,是因为你姓贾。你跟我听好了,我予你一次机会,你若能老实交代今日的来龙去脉,我便再帮你一次,如若不然,下回再出事,我直接给你装棺材里,送回桃花岛给你爹。

      还有你说的十万两银子,我今日则明确告诉你,不可能,死也不可能。钱给到你这样的败家子和打水漂有什么区别?

      至多……我爹说了,可以予本家在鄞州建一处大宅院,再购得良田千顷……旁的你就别想了。”

      贾文衆全身缠满纱布,只露出一张脸来,听着她的絮絮叨叨,也没了先前的戾气,只幽幽地望着房梁,逐渐湿润了眼眶,但只不过一瞬,他又倔强地昂起头,别开脸去,“少装什么好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七七:今天全是琛琛。
    琛琛:听着有些不乐意?
    开开:……
    秋秋:大女主戏,男主都是配角,争什么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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